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舍！
小汽車晃晃悠悠的駛來，柳如煙又眼巴巴的看著人家開過去，心中不免歎了口氣。
這個時候都已經送通知了，不知道自己兒子的事辦的怎麽樣了，估計沒啥希望吧……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開過去的小汽車，卻又倒了回來，然後，停在林家院子外麵。
車裏麵，下來一個穿著綠色軍服的軍官，一杠兩星，是個中尉。
“老鄉，請問這裏是林翔同學到家嗎？”
什麽，這個車是來找翔子的？部隊裏麵的軍官找翔子幹什麽？
那些村民們開始議論起來，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嗯……對。”柳如煙有些語無倫次，趕忙把自己手裏的碗碟放下，熱情的迎了上去，“兩位領導，這是……”
“老鄉，別害怕。我們是過來給林翔同學送入伍通知書的。”說著，又有一個軍官，從車子裏麵拿出一個檔案袋，然後一臉客氣的交給了柳如煙。
“啊……”
幸福來的實在是太突然了，柳如煙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激動之下，渾然不顧兩位大領導，快速的把檔案拆開看了看，直到看到入伍通知書上，有自己兒子的名字，她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那兩位軍官嘴中沒說什麽，心裏卻有些腹誹，這大晚上的，也不知道這家人到底是幹什麽的，軍部的大領導直接指派，特招入伍，可是風光的很啊。
軍人的聲音，本來就比旁人大。於是，這些村民們，一個個都聽到了這件事情。
“啊，原來這個車是專門來招翔子的啊！”
“咱們村，不是一般就隻有一個名額嗎？就連村支書的小舅子想當兵，都沒有跑下來啊！”
“我聽到，說是特招呢，呃……人家翔子，怎麽說也是大學生，我看肯定是部隊的人專門下來招的，文化人嘛！”
“唉，原來讀書也是有用的，早知道就讓我兒子讀書了，說不定也能考大學生呢。”
就在這個時候，林勇扛著鋤頭回來了，老遠就看到好多人，在自己家門口說話，他樸實的臉上徒然一變，該不會是家裏出了什麽事情。
“咋了，出了什麽事了？”他雖然是個慢性的，但這個時候卻趕緊從人群裏麵擠進去，就看到有兩個穿著軍裝的人，正在和自己老婆交談。
“大喜事啊，老林，你看看，來！”說著，她就一臉紅光滿麵的把通知書，往自己家人家男人手裏塞，嘴上則句激動的說道：“你看看，部隊的兩位大領導，專門給咱兒子送錄取通知書……還開著車。”
說到這裏，她才覺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趕緊把鄉親們請到一邊，就要去端茶倒水，招待一番。
“沒事啊，同誌，這時間已經大了，我們還要趕回去呢，就先走了，山路也挺不好走的。”
另外一位軍官，也趕忙解釋道：“是這樣的，您是林翔同學的父親吧，您兒子的情況，我們已經知道了。按照我們的相關條例，因為您兒子是大學生，部隊這個時候又擴招，所以他這邊是特招入伍，入伍的通知可是上麵發過來的。”
“對啊，從通知發過來，到資料打印，我們兩個人可是馬不停蹄的就過來了，這一點時間可都沒耽誤。”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兩位軍官的姿態放得很低，甚至有點邀功的跡象，這讓一旁的鄉親們，就有些傻眼了。這還是上麵的領導親自點翔子的名字，這也太有些玄幻了吧？
而那兩位軍官，雖然在說話，但是鷹隼一樣的雙眼，卻在掃視自己麵前的這一對，看起來很平凡的夫妻。
不過，到目前為止，他們還真沒有看出什麽可疑之處。
上麵點名，軍隊擴招，大學生，特征入伍。
這些東西，村民們其實也是一知半解，有幾個常常聽廣播的，也隻是稍微懂得多一點。
話語不自然的轉到上麵，剛剛還有些吵鬧的氣氛，頓時平和了下來。
這就像是一種威懾，就和古代的時候，談帝王的名諱一樣，有相關的忌諱。村民們雖然眼界有限，但高低貴賤還是能分得清楚的。
兩位軍官並沒有久留，連茶水都沒喝，隻是和林家夫妻倆打了個招呼，又留下了自己的聯係方式，就開著車走了。
他們也有些遺憾，剛剛詢問的時候，才知道那位林翔同學，出去串門去了，他們其實還想見一下這個孩子，想從他嘴裏知道點什麽東西。
兩位大領導走了之後，村民們才從壓抑之中，解放了出來，這是農家人的一種自保方式，無關對錯。
村民們七嘴八舌的在那裏討論，有人甚至跑過來打聽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孩子才有征兵名額的。夫婦兩人當然是心知肚明，就以兒子是大學生的身份搪塞過去了。
所幸，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沒想到兒子還真的成功了，進入了軍隊。
……
林翔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看到自己家擺的一桌子杯盤狼藉的菜，還有散落在地上的煙頭，和放在上麵的紅色煙盒，就有些摸不著頭腦。
又看到自己的父親把舍不得抽的煙，在這個時候也拿了出來，就更加驚訝了。
“咱家有啥大喜事了，您兩口子不過日子了，這煙不是你的寶貝嗎爸，怎麽都給拿出來了？”
林翔回家，把車子往旁邊一放，就看到了老兩口正在收拾著碗筷，但臉上卻洋溢著喜悅之色。
“啊，翔子回來了。”柳如煙看到兒子一臉困惑，便喜滋滋的說道：“你還不知道啊，那什麽，今天武裝部的領導下來了，專門給咱送入伍通知的。”
說著，她就進了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就拿回一個檔案袋，裏麵放著林翔的相關資料，還有一張璀璨金黃色的太陽圖案包裹的入伍通知。
林翔有些意外，他還真是沒想到自己的這位秦哥，辦事效率居然這麽快，這來來回回也不到兩天時間，沒想到事情就已經辦妥了。
呃，有些不對啊，答應給我的錢呢？林翔心裏稍微一琢磨，就覺得這個東西肯定不是明麵上的，估計還得找那位秦哥要。
沒辦法，他知道自己要一萬塊錢，這是獅子大開口，也沒指望能拿一萬，就是想在自己臨走之前給父母留些錢，他指不定什麽時候回來呢。
可能，這一輩子也回不來了！
……
十一點半，各家各戶早已經熄燈睡覺了，老遠看去外麵的螢火蟲，閃爍著微微弱弱的綠色光芒，各種蟲聲鳥聲此起彼伏，使整座小山村，透露出一種勃勃生機之色。
林翔在自己的小屋子裏，坐在**，卻沒有躺下，手上攥著那張入伍通知書，心情有些茫然。
這東西的真實性，根本就不用查證，現在可沒人膽子那麽大，敢冒充領導。而且，上麵也有相關方麵的印章，做不了假。
雖然，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是去當兵，是去吃皇糧，是去過好日子，但隻有林翔自己明白，接下來的他到底要麵臨著什麽樣的生活。
盡力讓自己閉上眼睛，林翔卻還是睡不著，就在他精神恍惚之間，外麵傳來了父親低沉的聲音。
“翔子，睡著了嗎？沒睡著出來和爸喝點！”父親林勇，在外麵站著。整個小村子裏，估計也隻有他們家，這麽晚還沒有睡。
“沒呢，來了！”
林翔一個翻身就起來了，他現在確實也睡不著，心中思緒萬千。
出了門，小院子裏微弱的燈光下，一個小方桌上，擺著一些吃食，還有大半瓶白酒。
母親正在那裏忙碌著，桌子上擺著兩個小瓷杯，裏麵的酒水剛剛倒滿。
門外，幾條**的土狗，在汪汪的叫著，聲音老遠就傳過來了。
這種景象讓林翔很是感慨，自己麵前這些熟悉的場景，也許在外人看來，有些樸素，但他卻是非常親切。以後應該很難再見到了。
而他，馬上就要去，這個世界的普通人，或許一輩子也接觸不到的地方。
“起來了，去洗個手。看你回來也沒吃飯，來，咱們爺倆喝點。”
“嗯……行！”
在一旁的鐵盆裏洗了下手，看著水波**漾下，自己青澀的臉，林翔一下子有沒忍住，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都怪我……我當初要是好好念書，咱們說不定，就用不了那麽多錢呢。”
邊說著，淚水就情不自禁的掉進水盆子裏，泛起陣陣漣漪。
他心裏其實也是想過的，要是自己和仇雲一樣，能夠不用付學費就考上大學，那麽可能就不會那麽鬱悶，也就遇不到那些人了吧？
“想什麽呢，我兒子這麽有出息，以後肯定能在軍隊裏麵當幹部的，到時候轉業了回家，照樣風風光光的 。”母親勸誡道。
“沒錯，而且說到底……也是我們兩個人沒本事，你好不容易考上大學了，我們卻沒錢供你上……”老爸也是一臉歉意。
“不……”林翔拿毛巾擦了一下臉，然後站起來，一臉嚴肅的看著父母，堅定的說道：“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和我媽，而且，就算是去當了兵，我也會繼續努力的，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
他想起了秦青曾經和自己說過，隻要他好好努力，以後是有希望會來看父母的，所以，他現在一定要向那個方向努力。
“好，我兒子有出息了，媽媽也放心了！”柳如煙臉上露出笑意，父親也是一臉欣慰之色。
“媽，爸……”林翔有些哽咽。
“行了，別在那裏傻站了，快過來吃飯吧！”
三人坐下之後，林勇拿起了那個小瓷杯，看了林翔一眼，林翔也是麻利的端起了酒杯。
兩人碰了一杯，林勇這才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說道：“你那個同學那裏，咱們是不是……要打點一下？”
得虧他聽過廣播，能說出來打點這個詞，也算是很不容易。
“不用了爸！”林翔趕忙開口說道：“不過對今年擴招嘛，再說了，你兒子我怎麽說也是個大學生，還是二本呢，這就剛好趕上這一茬了，不用送禮的。”
他這話一說完，頓時就發現父母長長的呼了口氣，看來自己的這個事情，在他們心裏壓抑了很長時間啊！
氣氛一下子活絡了起來，很長時間不喝酒的父親，今天頻頻舉杯和林翔碰在一起，看起來老頭子真的很高興。
等到大半瓶白酒入肚，氣氛徒然一轉，變的很是尷尬，老實巴交的漢子，聲音一下子變得低沉了起來，“什麽時候走，我和你媽……去送你！”
正舉筷子夾菜的林翔，手上的筷子徒然一抖，嗓子忽然感覺有些發酸，卻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兩位已經快要奔五的農家人，這個時候也想起來，兒子是要走了，生活了二十年，在這個小山村裏長大的孩子，終於要擺脫他們的羽翼，振翅高飛了。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啊！
柳如煙的眼眶早就紅了，卻在那裏極力的阻止自己情感的爆發。
而老林，卻是不知道從哪裏弄出了一根煙，正抽著，卻忽然劇烈的開始咳嗽，口中還嘟囔道：“這是什麽煙啊，真是的，村口的老劉頭，又賣假煙糊弄人啊，明天得去找他理論理論。”
說著，就自顧自的進了房間。
看著父親略顯單薄的背影離去，還有母親的極力壓製的悲傷，林翔的心情，也變得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