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杯酒釋權

皇城之內,華燈萬盞,如同白晝一般。

大興宮裕華殿內,現在熱鬧非凡。佳釀珍饈擺滿了一排排的案幾。

杯斛交錯間,時不時的有三五成群的靚麗佳人走出來。

頓時人聲,樂聲,碰杯聲變的沸沸揚揚。

這讓冬寒夜裏的宮殿,竟然發出了一絲絲陽春三月裏的融融暖意來。

這一天,是蕭讓宴請朝中老臣的筵席。

蕭讓端坐在大殿之上,在眾王公大臣的歡聲笑語中,在璀璨華麗的燈光照耀下,飲美酒,聽華樂,已經進入了微醺的狀態。

這時,蕭讓才第一次真正品嚐到了作為一個大王應該享受的快樂。

這時候的他,不用去想塞外軍情,不用去想同胞心懷不軌,不用去想今日奏折上說的賊寇出沒,更不用去顧忌殿上坐的那些人,到底有幾個對自己是真的忠心。

端起麵前的一杯酒,緩緩的咽下。接著雙唇猛地張開,噴出一股酒氣。然後夾了一塊牛肉放在嘴裏,細細的嚼著,腦袋微微的搖動,兩眼眯成了一條縫隙。

他在享受,享受暴風雨來臨前的最後一刻寧靜。

因為等下他要宣布一件大事。

一件可能會讓他從皇位之上跌落的大事,一件可能會使涇國大亂的決定。

酒足飯飽,蕭讓已經是微醺狀態。

“諸位愛卿,今日孤設宴款待,可都還滿意否?”

那些大臣們正在推杯換盞,被他這麽一問,霎時安靜了。

連忙放下自己手裏的東西,跪倒一片,齊呼萬歲。

這些大臣之中,也不乏生活裏麵喜愛吃山珍海味的。

雖說今天這筵席也不錯,但是對於他們來說,也隻能說一般。

可這是大王請客,誰敢說個不字呢。

蕭讓心裏也說,老子花錢請你們吃飯,已經很不容易了。

“來,我們君臣共飲一杯。”說完,把阿滿剛添滿的酒一飲而盡。

眾大臣也是幹杯示意。

“此刻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孤有件事情要同諸位愛卿商議。”

看著他們一個個的表情,蕭讓也不墨跡,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那日早朝,孤決議廢除三公製度,采用三省六部製,那自下月起,便要開始實行了。”

“嘩。”大殿之上人聲迭起,亂作一團。

蕭讓沒有繼續講話,隻是看著,冷冷的看著,當然,最重要的是看向兩個人,宇文覺還有商彌。

涇國三位柱國,除了年邁的蕭定習今日抱病未來,便是他們二人了。

說是改革,實則就是分權。然後再大權回歸自己之手。

這無疑是觸碰了他們的利益的。

宇文覺仍是一副悠哉做派,好像這事情和他沒有關係一樣。

倒是商彌,把拿起的酒杯又放了回去,看向蕭讓。

兩人一對視,他明白,這位柱國雖未有過交集,但是這個不像宇文覺那般深沉。

“諸位愛卿,意下如何?”蕭讓收回目光問。

“大王,三公乃是祖製,我等為涇國有著赫赫功績,故此先王才許我們三公之位,輔佐大王。莫非大王是覺得我們老了,已經不能替大王分憂了嗎?”說話的正是商彌,他早已臉上掛滿了不悅。

本來就是來吃飯的,怎麽吃著吃著還把自己的權利吃沒了。

果然不出所料,這家夥是個直性子。

那倒好辦了許多。

“愛卿,孤來問你。你可知,現在國庫之內存銀多少?”蕭讓倒是沒有生氣。

“臣素來負責刑罰之事,這管賬的事情,是他宇文覺的。”商彌氣呼呼指了指宇文覺,意思是,你小子辦事不力,害我也被影響。

“大王,國庫存銀...”宇文覺拱手。

“誒,愛卿,待孤說完。”

“三公確是古製,但古製就一定是正確的嗎?千百年來,哪朝哪國的大王,不是廢舊立新才可使國家強大?”

“大王。”商彌還想再說。

用手一揮,阻止了他。

“前朝國君無道,致使丟了祖宗結業。想我涇國,立國不過才幾十載,經過先王他們的勵精圖治,才有了這般天下。但你們誰有想過,若是舊製不除,是不是下一個坐在這裏的,便是另立新國之君。”蕭讓說的激動,站了起來。

“臣惶恐。”那些大臣們連忙請罪。

蕭讓心裏一樂,果然,演技很重要。

“孤知道,實行新政,勢必動搖你們的利益,但是你們也捫心自問,是不是真的都在替孤分憂?是不是都在為了我涇國的強大而兢兢業業?”

“改革之事,勢在必行,誰都無需多言,否則,何文宏便是你們的先例。”

講完這些,不顧眾大臣形色,便離席而去。

“哄!”

大殿之上,那聲音更加強烈了。

“大王一意孤行,我等要聯名勸阻才是。”

“沒錯,我等受大王恩寵,斷不可讓大王任性毀了祖製呀。”

宇文覺身旁幾個大臣,交換眼神,就吵了起來。

這些對話,就像是個引子,帶出了更多的人參與其中。

“我等要死諫!”

“對,死諫!”

“我說諸位大人。”宇文覺這才站起來,衝著眾人擺了擺手。

“大王這麽做自然有大王的道理,咱們身為人臣,斷不可失了本分呀。”這話初聽,像是在當和事佬。

但是有點心計都明白,這是在提醒他們,有些事情,你們得做。

“商公,您覺得呢。”宇文覺看向了商彌。

“哼。”哪知對方壓根不想多理睬他,起身走了。

宇文覺並不介懷,隻是笑嗬嗬的看著。

但是心裏,早已冒出了冷意。

“看來,有些事情,是要開始著手準備了。”

.....

商彌府中

一個男人光著膀子站在院內,雖說已經步入寒冬,但他卻像是不懼嚴寒一般。

揮動著手裏的銅錘,掄起膀子,舞的虎虎生風。

正是商彌。

相當年,他便是用這一對銅錘伴隨先王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更是屢次救駕與兩軍陣前。

這才有了後來的柱國身份,和榮華富貴。

不想今日,大王卻要收回。

心裏憋悶,卻又無處發泄,畢竟,他就是個武將,口舌之事,他並不擅長。

“爹爹,莫要再氣了。身體重要呀。”身旁一個少年,懷裏抱著衣物。

商彌並不理會,仍是耍著他的銅錘。

“爹爹....”少年無計可施,隻得在一旁幹著急。

“大王駕到。”

前門傳來一聲高呼。

“爹爹,大王來了。”少年連忙提醒。

隻是商彌此時正生著悶氣,哪裏管的了那麽許多。

片刻,蕭讓被一群人簇擁著來到了院內。

“參加大王。”少年連忙丟掉手裏的衣服行禮。

然後一臉無奈的看向了自己的父親,“都這麽年紀了,還改不掉那臭脾氣。”

“嘿!”

商彌正舞的興起,不知怎的,右手手腕一陣麻木。

這倒不要緊,隻是他覺得手裏一酸,銅錘借著他的揮動的力氣,竟然直直的飛了出去。

而飛去的方向,正是蕭讓站立的地方。

“護駕!”阿滿見狀大喊。

身後眾人紛紛跳到前麵,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咚!”

銅錘正落在蕭讓腳邊,若是方才商彌再多出半分力氣。

想必,這銅錘便會砸到蕭讓身上。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就連商彌本人,也是額頭冒汗,兩腿哆嗦。

心說:“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