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府試(1)

臨近府試,蘇州府各縣的學子,都早早的趕赴府城,這也讓蘇州城內的客棧、酒樓、煙柳之地,都變得熱鬧起來。

每年舉行的府試,就是各地府城的消費季。

今年通過縣試的學子,往年府試落第的學子,規模很大,這也使得蘇州府治下,參加府試的群體很多。

府試,是一個分水嶺。

能夠中第府試者,授童生。

這是科舉預考的一個標誌。

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殿試,就像是一道道門檻,讓天下的讀書人,一層層的進行篩選,達到優中選優的效果。

大浪淘沙。

不知有多少人,輾轉斡旋在這些門檻下,一輩子都沒機會金榜題名,實現讀書人一生追求的驕傲,繼而邁進大魏仕途。

與往年的府試不同,今年前來參加府試的學子,在等待府試的前夕,議論最多的就是蕭景雲。

林家贅婿。

詩仙怪才。

這種對立的身份反差,一旦匯聚到一人身上,就極易形成輿情爆點。

蕭景雲所處的大魏,遠不比後世那般,能夠通過發達的信息渠道,湧現出很多事件,看得人眼花繚亂。

府試開考在即,出現這等輿情爆點,也使得不少人的心底,對蕭景雲生出嫉妒和不屑。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歡場盡是義氣姬,妖魔鬼怪在廟堂。

外界出現的這些輿情,蕭景雲並不清楚,他的精力全都集中在備考上,畢竟首次參加府試,還是要重視的。

蕭景雲不想輾轉停留在預考上,浪費他寶貴的時間和精力。

“夫人,要是覺得無趣,可以等我進場後,先行回府即可。”蕭景雲坐在馬車上,對林雪兒說道。

“沒事的。”

林雪兒微笑道:“剛好有些事情,我想一個人待著,好好梳理一番,在馬車裏等著就好。”

“嗯。”

蕭景雲微微點頭,撩袍起身,“那我就先去了。”

“好。”

林雪兒點頭道。

“姑爺!您一定能中第!”

嬋兒激動道。

蕭景雲笑了笑,彎腰朝馬車外走去。

府試分為三場,前麵兩場隻考一日,難度最大的是第三場策論,即政見時務,需要連考兩日。

科舉考試的核心,簡拔人才的屬性,要高於其他屬性。

拿古代的科舉考試,與後世的高考考試,進行比較和對標,多少有些驢唇不對馬嘴。

真是夠熱鬧的。

走出馬車的蕭景雲,看著眼前烏泱泱的人群,聲音很嘈雜,心中不由生出感慨。

這還隻是府試,就聚集這麽多的人。

“今年府試我一定要中第,去年屬實是大意了,飲恨折戟第二場,真是太可惜了,那第三場的策論,是我最拿手的。”

“今年參加府試的人,明顯要比去年多出不少,看來又將是一場硬仗啊。”

“柳兄,你今年是首次參加府試,不必有太多心理負擔,就算是不能中第,也能清楚府試的情況……”

“別擠啊,一個個想幹什麽?都急著去投胎嗎?”

擠在人群中,蕭景雲的耳畔,響起各種聲音。

置身於這等環境下,蕭景雲恍若隔世。

“蕭景雲!這裏!!”

熱鬧的人群中,第五晟揮著手,對蕭景雲喊道:“快點過來,就等你了。”

蕭景雲循聲望去,卻見第五晟、李誌博、齊斌、荀勖幾人,聚在一起,一個個都看向自己。

這幫家夥。

蕭景雲暗歎一聲,感受到周遭投來很多注視。

“他就是蕭景雲?”

“真真是斯文敗類。”

“是啊,像這等卑微贅婿,竟然也來參加府試,真是晦氣。”

“這等吃軟飯的家夥,丟盡讀書人的臉!”

“倒黴……”

在這等非議之下,蕭景雲神情自若,朝第五晟他們擠去。

“快點,咱們排在一起。”第五晟的胖臉,微微抖動著,“進考場前,需要唱保,待在一起能省不少麻煩。”

“嗯。”

蕭景雲點頭應道。

大魏所設的科舉,不管是哪一階段,在奔赴考場之前,都要經曆幾輪檢查。

其一核驗考引,核準身份,預防冒名頂替,其二搜身,預防考場作弊,其三唱保……

越是到科舉的後期,規矩和製度就越繁瑣,除了避免不公平的事情發生,更多是出於政治層麵考慮。

類似科場舞弊的事情,隻要敢出現或發生,就極易引起輿情,這也使得朝廷很重視科舉之事,手段很是嚴厲,避免不好的趨勢形成。

等待和接受檢查的過程很漫長。

折騰了很久。

在人群的簇擁下,蕭景雲走進考棚,每隔數步,就能見到挎刀而立的兵丁。

甚至在一些區域,還能見到成列的兵卒,這些是負責巡查的。

氣氛很壓抑,也很緊張。

雜亂的腳步聲。

粗重的呼吸聲。

蕭景雲、第五晟、李誌博他們,在走進考棚後就分開了,尋找著各自的座位。

縣試也好,府試也罷,亦或其他考試,每場的座位都是臨時安排,是預防作弊的一種措施。

廁號?!

蕭景雲走了很久,找到自己的座位,眉頭微皺起來。

嗯。

他的座位旁,就是如廁之地。

參加府試的學子們,在考試期間需要方便,那個味道絕對酸爽。

特別是毗鄰廁所的座位中心,更是風水寶地般的存在。

蕭景雲就被安排在這處‘風水寶地’落座。

被針對了?

蕭景雲輕呼一聲,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又看向一旁的廁所,平複著心情,緩步朝前走去。

在考棚這等要地,禁止喧嘩,禁止擾亂秩序。

膽敢違背這些規矩,被驅逐出考場都是輕的,嚴重一些,禁考幾年,或者更久,都是極為正常的。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蕭景雲撩袍坐到硬木板上,調整著自己的心情。

臭就臭點吧。

科舉之路上,哪兒有什麽絕對公平。

置身於府試的氛圍之下,蕭景雲也逐漸的明白,為何有些人終其一生,連府試都沒能考過。

最重要的就是心理素質。

所處的環境本就嚴肅,一些心理素質差的人,難免會想的太多,這就會影響到自身的發揮。

與此同時,一次沒考過,兩次沒考過,三次沒考過,再與身邊的人進行對比,這種心理壓力,是能壓垮一個人的。

更何況讀書之路上,還存在很多的**,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學則殆。

在蕭景雲平複情緒之際,考場的一些流程,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講述規矩,強調紀律,言明時間,發放筆墨紙硯……

在考場之外,你是地位較高的讀書人,受到相應的尊重。

在考場之內,你就是眾多參考的一員,沒有人會在意的。

這就是規矩。

這就是天道。

任何時期下的統治,在特殊的環境下,就存在這等情況,不管是誰,都會遇到各種的問題。

要開始了。

蕭景雲接過考題,神情嚴肅起來,府試第一場帖經,即抽取‘四書五經’的節選,進行默寫填空。

沒有選擇題。

沒有判斷題。

沒有問答題。

府試第一場帖經的本質,即考驗學子對四書五經的熟悉,一部分取自四書,一部分取自五經。

認真進行審題後,蕭景雲露出淡淡的笑意。

取水。

研墨。

取紙。

持筆。

蕭景雲持筆而定,沒有蘸墨,在心裏快速的默讀。

所發考紙隻有這些。

寫錯,沒有紙張可以更換,出現塗鴉或墨點,到時會進行扣分。

卷麵整潔,字跡工整,是必須要做到的,甚至可以酌情加分。

所考的內容,多一個字不行,少一個字不行。

差距就是在細小處體現出來的。

心中思量妥當後,蕭景雲持筆蘸墨,伏案忙碌起來,先是填寫姓名、籍貫等,而後開始默寫《中庸》全篇。

精神高度集中下,外界的一切幹擾,對蕭景雲沒有起到任何影響。

廁所傳開的騷臭味。

不時過來方便的學子。

來回巡查的兵丁。

蕭景雲全都置若惘然,專心寫著自己的考題,幹淨整潔的卷麵,工整的蠅頭小楷,蕭景雲是揮筆直書。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

呼~

當蕭景雲寫好最後一個字,傳來的酸痛感,襲來的饑餓感,讓蕭景雲眉頭微皺,不過卻顧不上這些。

吹著考紙上未幹的墨跡,蕭景雲認真檢查一遍,心中有了計較,便伸手拉動一旁的細繩。

安靜的考場上,響起銅鈴聲。

不多時,幾名書吏打扮的人,在一些兵丁的陪同下,捂著口鼻,緊皺眉頭,朝蕭景雲所在座位走來。

沒有說話。

沒有針對。

在蕭景雲的注視下,有人負責收拾,有人負責糊名,有人負責收卷,有人負責裝封,整個過程很熟練,確認裝封無誤後,貼上封條簽字畫押。

做這些事情時,身後站著的那些兵丁,就靜靜的挎刀而立,整個流程很嚴謹,讓蕭景雲看後都直呼專業。

忙完這些事情後,那些書吏就匆匆離去,一刻都不想多待,隨行的那些兵丁,留下一名倒黴的,負責看著蕭景雲安靜退出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