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突現的新證據

位於繁華商業新區的善宏醫療器械公司,在一幢二十多層大樓下麵的一至五層。

張睿和黃璐兩位警員遠遠看到公司門前科長楊軍和九菲一前一後從車上走出,趕緊從停在一邊的警車上下來。

公司副總趙初早早站在一樓大廳等候,看到人來連忙上前迎接,態度拘謹又悲傷。

電梯到達三樓停下,九菲對身後的趙初說:“讓人把辦公室門打開。”

這當然不是九菲第一次踏進公司。

走廊地上鋪著厚厚的淺灰色的軟毛地毯,幾個辦公室門口零散置放著幾株高大的植物,每一株都是生機勃勃。

潔白的走廊牆壁上,一幅幅製作精美的木框內不是鼓勵口號,也不是公司宣傳彩頁,而是類似佛經上的文字:“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諸如此類的。

商人嘛,無利不逐,信佛更大多的是求心安吧。

有人拿著了文件急匆匆趕來,讓一直跟在九菲身邊的副總簽字。

“到底是市級優質好企業,假期間也有人在忙碌。”楊軍看一眼九菲,猛然察覺她已經是這家真正的公司老板了。

九菲對楊軍微微一笑,挨著趙初的胳膊無意似的輕輕一動。

“也就幾個銷售部的人員在推進,沒辦法,有合同日期在逼著呢。這些……都是魏總以前領著大家辛苦開發的,簽了字的合同嘛……我們……必須按時履行。”副總趙初心神領會,眼光在九菲和楊軍身上來回快速的巡視,真的難為他了。

“您在這裏也有投資嗎?”

“沒有,我前幾年……承蒙魏總看得起,賞了個吃飯的地方,就一打工的……”趙初回答著楊軍,目光卻從側麵盯著前麵的九菲。

九菲鎮定自如,一言不發。

魏之善生前的辦公室就在趙初辦公室斜對麵,和公司財務室正對。

房門打開,進屋之前,九菲淡定的對楊軍說:“楊科長,您看,我們要不要回避一下?”說完眼睛餘光掃向身後一點的趙初。

私人辦公室內難免會查出意料之外的東西,楊軍理解九菲的意思:“我們需要您的在場作證,其他人就不打擾了,反正也忙,大家該幹嘛幹嘛!”

楊軍話音結束,趙初看一眼九菲知趣離開。

辦公室內有專人天天打掃,一塵不染。

進屋入眼的是,斜對著門的一張碩大的黑色辦公桌。

桌麵左邊是一隻碩大的竹子筆筒,筆筒內含有內膽,裏麵生長著隻有兩枚葉片的綠色植物,看上去頗具詩意。

挨著筆筒的是一個金色四方金屬塊,上麵插著一個手掌大的紅色國旗。

九菲發現楊軍看到國旗被插在這裏,先是眉頭一蹙,後又釋然的微笑。

桌麵中間安靜的放著兩台筆記本電腦和幾個白色的塑料文件夾,其中一個文件還打開著,簽過名字還沒轉交的文件,似乎在昭告人生無常的黑白底色。

桌子右邊放著一個瓷白色帶過濾器的茶壺和一把精致的茶杯,以及一些紙質文字。

辦公桌挨著的黑色厚實的真皮座椅後麵,是兩個暗紅色的六層書櫃,最上麵一層擺放著公司得到的獎杯之類的,中間三層整齊的排列著商業用書和一些成套的古文學書籍,把兩個櫃子上半玻璃部分排得滿滿的;下半部櫃子是實木抽鬥,拉開發現裏麵塞滿茶葉茶杯和咖啡之類的。

楊軍走過去,彎腰把下麵的抽鬥拉開又合上,對著兩名警員點頭,示意他們可以開始工作。

九菲走到辦公桌對麵,從黑色真皮沙發前麵的茶幾下拿出茶葉,啟動茶幾上燒水裝置,然後轉身對楊軍伸出右臂,做了個請的動作:“楊科長,您請。”

辦公桌正對麵牆壁上,一行蒼勁有力的大字“非己所安不加於物”赫然入目,左右牆壁上一“思”一“靜”的粗毫正楷彼此相映。

楊軍感歎著對九菲說:“看來昔日的老同學真的是非常人能比呀,以前還感覺人家就是腦子好會掙錢,今日到此才明白……”

“明白什麽?”九菲把沏好的茶遞給彎腰坐在沙發上的楊軍。

“明白人家追求財富的同時,精神上也……”

“啪~”

楊軍話沒說完,警員黃璐拉開書櫃上麵的玻璃門時,一本硬麵的書本重重地掉在地上。

落地的一刻,一張照片從書中散出,又被書本落地帶來的風力吹到桌子和茶幾中間的空地。

九菲看一眼楊軍。

楊軍目光沉寂,遂起身撿起照片。

照片上是兩位年輕的母親和兩個幼小的孩子的合影照,照片上端日期寫的是75年3月22日。

一張普通的老照片,家中那麽大的別墅,有必要這麽用心的夾放在辦公室裏嗎?

疑惑時,九菲走過來,眼光中一半疑惑一半渴望:“我能看看嗎?”

“認識嗎?”楊軍隨手把照片交給九菲。

最後所有的物品帶走時都要她一一簽字,也用不著保密。

“這個……我還真的沒見過,是他小時候被婆婆抱著嗎,也沒聽他講起過呀?這麽舊的照片幹嘛不放家裏呢?另一個……應該是婆婆年輕時的熟人嗎?”九菲拿著照片仔細辨認著,皺著眉,滿臉不解。

心裏吃驚怎麽會有這麽一張照片時,一開始就搗鼓辦公桌上兩台電腦的張睿,對楊軍輕喊:“這個C盤中間的文件夾都上了鎖,試了幾次打不開,需要技術支持……”

“都帶走。”楊軍走近看一眼吩咐著,轉身時發現那張照片已經放在自己茶杯旁。

……

幾本緞麵的《資治通鑒》中間夾著一個紅色實木盒子,黃璐拿出打開,深藍色含棉條絨內襯,中間一個心形石頭,石頭上刻有紅色“三生石”三個字,下麵放著一枚大大的男式鑽戒,戒指上刻了幾個大寫的英文字母,一邊是W.Z.S.另一邊是Z.H.Y,這應是死者生前的秘密。

“頭兒~”黃璐看一眼楊軍。

這種東西的出現在死者辦公室,在楊軍意料之中,但對九菲呢?

楊軍讓黃璐先把東西裝起來,最後走的時候讓九菲一次簽字。

準備裝袋時,黃璐突然發現盒子上麵的夾層鬆鬆的,用手輕輕一按露出一點白色的邊際,摳開條絨內襯發現一張彩色照片。上麵年輕的男女二人緊緊擁抱在一起,頭挨著頭,兩人都是幸福的模樣。照片後麵的一行字: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情綿綿無絕期。

照片上沒有日期,但從褪去顏色和發黃的背麵來看已經很有年頭了。

黃璐知道如果男式戒指上W.Z.S是魏之善本人,那麽Z.H.Y應該就是照片上的這個女人。看來死者生前和這個女人關係很不一般。

照片伸到楊軍麵前,楊軍當即愣了:這個女人自己認識,是死者魏之善高中時的戀愛對象趙慧穎,當時主管衛生教育這塊的趙衛紅副市長的女兒。這張照片如今在這裏被發現,到底是死者生前舊情難忘?也或是僅作留念?

楊軍瞟一眼沙發上的九菲,發現她和顏悅色的正和女兒聊著什麽。難道還沒有把這裏的一切告訴遠在美國的女兒?

轉身告訴黃璐把照片複位一並裝起來,楊軍若無其事的拉開辦公室的玻璃窗:“站在這裏往下看,那些綠化圖形搞的還真不錯啊!”

“頭兒,心疼了吧?”黃璐小聲對楊軍開玩笑。

楊軍知道,一定是徐斌那小子,把自己在現場那晚發現的“情報”透給黃璐,遂低聲對黃璐說:“那個壞小子的話也就你聽,小心他把你帶溝裏……”

就在楊軍和下屬悄悄話時,九菲結束和女兒的通話,看一眼站在窗邊的楊軍:這麽多年過去了,善良的本性依然潔白如玉,可惜當初他膽怯,自己也不勇敢……

早已看到警員黃璐從盒子裏取出來的照片,九菲內心五味雜陳,上下翻滾,事已至此,自己又……又何嚐不希望早日破案,還……死者清白。

“這個辦公室除了打掃衛生的這幾天有其他人來過嗎?”重新走回沙發,看著正在為自己倒茶的九菲。

“我昨天晚上來了一趟,把以前放在桌子上的兩張照片,一張是我們夫妻合影,一張是我們一家三口的合影,拿走了,平時就放在這。”九菲端著開水壺的手朝著辦公桌的一角指去。

這句話讓楊軍心頭一震:警察來晚了嗎?

幾乎同時,九菲手中的開水壺突然傾斜失去平衡,裏麵的開水對著九菲的另一手澆去,九菲“哎喲”一聲跌坐沙發

楊軍快速走近,踢開地上的水壺,從茶幾下麵濕巾盒裏抽出一張濕巾捂在九菲手上。

九菲的左手被大麵積燙傷,發紅的地方很快起了大水泡。疼痛讓她舉著左手不敢再動,咬著嘴唇,眉頭緊鎖。

兩名警員聞聲圍過來,就在楊軍懊悔自己不該在她沏茶時問話時,張睿拿起濕巾紙盒下麵露出一半的紅色藥盒,上麵寫著牙疼安膠囊,打開看時,發現裏麵裝有兩種不一樣的膠囊,一種是牙疼安,另一種是少了幾粒的阿莫西林。

這剩下的幾粒阿莫西林膠囊和從死者家中帶走的那瓶膽舒膠囊一模一樣。

這個發現似乎讓在場的人都驚呆了,連九菲也忘了疼痛,伸出右手奪過藥盒,吃驚說:“這怎麽可能?!立即叫趙總過來!”

楊軍對警員點頭示意。

黃璐出去,很快領著趙初進來。

看到茶幾上的藥盒,趙初先是皺眉思考的樣子,最後肯定的語氣說:“這是魏總一個朋友,那天中午在外麵吃飯回來後說牙疼,特地讓我吩咐員工去買的。”

“哪個朋友?你還記得名字嗎?”九菲急不可耐。

“聽魏總喊她趙ZHUXI,具體叫什麽我不知道,畢竟魏總很多以前的老熟人我也不認識。”

“這人經常來嗎?”黃璐問。

“沒印象。隻知道上次是午飯後跟趙總一起過來的。”

楊軍對趙初揮揮手,轉身讓自己的兩名警員把藥盒裝進塑料袋,準備收工。

全對上了?!

楊軍一言難盡的看了九菲一眼,發現她雙眼濕潤,嘴唇輕顫。

簽完字,九菲走過來,主動對楊軍伸出自己的右手:“楊科長,一切拜托您了!”

沒有記錯,這是他們這麽多年,第一次握著對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