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真相，以及決意
“哎呀呀，要遵守約定呀，你要做什麽？看他們可憐所以一時衝動就要去救人嗎？”
紅王後將遠處單方麵的殺戮視若無物，按著明金剛的手收回了力量，還拍打了兩下他的衣服。
“我……”
“看清楚吧，那樣的家夥，現在沒有人施法也能看見了，侵蝕程度變高就會變成這個樣子，這種的就徹底沒救。”
紅王後整了整斜掉了的禮帽，瞬間褪盡了臉上的笑容，眺望著戰場。
已經現身的怪物身體上長滿綠色潰瘍模樣的斑點。
它的頭部和四肢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簇簇帶有分叉的肉色觸手，儼然是一隻人類與海星的結合怪物，唯獨軀體上殘留的一點點衣物能夠證明它曾經也是一個人類。
然而，就在那一點點的衣物上，明金剛的視線凝固了。
單純由線條構成的地球，鑲嵌著數個顏色，款式與大小均有極大差別的齒輪……
這個標誌感覺就像一枚楔子，狠狠釘入了明金剛的心髒。
在他被大腦的震**所支配的瞬間，在場的術師就已經被屠殺得一個不剩。
另一邊，尚未完全被侵蝕的女性蝕鬼身負重傷，身體伏在地上，不停抽搐。
“那個標誌……究竟是什麽？”
明金剛不經意間咽下了還剩一半的糖果。
“【人類文明保護機構】，老D曾經所屬的組織，這是為你好，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在他麵前提這件事。”
分明今天還觸碰了一次禁忌，而且根本就是慣犯，紅王後還是擺出一副年長者的模樣教訓道。
“這聽上去……”
盡管清楚這世界上任何奇怪組織大致都有個正能量十足的名字這件事，但還是完全無法理解這是一個怎樣的團體。
“嘎哈哈哈哈！”
海星人大笑著向另一隻蝕鬼走去。
“呀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肢體被整塊撕裂的刺耳聲，還有響亮到足以成為噩夢，濕噠噠的咀嚼聲。
“嗚……”
明金剛雙手捂住了嘴，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扯住，不由自主的向著喉嚨的方向翻湧。
身體，以及靈魂的深處，都在不停顫抖。
並非畏懼，而是完全與現實割裂的強烈厭惡感。
他閉上了眼睛，卻閉不上耳朵。
已經隻剩下了咀嚼柔韌物體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
但是，不能逃避。，
明金剛的嘴裏滲入了血的味道，緊握雙拳，重新屹立於大地之上。
帳篷裏的普通人會被吃掉。
不能袖手旁觀！
“我……大叔你去哪兒！”
明金剛正想開口，卻發現紅王後已經向著戰場一步步走去，眼中看到的是他的背影。
“都說了你別出手，大叔我啊，也不是什麽惡魔，正好還有些東西也要給你看——喂！人類文明保護機構養的狗！看這邊看這邊！”
紅王後解除了糖果的效果，雙手插在衣袋裏，眯起一隻眼睛打量著海星人。
“我等……人類文明保護機構……無比崇高……不允許你……侮辱！”
海星人腹部蠢蠢蠕動的“口”中卻正常的吐出了人類的聲音。
明金剛屏住呼吸，大腦飛速的旋轉，連眼皮都不敢眨。
“抱歉了，如果是平時說不定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可是大叔我在後輩麵前表現的好機會，請你犧牲一下吧，連名字都沒有的海星雜兵，要用活切的料理方式嗎。”
“找死！”
海星人張開所有觸手的分叉，猛烈一躍直接撲向紅王後，沾著血跡和碎肉的大嘴也向八個方向張開，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
啪——
清澈，利落的神秘聲音穿透了空間的距離，十分清晰的在明金剛的腦中響起了。
就如同寂靜無聲的深洞當中，有一滴水悄然落下，在岩石上撞得粉碎。
紅王後的指尖，指向空中，指向唯一的一個點。
那是……響指的動作？
明金剛不能確定。
片刻不曾偷懶的雙眼也沒有看到發生了任何攻擊。
“口桀呀啊啊啊啊——”
海星人的身體在空中裂成幾大塊，從裂口處噴出了肮髒的血。
裂口裏麵看似內髒的部分卻非常完好地脫落了出來。
“真是讓人食指大動呢，可惜可惜。”
紅王後背過身，向明金剛走去。
啪——
他指向天空的右手在明金剛的注視之下再次打了聲響指。
海星人斷裂的殘軀還未等落地就被切割成了細碎的小塊，在原地傾瀉了一場血雨。
“它變成了那種樣子，還有自我的意識……還能對話？”
看到了不可思議的場景，明金剛的心中卻隻有‘你剛才那個成語是不是用錯了’這一個想法。
“畢竟是人類，不是說曾經是人類，而是說現在的它依然堅信自己還是人類。”
紅王後的臉沒有板著，笑容親切自然。
“人……類？哪裏像了？”
“就像那個名字一樣，這個組織的成員一直在想著如何永遠延續人類的文明，聽上去是不是很偉大，可是啊，他們研究出來成果就是讓鬼門侵蝕整個地球，大家都變成這樣就能一直延續下去了……哈哈哈！你說得對，那還算是人類嗎！”
紅王後忍不住終於放聲大笑。
就像聽到了一個能夠笑三年的笑話。
明金剛的牙齒卻越咬越緊，這哪裏有什麽笑點。
“小子！”
忽然，紅王後的聲音炸響。
“是……是的！”
“看見了吧，這就是鬼門裏麵醜陋的鬥爭，不小心就會死無葬身之地！這裏沒有過家家的英雄遊戲！沒有正義一定戰勝邪惡的漂亮故事！隻有我們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現實！隻有一個比一個醜惡的人！”
“隨便殺人的變態就不說了！機關？機關隻會救完全沒有被侵蝕的人，隻要遭到一點點侵蝕，就算是還有救他們也不會救，隻會當成實驗材料！最好的結局也就是在醫院裏永遠昏睡下去！”
“除此之外還有根本不知道什麽是道德的傭兵！還有偷偷摸摸企圖給機關找麻煩的各種門派！他們根本不想著去解決問題隻想解決機關！還有大叔我！”
“以後不要隨便相信鬼門裏出入的人！他們每一個都已經不算是人了！每個人心裏隻有自己的欲望和執著！比那些隻知道吃人的東西更可怕！就算是我現在對你講的話你一定也要一起懷疑！更多的懷疑！”
“不……你那幾個同伴還好……哼，相比之下，最好的竟然是一些什麽也不懂就想改變一切的小孩子麽……真是諷刺。”
“小子！你要怎麽做？”
“是繼續玩你的英雄遊戲，還是伴隨著無窮無盡的黑暗一起腐朽！或者趕快逃出去吧！鬼門不是正常人該來的地方！要是你一直舉棋不定，將來隻有更悲慘的結局等著你！”
“想要繼續掙紮嗎！告訴我答案！現在！”
紅王後結束了激昂的質問，站立在明金剛麵前，閉口不言。
一不小心暴露了不少心聲，這本是不應該的。
“我不會離開。”
這個答案，明金剛早已想好。
“然後呢？”
紅王後點了點頭。
“我會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動，就像大叔你說的那樣，我這種人不可能從根本上讓一切變好，那種事情隻有英雄可以做到。”
“可是，就算是我……我也有著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也有著不想去後悔的事情！我看到了那幾個被卷進來的人，他們的心中可能連一點點希望都沒有了！”
“他們又做錯了什麽？如果英雄去拯救這個世界，我就去英雄看不見的地方拯救每一個我看到的人！每一個伸出手求救的人！盡管那可能沒有任何意義，但是——總得要有個人去做啊。”
明金剛吐出了胸口最後一縷濁氣，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包含術力的霧氣也許更加渾濁，心卻清爽了許多。
“走吧，該出去了，我帶路，那邊的帳篷放著沒有關係，很快機關的人就會來。”
紅王後沒有讚同，也沒有反對。
不過，他稍微閉了一會眼睛。
也許是在休息，也許是在思考。
“大叔，你來到鬼門裏麵……是為了什麽？”
明金剛不確信自己的問題能夠得到什麽樣的答案。
“大叔我啊……隻是想吃美味的東西啊。”
紅王後的回答之迅速，就像根本沒有經過思考，他的嗓音顯得分外滄桑。
……………………
結束。
至少有一半說了實話，已經可以了。
那麽，八百比丘尼的委托這就算是完成了麽？
紅王後依然不是十分清楚為何明金剛會被如此看重。
或許，這件事現在還不能就此放下不理。
他已經做好了這次事情完結之後再次來到忌都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