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填寫屍格

雷知縣搖了搖頭，說道：“先，先以大事為重，你，你勘驗完畢，再與他，他們相見不遲！”

這話也對，先公後私嘛，應該的。唐大鵬向那跟班長一抱拳，說道：“多謝這位大哥，麻煩你給我娘親、妻子通報一下，就說我辦完公事就與她們相見。”這跟班長並不答腔，眼望雷知縣。見雷知縣點頭之後，才答應道：“好，我這就去告訴她們。”轉身出門。不一會，那兩個女人呼喚聲消失了。

唐大鵬將那屍格放在桌子上，陳家的家奴早就預備好了筆墨，放在房間的圓桌上，唐大鵬坐下，提著毛筆，根據上麵要求的項目開始逐項填寫。

屍格雖然是一種表格，內容卻也跑不了現場勘查和屍檢報告那一套，這些都沒問題，隻是這毛筆字很讓唐大鵬頭痛，好在小學時曾經練過一陣子毛筆字，雖然寫得很難看，到還認得出來，反正借屍還魂的這小忤作也不是什麽大文人，字也不會比自己好看到哪裏去。可沒寫幾個字，旁邊一個冷語問道：“小哥寫的什麽字？”

“漢字啊！”唐大鵬回頭看了一眼，見身後站著一個中年人，身材瘦高，滿臉譏笑，正是方才和雷知縣在一旁嘀嘀咕咕的那個師爺。便問道：“你是誰？”

“我姓晏，是縣衙的刑名師爺，受縣太老爺的委托，專門負責主持命案勘查的，怎麽你連這都不懂？”晏師爺一搖折扇，兩眼望天，得意洋洋譏笑道。

這刑名師爺屬於明朝縣官老爺自己出錢請的屬下中的一種，明朝基層政權州縣一級衙門中，屬於國家財政負擔的“公務員”的主要是知縣、縣丞、主薄，除此之外還有一定數量的辦事員，也就是“吏”，但這種編製非常少，而且一旦定編，幾乎沒有可能擴編的。但要想完成繁重賦稅征收、差役等等地方各種政務，靠這幾個有限的人手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因此，法律允許官員自己出資聘用人手。

聘請的這些人中，主要一類就是長隨，這些人有的是州縣老爺從老家帶來的，有的是熟悉當地情況的專職師爺。長隨的種類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是協助老爺審理案件的刑名長隨和主管財政收入的錢穀長隨。除此之外，還有專門負責保管使用縣太老爺大印的司印長隨，負責監獄（其實是看守所）的司監長隨、看大門的門子長隨、專門負責聯絡接待的跟班長隨等等。

當官的出資聘請的還有一類，就是吏、戶、禮、兵、刑、工六房書吏。六房書吏中隻有少數是屬於國家編製，由國家財政支付“役俸”的公務員。但這些人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雇傭大量的人員，才能完成一個州縣繁雜的各種行政和審判工作。聘請的這些人叫“貼書”、“貼寫”、“幫差”等等名目，總稱“非經製吏”。還有很多人為了逃避官府差役，出錢在衙門書吏的“卯冊”（點名冊）上買一個書吏的名義，這叫“掛名書吏”。

這刑名師爺是屬下中排前列的，相當於現在的刑警隊隊長加治保大隊隊長，是長隨中的老大，連知縣老爺都要尊稱他一聲“先生”，隻有管財政的屬下才能勉強和他相提並論，難怪他如此囂張。

唐大鵬搞不懂這刑名師爺是什麽東東，但聽他當著門口縣太老爺的麵說他是負責命案勘察，便站起身來，一抱拳說道：“見過晏師爺！

晏師爺隻是輕輕哼了一下，也不還禮，麵露譏笑道：“你寫的什麽字啊？”

唐大鵬看了看屍格上自己填寫的內容，沒什麽問題啊，便疑惑地問道：“晏師爺是指……？”

晏師爺折扇一收，在表格上敲了敲，說道：“你念念，你都寫的什麽？”

唐大鵬又仔細地看了看，輕聲念道：“血樣**存留……”

“哈哈哈……”晏師爺大笑，“血樣的樣字是這麽寫的嗎？誰教你的？”

唐大鵬一愣，脫口而出說道：“怎麽不是這樣……”突然想起一事，自己現在是在明朝，明朝人用的是繁體字，自己寫的這個“樣”字是簡體字，難怪他們不認識，這玩意還不好解釋。“樣”的繁體字應該是“樣”，可筆畫太多，唐大鵬根本記不住，怎麽辦，隻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請教師爺，這樣字該怎麽寫呢？”這晏師爺倒也爽快，提筆在一張紙上寫了一個繁體的樣字。唐大鵬照葫蘆畫瓢寫了，然後繼續填寫屍格，遇到繁體字不會的，就問晏師爺，在晏師爺的幫助之下，終於把郭琳的這屍格填寫完畢，遞給晏師爺過目。

晏師爺一臉譏笑接過屍格觀看，剛開始滿臉不屑，越看越凝重，看到最後，不僅沒有了笑容，反倒是一臉的驚詫，看完之後，細細端詳了一下唐大鵬，問道：“小兄弟，你以前可曾當過忤作？”

唐大鵬搖搖頭。

晏師爺又仔細看了看屍格，一旁的雷知縣見晏師爺這副模樣，問道：“先生，怎麽了？寫，寫得不對嗎？”

晏師爺將那屍格遞給雷知縣，說道：“大人請看！”頓了一下，由衷讚道，“這小忤作可不簡單啦！”

雷知縣滿腹狐疑，接過屍格，晏師爺指著上麵一處說道：“大人請看這裏。”雷知縣一看，隻見上麵寫著：“死者麵部青紫，瞳孔散大，眼結膜高度充血，鼻腔外有血流痕跡，口腔內有血樣**存留，頸項喉結下方及其兩側有三處表皮剝脫，手觸可感舌骨、甲狀軟骨骨折。”

雷知縣倒吸一口涼氣，寫著如此準確，有些詞語連聽都沒聽過，但一看就知道說的是什麽，比起以前那些忤作寫得象詩歌散文一樣含糊不清的屍檢情況，那不知道要準確全麵多少倍了。

晏師爺又指著一處說道：“大人，再請看這裏。”

雷知縣滿臉欽佩看去，隻見上麵寫著：“死者（胸部的縫裏麵）有兩道淺紅色表皮擦傷，右（胸部頂端的小顆粒）四周有環形牙印一枚，伴皮下出血。左大腿內側距離（此處略去兩個字）兩寸處有一道表皮擦傷痕跡。”看到這裏不由讚道：“唐忤作，你這屍格寫得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