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身似浮萍難逍遙百花樓裏美人撩
呂裳打斷道,“母親,本就是我對不起荀道友,無論他讓我做什麽,都是應該的,怎能讓你……”
“住嘴,你正被通緝,如何出去?”
荀仙心道:得,對方見狀,退而求其次。
後麵未說完的話,肯定是“隻是我身染重疾,怕是不能全心全意為您效力。”之類的。
她現在病還沒完全好,又這樣說,是希望自己救了她,將她派出去,救她兒子一命。
荀仙想了想,雖說對方心思深沉,但確實是為呂裳籌謀。
隻是擔心危險,才來了這麽一出。
但無論怎麽想,此人也十分不簡單,要是做事的話,應該是穩妥之人。
荀仙說道:“呂姨嚴重了,我是來問問呂兄,那幕後之人消息的。”
“怎會有什麽危險之事要做呢,您先起來。”
說完,上去扶呂母,這次扶起來了。
“那行,你們聊,我去給你們做靈食。”
說完,便去了後麵的屋裏去了。
“阿姨,我來幫您。”芷蘭喊了一聲,朝呂母去了。
荀仙扶起呂裳,說了句:“可憐天下父母心。”
二人坐下,荀仙問道:“你和那個幕後之人見麵的情況,詳細說說。”
“好。”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見麵之事。
那人身材強壯,一身黑衣黑發,但是那人卻不慎露出過一個標記。”
“什麽標記?”荀仙問道。
“看的不是很真切,加上天色昏暗,隻看到了一部分。”
說完,用水在桌子上畫了起來。
荀仙看去,隻有一小半。
看起來像是花瓣,像是梅花,有可能是桃花,甚至可能是海棠花,杜鵑花……
荀仙回想起陳氏先生們身上的族徽,拿出潁川府院的身份牌,遞給對方,問道:“你看這個圖案像不像?”
呂裳接過令牌,蒙住一部分,又拿開。
反複幾次,和腦中的景象不斷對比。
激動地說道:“就是這個圖案。”
荀仙心中一沉,結合墓中所見,看來真是潁川陳氏所為了。
這也確實像是陳氏的作風,對方氏訓其中兩句便是:扶民而強族,憐民而惜生。
對方若發現那處是魔氣泄露所在,逸散出來,會危害民眾,怕是真會如此做,隻是對方不知此事究竟有多嚴重。
荀仙起身,在屋中走來走去,不斷思索。
如今,問題在於,幕後之人知道了,但是否要報仇,也成了一個大問題。
莫非真是自己運氣不好,才恰巧碰上了此事?
陳氏擅長天性、神魂之道,聽探性課先生說,也擅長鬼道。
所以,應該是陳氏察覺那處有大問題,便以人殉轉化力量,鎮壓魔氣的。
如此,對方當真是為了保存大部分人,選擇了邪魔的手段,自己等人是為了大局,不得不被犧牲的少數人?
其實,當初他們在墓中,發現人殉的作用時,便產生了激烈的爭論(見第六章)。
但當時那種情況,誰也不願相信,且為了眾人的求生意誌,沒有深思下去。
荀仙一臉苦澀。
現在所有活著被人殉的人中,隻有自己還記得此事,也受著明知大仇人卻不忍報的苦楚。
今後,卻還要和仇人不時相見,真真磨人磨心,難以忍受。
而且,自己之前為報仇所做的一切,不是都是白費了?
越想,心中越發苦澀,難以排遣。
良久,荀仙才下定決心。
這種痛苦,還是讓自己一個人來承受吧,今後,莫要告訴他人了。
這仇,報不報,又有何區別呢?
而且,今後自己,也可能會遇到同樣的情況。
荀仙感慨:“
活人心中真英雄,死者妄死埋骨塚。
心正身魔誰判錯,我逢此事又何同?”
念完,抹了把眼角濕潤,長長說了句:“罷了,罷了。”
便將那水一飲而盡,似酒一般,連飲了好幾杯。
心中矛盾,痛苦折磨卻絲毫未遣。
此時,靈食已經擺好,眾人入座。
荀仙一揮手,兩壺靈酒出現,這是香傳十裏的靈酒,荀仙二人路過時,聞其異香,買了兩壺。
荀仙舉著其中一壺,直接往嘴裏倒,辛辣的酒水混著靈藥的香味,順著脖頸流下。
芷蘭和呂母對視一眼,看向呂裳,呂裳也無辜地攤了攤手。
“你和他說了什麽?他怎麽忽然就這樣了?”呂母問道。
“沒說什麽呀,就是之前跟您說的一樣啊。”呂裳無奈道。
呂母又看了一眼兀自獨飲的荀仙,見他也不想與人多說的樣子。
說道:“看來,是他心中鬱結,念頭難以通達,這種事還望他自己了。”
荀仙隻喝過凡間靈米釀製的糧食酒,也不常飲,現在喝的這靈酒乃是靈藥釀造,酒勁頗大,還可以增長靈力。
荀仙邊吃邊喝,也不運用靈氣逼出酒水,仍由醉意上湧,衝上心頭。
芷蘭吃完,荀仙搖晃起身,憑著腦中僅剩的清明,帶著芷蘭準備回去。
呂母趕緊阻攔:“你都喝醉了,怕是不好回去,今日且在此休息一晚吧。”
荀仙擺擺手,說道:“今日便不留了,報仇之事,今後,也不必再提。”
“隻需幫我留意一事即可,今後遇到和你一般瘋魔之人,告知我即可。
至於徹底療愈之法,今後再說。”
呂裳母子二人大喜。
隨即,呂裳拿出一玉瓶,遞給荀仙,裏麵正是荀仙的養魂丹。
“荀兄,你既已救了我娘,這丹藥珍貴異常,便還給你吧。”
荀仙一揮手,玉瓶消失。
隨後跨步離去。
芷蘭連忙跟上,扶著荀仙往回走。
荀仙僅有的靈智不斷閃現。
大劫將起,自己若要逃離,最便利、可行之法,便是去尋無樂老人。
請他送自己一人離開巨瀾,想來應是不難。
但自己當時沒想太多,後又下定決心,為了救巨瀾百姓,自己一統天下,期望拯救更多人。
但這個過程,哪能不死人呢?
是比墓葬中死的被殉者,更多無數倍的人。
自己與墓後陳氏,不過一樣之人,滅其族人,今後豈非也該殺了自己?自己確實沒資格報仇。
又回憶起墓中種種絕望情境,鮮血慢流的驚恐,萬般計策施展,希望與絕望不斷翻轉,即刻,身上與心上仿佛重回了墓中,萬般難受。
天地之大,竟無處可逃。
荀仙靠著芷蘭,邊走邊問:“芷蘭啊,你說我們為何修煉呢?”
芷蘭想起荀仙傳法那日與星河同流之語,說道:“不知道,應該是為了逍遙吧。”
“逍遙啊,連基本的順心意都達不到,何談逍遙。”
“我若能一人離去,又能報仇,多好。”
聽其邊走邊唱:“
走啊走啊走,好漢跟我一起走。
走遍了青山人未老,少年壯誌不言愁。
莫啊莫回首,管它黃鶴去何樓。
黃梁呀一夢風雲在變,灑向人間是怨尤。
劃一葉扁舟,任我去遨遊。
逍遙啊遙遙,天地與我競自由。
共飲一杯酒,人間本來情難求。
相思呀難了豪情再現,亂雲飛渡仍閑悠。
劃一葉扁舟,誰願與我共逍遊。
天若有情天亦老,不如與天競自由。
天若有情天亦老,不如與天競自由……”
二人正走到朱雀大街,忽聽得旁邊樓內,傳來聲聲喝彩與調笑。
“好,再來一舞。”
“棠梨仙子,棠梨仙子……”
荀仙想起好像答應過某人,要去百花樓陪她喝酒的。
此時時光正好,念及於此,便搖搖晃晃地往百花樓內而去。
芷蘭連忙拉住他,“荀大哥,你是要去這裏麵,找小娘子戰鬥嗎?”
見小丫頭一臉生氣的樣子,荀仙甩了甩腦袋,輕輕摸了摸芷蘭的額頭:
“想什麽呢?這裏麵有我一朋友,上次出來,說好找她喝酒的。”說完,往前走去。
芷蘭無奈,隻好扶著他搖晃著往裏麵走去。
門口嬌豔招搖的姐姐們,見此人一身酒氣,加上身旁還有一位天仙般的女子相伴,根本不上來打擾。
荀仙倚著芷蘭,隨意找了張桌子,一屁股坐下。
抬頭四顧,隻見雕梁畫棟的樓內,一個巨大高台矗立中央,幾十紅綢縱橫在側。
一女子翩然其間,一襲白色輕紗飛舞,紅色褻衣緊貼著雪白肌膚……
端的是:
紅梅枝頭飛細雪,
帝鄉仙子臨降闕。
形可遠觀似皎月,
又欲攬懷萬般虐。
台下樓上,陣陣驚歎叫好聲傳來。
荀仙呆了呆,沒想到一來就看到其人跳舞。
芷蘭卻撇了撇嘴。
不一會兒,便有一紅衣女子搖晃著水蛇般的腰肢,上來招呼二人。
荀仙擺擺手,隨便招呼道:“來一壇好酒,兩個小菜。”
紅衣女子輕輕坐下,倚著荀仙,柔媚的聲音傳來:“公子,不需要奴家……陪你喝一杯嗎?”
邊說,邊以眼神誘人。
說完,伸出雙手,正準備挑起荀仙輪廓分明的下巴。
旁邊的芷蘭伸手,“啪”一下,拍掉了她的手。
女子瞪了芷蘭一眼,芷蘭毫不示弱,起身,擋在荀仙麵前。
荀仙酒勁上頭,倚著芷蘭,對那女子擺擺手,示意她離去。
芷蘭看著她走遠,才收攏張開的雙手。
抬起搭在自己肩上的腦袋,回頭看去。
隻見荀仙一雙泛星光的雙眼似笑非笑盯著自己。
芷蘭臉色一紅,直接移開了螓首。
沒一會兒,菜上齊了。
芷蘭卻見,兩人聯袂向自己二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