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與虎謀皮

朱閬控製廣州後,對於唐王軍隊的不戰而降既高興又傷心。

高興的是可以兵不血刃的收下唐王的軍隊,傷心的是大明僅餘的軍事力量竟如驚弓之鳥,不堪一擊!

此時大西軍正在雲貴縱橫馳騁,不斷擴充根據地。強悍無比的戰力令朱閬豔羨不已。

馬吉翔被大監王坤持銃走火誤殺的事,很快就傳遍了廣州城。

大家對於此事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大多數人都猜測是馬吉翔此人擅諂媚,定是在桂王身邊與大監王坤爭寵,被王坤一怒擊殺。

王坤是百口莫辯。

見王坤如此諱莫如深,傳聞就愈傳愈奇怪。

朱閬對此喜聞樂見,也正是想以此震懾王坤,讓他能收斂一些。

馬吉翔不過是隻小蒼蠅,拍死他很容易。

殺死馬吉翔後,朱閬知道,今後的對手將一個比一個強。

於是更渴望建立自己的黑暗力量。

隱藏於黑暗中的力量,不但可以暗中收集情報,知己知彼,還可以不動聲色的剪除敵人的首腦,改變戰爭局麵。

於是命瞿式耜向葡人偷偷購買更多的燧發槍,長短不限,為呂大器訓練的錦衣衛配備更精良的武器。

需要更強大的情報網,更多的特種部隊!

可建立這麽龐大的隊伍,需要更多的錢。

整頓軍隊後,朱閬已經接近“破產”,非常時期從肇慶大戶手中強征的錢財,已全部用於難民與軍隊建設。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

如今在廣州,老辦法未必行得通。

朱閬想不到,自己又陷於財務危機。

王坤來報:“呂大器求見!”

朱閬大喜,呂大器必然帶來的四姓海盜的信息,正是是雪中送炭。

“桂王,海盜鄭廷球想與王爺一晤!”呂大器一貫的務實作風,見麵便單刀直入開始匯報。

“哦?”朱閬不禁有些意外,四姓海盜中,似乎以年紀稍長的石壁為首,如今鄭廷球約見,不禁有些不解。

稍作沉吟,開口問道:

“那鄭廷球是個什麽樣的人?”

“和其它三盜不同,鄭廷球外表極為秀氣,白白淨淨,說話斯文有禮。”呂大器顯是對四盜極為了解。

“這樣的人物,卻是如何做了海盜?”朱閬奇道。

“細節尚未可知,但這一支海盜雖與三盜一起橫行珠江入海口,卻極為神秘,似乎有一股力量在背後支持他們。”呂大器無奈道。

信息太少,無法有效分析,呂大器深感挫敗。

“那重點是?”朱閬疑惑道。

“鄭廷球約王爺於廣州見麵,地點卻在黃埔港碼頭的一間倉庫,並隱晦地表示,會給王爺提供目前最需要的東西。”

哈哈,有意思。

朱閬心中一樂,這個小海盜卻是個聰明人。

旁人覺得桂王要拉攏海盜,必是為了增強軍事力量,朱閬心中卻是一直非常確定地知道,絕不是為了這個。

海盜橫行南海,劫掠往來商船,獲取了數不盡的金銀珠寶,卻不能輕鬆的上岸生活,巨額的財富都藏於茫茫大海的小島上。

如果能和這些海盜合作,就等同與巨大的財富合作。這樣自己捉襟見肘的現狀必將得到解決。

“那還等什麽,趕快備馬!”朱閬恨不得馬上見麵。

“桂王,盜賊反複無常,何必親身犯險?王爺隻須寫下書信即可。”呂大器仍是比較小心。

“這事兒必須親自談,你道是下命令麽?現在是合作,對方的條件隻有我能即刻做出答複,我們能否立足兩廣,就在此一舉!”朱閬斬釘截鐵的道。

呂大器見桂王十分篤定,隻能應道:“是!”

一輛馬車緩緩駛出都司署後麵的暗巷,車身通體遮了黑布,看不出任何標誌,隻有車夫低頭趕車,馬蹄也包了厚布,隻發出輕微的響聲。

黃埔港。

一座七倒八歪的木棚,立在水上搭起的木架上,似乎隨時會散掉,倒在水中。

黑暗中一駕馬車緩緩駛來。

幾道黑影從木棚四周閃出,迎上馬車。

馬車窗子開了一道縫,黑影小聲對車窗說道:

“倉中除了一些酒桶,並無 人在內。”

車窗中人揮了揮手。黑影立時四散隱藏,仿佛從未出現過。

車簾一掀,呂大器跳下車來。

另一個身影隨即邁出,正是一身商賈打扮的朱閬。

此番密會海盜頭目,既非禮賢下士,亦非王爺召見,而是談判,是協議,是與虎謀皮。

手上籌碼並不多,這點朱閬心裏很清楚。

與朝堂上的大臣不同,想拉攏盜賊,高舉皇族正統,曉以大義那一套肯定行不通。

海盜橫行海上,到處劫掠商船,身家巨萬,遠比這個落魄王爺富有多了,也無法收買。

唯一能做的,就是封官而已。

好在這次是海盜主動約見,就是說必有所求,不妨隨機應變,看看他們想要什麽。

朱閬負手站在碼頭,平靜的望著水麵,眼中看不出半點波瀾。

呂大器心下暗讚:“桂王真是越來越沉穩了。”

這時水麵上一盞風燈亮起,隻見一人提燈站在一條小船上。

小船緩緩向木棚駛來。

小船駛到近旁,船上人手手敏捷,跳上碼頭。

朱閬見來人身形瘦削,一條鬥篷從頭到腳蒙個嚴實,心想這鄭廷球果然不同於普通海盜,身形瘦小,看上去毫無壓迫感。

這時撐船的船夫也跳上碼頭。

可船上居然還有第三個人。

第三個人卻是個小孩子,十二三歲上下,一副貴公子打扮,被船夫抱上碼頭,便向呂大器走來。

船夫沙啞著嗓子道:“隻見桂王一人,這位是鄭公子,我們將軍的公子,可做人質和呂閣老待在碼頭上。”

朱閬和呂大器都是十分意外,互相看了一眼,那小公子卻麵無表情,往呂大器身邊一站,望著江水,一言不發。

朱閬向呂大器使個眼色,讓他小心,便隨身披鬥篷的鄭廷球一同進入木棚。

鄭廷球將手中風燈掛在板壁上。一回身解開了鬥篷。

朱閬眼前一亮,鬥篷下卻是個身形苗條的女子。

一身珠光寶氣,手上戴著四五個金光閃閃的戒指。

朱閬意外連連,不知是什麽情況。

女子開口道:

“王爺受驚了,妾身鄭氏,是阿球的生母。”

朱閬見女子眉清目秀,笑容可掬,心裏突然有點頓悟。

“原來你才是鄭氏海盜的大佬!”

“嘻嘻,”女子掩麵嬌笑“桂王果然眼光不俗,手段了得,怪不得能快速控製兩廣!”笑了兩聲,見朱閬不為所動,又道:

“海上本是男人的世界,妾身女流之輩,不得不讓男人出來充充場麵。妾身今日來,是送給王爺一份薄禮。”

說著,將角落的一隻酒桶蓋子掀開。

朱閬望去,感覺眼睛都被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