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仵作師傅

張軍拍了拍唐大鵬的肩膀,說道:“兄弟,你也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咱們再想別的法子。”

唐大鵬點點頭,拱手道:“明日一早,我就到馬大人驛所來。”張軍笑道:“好的!”拱了拱手,帶著錦衣衛出了門。

雷知縣感激地向唐大鵬拱手道別之後,趕上兩步給錦衣衛們領路去了。

唐大鵬又查看了一下謝寡婦的傷勢,叫大板牙等人先把她放下來,然後去找郎中給謝寡婦療傷,雖然明明知道兩天之後,張軍那幫錦衣衛還要來審訊,這傷治了也白治,可那也得治啊,萬一她要是在自己的手裏死翹翹了,那可沒法交待。

謝寡婦躺在審訊室的地上,仍然一動不動。若不是後背呼吸的起伏,唐大鵬還真有點擔心她是不是已經一命嗚呼了。

等郎中替謝寡婦處理好傷口,接上碎裂的骨頭,用門板抬著她出審訊室的時侯,謝寡婦深深地看了唐大鵬一眼,她沒想到這個抓了自己的小夥子會找人給自己療傷,便展顏輕輕笑了一下,算是謝意。

唐大鵬親自監督將謝寡婦抬回牢房,此時,已經是深夜三更天了。

唐大鵬看著牢房草堆上一動不動的謝寡婦,心裏有些感慨,這謝寡婦雖然是女流之輩,在錦衣衛如此酷刑逼供之下,仍然能隻字不吐,很有點《紅岩》裏江姐的意思,不能不讓人佩服,想不到那流亡的建文帝的手下,還有這樣死心塌地誓死效忠的人。

想到如果不是自己,這謝寡婦也不會被抓,也不會受此酷刑,唐大鵬多少感到有些內疚,不過,他馬上就坦然了,在內心不斷地告誡自己:既然來到了這個人吃人的封建階級社會,那當然是各為其主,這時候立場一定要堅定,旗幟一定要鮮明,階級鬥爭這根弦一定要繃緊。如果要裝好人,要發善心,行婦人之仁,就別想在官場上混,不然的話,下場將會是十分可悲的。

想通了這一節,心裏也就放寬了。吩咐當班的禁卒好生看守,才離開監牢,拿著那頂草帽,帶著小黑狗回到了自己的新家。

唐大鵬站在院門口打門的時候,沒響幾聲,門就被打開了,蕭逸雪端著一盞馬燈,欣喜地看著唐大鵬:“夫君,你回來了。”

唐大鵬點點頭,走進院子。小黑狗親熱地跑到蕭逸雪身邊,蕭逸雪蹲下身輕輕摸了摸小黑狗的頭。

唐大鵬回到院子,便想起唐母讓自己去找師父賠罪的事,心裏有些煩亂。院子裏屋簷下掛著幾盞燈籠,照得院子裏亮堂堂的。唐大鵬慢慢往正房走去,琢磨著該怎麽辦,這時,房門打開,唐母走了出來。

唐大鵬抬起頭,勉強笑了笑:“娘,今天我一直在牢房裏忙,剛剛忙完,實在沒有時間去……”

話未說完,唐母笑眯眯打斷了他的話:“好了,娘已經知道了,你快進房,看看誰來了!”拉著唐大鵬的手,走進房裏。

客廳裏也掛著幾盞燈籠,正中坐著一位老者,拄著拐杖,看著自己,不是別人,正是唐仵作的師父。

唐大鵬這一驚非同小可,第一個概念就是唐母見自己這麽晚還沒有回家,特意去把老忤作請了來。看來,自己這一頓拐杖是免不了的了。

唐大鵬將那草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後慢吞吞走上前,拍了拍衣袖,說道:“師父,您老人家來了。”

老忤作看著唐大鵬不說話,臉上也沒顯露出什麽明顯的表情,這讓唐大鵬心裏更加沒底了,把心一橫,豁出去了,他怎麽說也是唐忤作的師父,自己那天頂撞他,雖說是他先罵自己,可他畢竟是師長,長輩嘛,對晚輩打罵兩句也算不得什麽,說破天自己還是自己理虧,道歉就道歉,看他一把胡子,磕個頭也算不得什麽。

唐大鵬十分誠懇的樣子說道:“師父,昨日徒兒無禮,頂撞了您老人家,經過家母教訓,心中十分慚愧,徒兒這裏給您老人家磕頭謝罪了!”說罷,跪下磕了一個頭。

還要再磕,老忤作已經起身扶住唐大鵬:“算了算了,起來吧!”

唐大鵬有些不解,怎麽?不用拐杖敲我腦袋了?還是被我的誠心感動了?

老忤作歎了口氣,說道:“老夫也是一時生氣,說話重了點,這件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唐大鵬大喜,看來自己這頓拐杖大餐可以免了,太好了,心裏高興,又磕了一個頭:“多謝師父!”這才站起來,扶著老忤作回到原位,自己站在一旁。老忤作向唐大鵬招了招手:“徒兒,你坐到老夫身邊來。”

“是!”這頓拐杖是免了,不過,看樣子這一頓教訓還是要的,老人嘛,說教一番也是對晚輩成長的鼓勵。唐大鵬坐在老忤作身邊的椅子上,靜等師父訓話。

老忤作拍了拍唐大鵬的肩膀,轉頭對唐母說道:“昨晚上,我離開之後,心裏還是擔心他一個人做不好檢驗屍首這事,要是寫不好屍格,那可要耽誤大事的,便趁著天黑找到了晏師爺,要來屍格查看。”說到這裏,老忤作感慨長歎一聲:“咳!我這才發現,原來我徒兒是深藏不露,這檢驗屍首的能耐可比老夫大多了!”

唐母聽到老忤作這麽誇獎自己的兒子,欣喜地看了兒子一眼,滿目含笑道:“您老別這樣說,他一個小孩子家,那有什麽能耐啊,以後還得靠你老人家多費心才是。”

老忤作擺擺手說道:“老夫說的是實話,我從十五歲起就幹忤作這行當,到如今也差不多有五十年了,說真的,我還沒見過寫得這麽好的屍格呢!”

唐母聽老忤作誇得真誠,心想兒子也許還真有這本事,心中高興,說道:“您老太客氣了,這忤作一行裏,別說富順縣了,就這整個敘州府地界,誰不知道您老人家啊。”

老忤作歎了口氣,說道:“是啊,要說在忤作這一行當裏,老夫我可是從來不服人,就是京城裏來的忤作,我也沒服過。但昨晚看了他寫的屍格,我才真正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