第七十二章 有所為（1）
蘇州府衙。
受邀赴宴的眾人按序落座，蕭景雲陪同林雪兒落座首席，在首席列座的群體，皆是蘇州府的翹楚。
“這陣仗不小啊，隻怕來者不善啊。”
“小點聲，別叫有心人聽去了。”
“難道常州府治下，湧進的災民很多嗎？倘若真是這般的話，對我蘇州府而言，並非是件好事啊。”
“誰清楚是真是假呢。”
“的確，先前在咱蘇州府，不是沒有過這種情況……”
等待蘇州知府陸文忠之際，列座各席的眾人，見陸文忠遲遲不來，一個個都開始交頭接耳。
蕭景雲坐在席位上，感受到很多目光聚來，對此蕭景雲並沒有去理會，端起茶盞，淺淺呷了一口。
等候陸文忠的到來。
“林小姐，此番知府大人設宴，商榷攤派賑災之事，你這拖家帶口的，未免太不懂禮數了吧？”
趙南雄似笑非笑，瞥了眼蕭景雲，對林雪兒說道：“就算你林家的贅婿，院試中第，位列榜首了，這要是傳出去的話，難免會叫人議論吧。”
“就是。”
程雄虎冷笑起來，緊隨其後道：“不說商榷攤派賑災之事，究竟是怎樣的定數，這知府大人設宴所列首席，也並非是什麽人，都能坐的吧？”
林雪兒娥眉微蹙，看向趙南雄、程雄虎他們，在首席坐著的其他人，盡管沒說其他，可神情間流露出的輕蔑，是怎樣都這樣不住的。
這讓林雪兒的心底，生出一股怒意。
“依著兩位所言，就連朝廷都承認的生員功名，都不作數了？”
蕭景雲神情自若，迎著趙南雄他們的注視，淡笑道：“倘若是這樣的話，煩請二位當眾講明，隻要敢言明此事，那蕭某即可離開此地。
問題是你們敢嗎？
再者說贅婿怎麽了？蕭某能遵循大魏律法見官不拜，你們能嗎？都是蘇州府有頭有臉的人物，緣何這般大的戾氣？”
“你！！！”
趙南雄、程雄虎麵露怒意，瞪著風淡雲輕的蕭景雲，一股無名怒火，從心底湧出直衝腦門。
一個卑微贅婿，仗著林家的勢，竟敢這般囂張。
這對趙南雄、程雄虎而言，是怎樣都不能忍受的。
宴席中。
落座各處的第五霸、李可為等人，瞧見眼前這一幕，一個個都笑了起來，誰不知道趙南雄他們，是出了名的霸道。
現在卻被蕭景雲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這可是很少見的。
“這個蕭景雲，還真是夠伶牙俐齒的。”
“是啊，先前還真沒看出來。”
“說起來，蕭景雲院試中第，位列榜首，不少學子鬧事，說科場舞弊，可卻沒聽到任何動靜，看來人家沒有做這等事情啊。”
“此事誰說得準啊。”
宴席上的議論聲多了。
對這些議論聲，蕭景雲並沒有在意，甚至無視趙南雄他們的怒視，看向林雪兒，露出淡淡的笑意。
自己的贅婿身份，被林長風暗中找門路更改，蕭景雲並沒有去宣講散布。
世人的偏見或成見，本就是根深蒂固的。
除非蕭景雲離開林家，離開蘇州府，否則就算是更改了身份，依舊會有大批的人，會揪著贅婿的字眼不放。
對蕭景雲來講，他與林家的關係，已經是撇不清了。
既然是這種前提，就沒必要多在意其他。
畢竟今後要參加的鄉試、會試、殿試，又不是在蘇州府參加，對待這些無用的言論，無視它就好。
“知府大人到！”
“同知大人到！”
“通判大人到！”
一道道聲音響起，讓原本熱鬧的宴席上，瞬間變得安靜下來，眾人紛紛站起身來。
蘇州知府陸文忠，穿著官袍，頭戴烏紗帽，邁著四方步，在數名官員的簇擁下，朝宴席這邊走來。
“拜見諸位大人！”
“拜見諸位大人！”
在陸文忠一行走到空下的席麵，在場眾人紛紛行禮，當然也有一些例外，對陸文忠一眾官員，隻是微微欠身，其中就有蕭景雲。
大魏的禮教風氣比較寬鬆，可是對禮製卻很嚴格，特別是等級觀念，就更是嚴苛了，不管是誰，都不能壞掉規矩。
“都免禮吧。”
陸文忠撩了撩袍袖，伸手示意道，深邃的眼眸掃視眾人，瞧見蕭景雲也在，這讓陸文忠露出一絲詫異。
“蕭生員也來了。”
在眾人紛紛起身之際，陸文忠笑著看向蕭景雲，伸手道：“來來來，坐到這邊來，你在蘇州府所作傳世之作，於金陵可是引起不小的反響啊，哈哈……”
此時的宴席上，除了陸文忠的笑聲，再沒有其他聲音。
無數道目光，匯聚到蕭景雲的身上。
有驚愕。
有嫉妒。
有怒意。
“學生遵命。”
在這些各異的注視下，蕭景雲不卑不亢，抬手一禮道。
和林雪兒對視一眼，蕭景雲就朝陸文忠所在走去，向其他列席的官員行禮，便在陸文忠的招呼下落座。
這次商榷攤派賑災一事，隻怕不簡單啊。
除了蘇州知府陸文忠外，其他一些主要官員，也都受邀參加了。
看來兩浙路北部府縣的受災，比想象中的要嚴重的多。
落座的蕭景雲，看著陸文忠他們，心裏卻思量起來。
“諸位都是我蘇州的名流翹楚。”
陸文忠麵色平靜，環視宴席上的眾人，開口道：“今日本府設宴，不為別的，就是想商榷攤派賑災事。
或許諸位還不清楚。
今年兩浙路北部府縣，受水患侵擾，出現嚴重的災情，朝廷也譴派欽差大臣，前去受災地賑災。
可是所涉水患之地，災情嚴重，僅靠朝廷調撥賑災糧餉，是遠遠不夠的。
時下毗鄰受災區域的常州府，就湧進大批的災民，造成漕河停運，這對朝廷而言絕非是好事啊。”
聽著陸文忠所講，在場的眾人，流露出各異的神情。
他們都沒有想到，災情會這般的嚴重。
在朝廷介入的前提下，竟然還難以平抑災情。
“倘若是這樣的話，隻怕兩浙路的糧價，會跟著大幅增長啊。”
“朝廷都無法有效賑災，恐這場水患很嚴重啊。”
“漕河停運，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啊，鬧不好是會出大問題的。”
“是啊，真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出這種事情。”
陸文忠話音剛落，宴席上的眾人，就紛紛交頭接耳起來，見到此幕，陸文忠等蘇州府官員，無不眉頭微皺起來。
透過眾人的反應，他們都能感受到商榷攤派賑災之事，必然會有很多人，強調各種困難和不易。
“諸位都靜一靜。”
在陸文忠的眼神示意下，一旁的蘇州通判鄭家偉，伸手示意道：“有什麽話，等知府大人講完。”
雖說大魏的官員地位很高，可是在實際的治理中，特別是地方這邊，對哪些人講官威，對哪些人親和些，都是有道道的。
畢竟想要確保一方的安穩，和地方上的士紳、商賈等群體，打下一個好的關係，是非常有必要的。
“諸位，眼下蘇州府衙有樁難事。”陸文忠端起酒盅，喝下佳釀，看向在場眾人，麵色平靜道。
“兩浙路的監司和漕司，要求下轄沒有受災的府縣，在積極備災的同時，要向受災的府縣，提供一批賑災糧餉，以緩解朝廷賑災壓力。
涉及本府備災之事，府衙這邊還能有效解決，不過對外提供賑災糧餉，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
所以本府此次設宴，邀諸位前來赴宴，就是想商榷下攤派賑災之事，看看我蘇州的諸賢能否同舟共濟，將此事盡快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