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重振錦衣衛

肇慶行在,議事廳。

此時的議事廳,除了呂大器的聲音外,就剩下沉重的喘氣聲。

三個折子,共一百多個名字。

其批示的賬目,伴隨著最後一個名字落下,已經累計到了一個極為驚人的數字。

“集兩廣崇禎十五年至今,冊上之人,共貪墨三十八萬兩,算上丁魁楚的十三萬兩,合五十一萬兩。”

繞是有心理準備,待聽到這個數字後,瞿式耜等人心中震動不已。

這還是隻調查了來到肇慶的官員,在兩廣所獲貪墨!

而且這些都是實打實的白銀!

而且,也僅僅是近兩年的統計!

不要以為五十一萬兩不多,明代因為禁止硬通貨在民間流通,所以黃金白銀的價值一直很高。

萬曆年間,整個大明歲入白銀也隻有二百萬兩。

當真隻有這麽點?

明朝雖有海禁,可白銀流入依舊可觀。

很多百姓卻一輩子沒見過銀子都有可能,其他那麽多白銀還能去哪兒?

李順成在北京的官員府邸中,搜出的可是三千萬兩白銀!

哪怕到了現在,天災人禍不斷,白銀的購買力依舊不俗,三兩銀子足夠五口之家每月溫飽。

即使是在河北、山西這樣的重災區,五兩銀買一石糧,屯糧的大地主和商人絕對會願意售賣。

所以明末的軍餉,一直在2-3兩徘徊,這是一個極為合理的數字。

這賬上的錢,足夠朱閬長期養一支三萬人的部隊,而且絕對是足餉足額的精銳。

“袁彭年,睜大你的眼睛看看,這便是你口中的君子!”

袁彭年冷汗淋漓,麵無人色,當即跪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朱閬不再理會此人,而是將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朝臣:“這些不過是倉中碩鼠,還有些沒吃飽的老鼠,就在你們中間,莫要以為孤不知曉。”

說完,他揮了揮手,焦璉帶人進來,將呂大器所念之人都一一揪出……

議事廳瞬間空了一大半。

吳貞艈此時出列,從懷中又摸出一個名冊,一眼望去比之前的那本還厚。

朱閬接過這些名冊,王坤連忙上前,掏出一個火折子,將之點燃。

“其他的瘦鼠,可既往不咎,爾等好自為之。”

將點燃的名冊扔在早就準備好的盆中,朱閬轉身回到主位上,沉聲道:

“即日起,呂大器為錦衣衛指揮使,兼左都禦史,三品以下,有先拿後奏之權!”

左都禦史,也就是明代的禦史大夫,有糾察百官的職業。

在特定條件下,左都禦史還可以隻憑傳聞就上奏彈劾。

如此一來,呂大器現在集舉報、糾察、執法三大權利於一身,已是完全獨立於軍、政、法之外的特殊存在。

這就有點類似於後世的紀檢委,不過其權利要比紀檢委更大。

可以預見,錦衣衛的重新設立,又有如此大的職權,兩廣上下會曆經一場腥風血雨。

這個新立的小朝廷,也將會破而後立。

大明軍政之中,皆貪腐成風,這勢必也會將不少人給推到對立麵。

一直沒有說話的瞿式耜終於坐不住了,在他看來,當今天下形勢如此嚴峻,應當團結一切力量,共同對抗韃清。

他擔憂道:“大王,此時境況,行此事會不會操之過急,覆烈宗之轍?”

朱閬搖了搖頭:“這些腐肉附著在大明身上,除了讓傷口擴大糜爛之勢,沒有任何用處,必須忍痛割除!”

“這些年來,大明風雨飄搖,近兩年還在撈銀子的,豈止是腐肉之蛆?”

“真正可怕的,不是闖賊,也不是韃清,而是這些不斷啃食大明血肉的虱子!”

“崇禎十六年以前的,孤可以既往不咎,但自去歲正月起,至今日貪墨五百兩以上的,絕不姑息!”

在朱閬看來,相比洪武時,貪墨五十兩就剝皮實草,他已經極為仁慈!

能夠在這兩年還能貪五百兩以上的,已經無可救藥。

馬上就要打仗了,貪腐之事,絕對是零容忍!

哪怕為此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甚至可能會出現昨日丁魁楚逼宮的事,他也在所不惜!

“待孤登基以後,孤可以高薪養廉,但貪汙腐敗,莫說是五十兩,便是一錢銀子也容不得!”

說罷,他看向呂大器:“方才孤所說的,呂卿可都記住了?”

呂大器心中振奮,麵色肅然:“臣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既然朱閬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瞿式耜歎息一聲,終是沒有再勸一句。

是啊,虱子再多,又有何用呢?

大明這座樓已經壞了根基,再如何修繕維護,也無濟於事。

要想不倒,就必須將地麵那腐朽不堪的建築鏟除,重新在地基上立樓。

朱閬的打算,何止是整頓貪腐之風。

佟養甲和李成棟剛滅了隆武朝廷,正在請功封賞,還需應對湖南的何騰蛟。

南下廣東怎麽也要等到明年開春了。

現在不革新除弊,積蓄力量,更待何時?

朱閬需要的是一個完全聽自己話,且煥然一新的班底。

兵在精而不在於多,那些被推到對立麵的人,又不一定都會偷懶韃清。

別忘了在廣州還有一個朱聿鐭。

這些人投靠過去,必然會慫恿其稱帝,與朱閬爭奪合法性。

天無二日,換做朱由榔,絕不會容忍兩帝並立的情況出現,哪怕他是個傀儡皇帝,也不允許!

但朱閬不會那麽傻,朱聿鐭稱帝他雖然也會譴責,但絕不會興兵討伐。

鷸蚌相爭漁人得利,最後的獲利者隻會是韃清。

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廣州會成為韃清在廣東的首要目標。

朱閬覺得,與其內耗,不如將朱聿鐭和那些不服的人,作為抵禦韃清的一張牌。

這數個月的時間,利用錦衣衛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從而掌控整個兩廣,才是第一要務。

否則何談應對南下清軍?

盡管可以策反李成棟,但那不過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

如此一來,朱閬豈不還是成了依靠他人的傀儡?

況且以李成棟此人在江南和江西的種種作為,朱閬也絕不會接納其反正!

這是身為一個現代靈魂,所不能容忍的事!

朱閬需要的,不是一個鬆散的,以抗清為大義的鬆散聯盟。

而是一個行事效率極高,且清正廉明、完全受他控製的班底。

重振大明的第一步,便是徹底掌控割據兩廣。

有了兩廣之地,進可北上抗清,退可拓展南洋。

再不濟也能龜縮發展,以觀天下大勢。

總而言之,徐徐圖之。

中興大明,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除了韃清之外,當今天下其他勢力亦是龐雜。

西南的大西軍,西北和湖廣的李自成農民軍,東南的鄭家。

現在雖然因為韃清勢大,都在抗清,但都各有小心思,並非鐵板一塊。

就連各大勢力內部,也充斥著爾虞我詐。

就連廣東一地,除了朱閬,也還有個朱聿鐭。

抗清勢力不是孫劉,韃清卻是比曹魏還要凶猛。

目光掃過議事廳中還站著的大臣,朱閬真摯地朝他們一拜。

“中興大明非一人力所能及,望諸君與孤共勉,共擔社稷!”

眾臣先是一驚,隨即也跟著拜倒。

“臣等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