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冤冤相報終須了

林立至渾渾噩噩地,走上了後山山頂。除了幼年時期,他父親林因明與他相處的時日並不多,但那濃濃的父愛他還是感覺得到的,他母親早逝,所以從小他便對他父親產生很強的依賴心。雖然林因明有時也對他很嚴厲,甚至是殘酷,年少時他曾有過怨氣,但長大後他知道他父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他也已習慣了對他父親言聽計從。因此,現在林因明一死,他便失去了主心骨。

此時,林立至隻覺得心裏空****的,此時的他,沒有任何親人,沒有朋友,他仿佛成了世上最孤獨、最悲哀的人!之前跟隨在他身邊的大多是他父親林因明手下最得力的親信,但本事越大的人,往往就越難馴服,那些人其實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那些人肯投在他父親麾下,無非是希望他父親將來大事能成,屆時共享榮華富貴,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他父親禦人有術,所以那些人才肯鞍前馬後,以供驅使,但樹倒猢猻散,曆來如此,如今他父親一死,那些人便會棄他而去各奔前程,因此,他現在就剩孤身一人了,而他過去所做的事,不為俠義所容,更是無顏麵對華鳴洲等人。雖然他父親的霸王夢給他帶來尊享至上榮華富貴的希望,但同時也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就像一塊無形的巨石壓在他背上,時常壓得他喘不過氣,如今巨石一失,他雖如釋重負,但也使他的未來變成一片迷茫。

到了山頂,林立至回望四周,隻覺得一片空****的,便坐在一塊石頭上發呆。他肩頭上傷口流了不少血,但他並未去止血包紮等,任憑傷口的鮮血流到自然停止。這時,有一個人影悄然來到他身邊,但他仍坐著一動不動,並未發現。來人見狀,突然手一抻,但點住了他身上幾處要穴。

林立至這才驚覺,見來人原來乃是王解石,問道:“王兄,你這是什麽意思?”王解石道:“我怕林老弟傷心過度,會自尋短見!”林立至聽了,隻淡然道了聲“哦!”字,便不再言語,依舊獨自發呆。

王解石見狀,也不再遮掩,直接問道:“你父親把那四本《無名紅掌書》集齊了嗎?他是否把書都給了你,是否告訴你書中的秘密了?”林立至回過神來,悲歎道:“世上再沒有人能集齊那四本書了,也沒人能知道其中的秘密了!”又道,“你問這些幹嘛?”王解石尷尬笑道:“那就太可惜了,沒想到你父親極盡所能,想要集齊那四本書,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

林立至聽了,不由怒道:“王兄你這是什麽意思?”王解石臉色一變,似乎也是怒氣乍起,但他立即深吸兩口氣,舒緩一下自己的情緒,才平靜道:“你問我什麽意思,你該先問問你先祖去!”

林立至不解,王解石又道:“今天就讓你死個明白,且聽我慢慢給你道來。”林立至道:“在下洗耳恭聽!”

王解石道:“我本不姓王,王姓是跟隨我養父的姓氏,你可知道我的親生父親誰?”林立至不答,王解石接著道:“前朝末年,天下紛亂,群雄並起,當年有一支義軍盤據蟒頭山,那支義軍的首領衛同,便是我的親生父親,我原叫衛寄宣。”

“後來,蟒頭山因多次受到前朝軍隊圍剿,獨木難支。我父親見你祖父林如崇所率領的牛背山義軍聲勢浩大,又在近鄰,於是便率眾兄弟加入到你祖父的義軍中去,以共同對抗強大的前朝軍隊。當年我父親和你祖父倆人曾歃血為盟結為異姓兄弟,立誓同甘共苦、同生共死,誰知後來你祖父卻背叛了誓約!”

“前朝被推翻後,天下便形成了各路義軍爭霸的局麵。那時當屬當今皇帝李世民所率領的關中義軍聲勢最為浩大,而且是支仁義之師,深受百姓愛戴與擁護,漸漸已有天下歸心的趨勢。後來,你祖父派我父親去與李世民和談,希望能瓜分天下,互不侵犯。但我父親會見了李世民後,奇其有龍鳳之姿、天日之表,且英明神武,胸懷寬廣,有雄才大略之能、兼濟天下之心!因此我父親心裏便認定他才是天下不二的共主,其餘各路英雄,無非都是草莽之流!”

“我父親回來後,便勸說你祖父安守天命,歸順李世民,同時也免得多少弟兄家破人亡。但你祖父卻很不服氣,聽我父親那麽一說,越是執意要與李世民決一雌雄!我父親幾番勸說無果,不料卻反而惹怒了你祖父,他便以通敵叛變、擾亂軍心之名殺了我父親。可憐我父親臨死前才知道,他雖視你祖父為兄長,你祖父卻一直把他當外人!”

“那年我才十一歲,你祖父不好意思斬草除根把事做絕,以免背上無情無義的罵名,寒了其他兄弟的心,於是便把我們孤兒寡母圈養起來,其實就是軟禁,雖錦衣玉食,無非就是做個樣子罷了!不過大家心裏都明白,你祖父早晚會想辦法弄死我們母子倆的。好在我父親以前的幾位兄弟不忘舊情,趁著你祖父一次兵敗,營中大亂,便偷偷把我們放跑了。”

“逃出來後,不到半年我母親便在饑寒交迫中病亡了,從此我孤身一人,四處流浪,嚐盡世間苦頭!我雖一心想報仇雪恨,但因年幼力薄,連生存都成問題,隻能乞討為生。沒想到僅過一年,你祖父也兵敗身亡了,於是我便暫時放下了報仇雪恨的念頭。後來,幸好有一名年老無後王姓的武師,收了我當養子,我便從此改名換姓,成了別人眼中的‘王解石’!”

“一晃十多年就過去了,我養父去世後,我繼承了他的家業。我也開始認命了,本以為就此落地生根,娶妻生子,一輩子就這麽過了。誰知沒多久卻被一場火災所累,家業都被燒光,於是我便又恢複了自由身!後來,我加入了昆侖派,又成了昆侖派首徒,開始有機會與你父親碰麵,沒想到現今的武林盟總管,就是昔日牛背山義軍中的‘林少主——林光昭’!幸好我成年後,容貌變化非常大,所以這些年你父親一直沒能認出我來,甚至還暗中拉攏我,讓我替他做事。我自然是想方設法博得你父親的信任,若是他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怕是早就派人把我殺了!”

“當年你祖父兵敗身亡,使我大仇沒得報,但見到你父親後,我便想:‘父債子還,天經地義!’於是,我心中又燃起了複仇之火。隻是他貴為武林盟總管,因此對於我來說,報仇的機會已十分渺茫了,不過,冤有頭債有主,上天終究還是給了我報仇雪恨的機會,這筆血債今天隻能落在你身上了!”

林立至雖越聽越驚奇,但並不插話,待王解石說完,方道:“那你現在想怎樣,殺了我報仇雪恨嗎?”王解石道:“你祖父早已化作枯骨,如今你父親也死了,不找你找誰?其實,就算我自己沒辦法集齊那四本《無名紅掌書》,但我還是希望你父親能把它們集齊,好讓他聯絡你祖父的舊部謀反,那些記錄在書上的重要部屬大多是你祖父以前的親信,當年若不是他們讚成,你祖父也不敢殺了我父親,因此,他們都該死!另一方麵,我早已寫了封匿名告密函給當今朝廷,我相信朝廷一定會派人暗中調查此事,屆時你們父子倆以及你祖父留下的那些親信,都會被朝廷一網打盡,甚至誅滅九族。所以說,你父親死得早了點,可惜!”

說到這裏,王解石不禁有些得意,又有些遺憾:得意的是他的複仇計劃確實堪稱完美;遺憾的是,情況突變,事態的發展已經偏離了他原先的設想,他的複仇計劃已沒辦法實現了。

林立至道:“沒想到你竟如此人麵獸心,還藏得這麽深,今天若不是你自己說出來,怕是世上沒人知道你的陰謀了!”王解石冷笑道:“有仇不報非君子,我隻不過想報仇雪恨而已,不像你們父子及你祖父,才是真正的人麵獸心!”

先人受辱,林立至聽了不由怒火中燒,可是王解石的話又無法反駁。他雖想死在華鳴洲刀下,卻不願死在王解石手裏,但“冤冤相報何時了”的軟語他卻說不出口,說了等於求饒。他想:“隻有先拖延時間衝開穴道再說,否則今天就要冤死在這廝手裏了!”於是一邊暗中運氣衝激身上被點的穴道,一邊問道:“關乎《無名紅掌書》之事甚是秘密,你是怎麽知道的?”

王解石笑道:“那是去年五月中旬,有次我正要回昆侖派,於蘭州西郊一條小道上,遠遠地突然望見有七個人正迎麵走來。這七人相貌猙獰,似非善類,還好我一時機警,想起這七人可能就是傳言中的‘昆侖七鬼’。我自知不是敵手,便趕緊躲進路邊草叢裏。幸好昆侖七鬼正不知為什麽事在互相爭論著,並沒注意到我。因此,我又機緣巧合偷聽到了他們口中所爭論的事情。”

王解石又道:“那時,剛巧我藏身的地方路邊有幾塊大石頭,那昆侖七鬼大概是走累了,便坐在石頭上歇腳。我聽到他們所爭論的大致是‘…如何對付川北關好朋,逼他交出手上的那本《無名紅掌書》,得到書後,要不要立即把書交給林總管……’等內容。昆侖七鬼走後,我自知武功低微,並不敢跟蹤他們,而且沒想到你父親與昆侖七鬼有勾結,出於驚訝和好奇,所以我也沒把這件事告訴別人,隻是默默關注事態的發展。”

“當時我心中也有疑問,為什麽你父親要對關好朋下手,關好朋手上的那本《無名紅掌書》是本什麽樣的書,到底有什麽重要性,為什麽要指使昆侖七鬼暗中奪去?因此,等昆侖七鬼走後,我便繞道避開他們,然後直奔川北,躲在關好朋家附近觀察。關好朋名聲在外,但他家卻地處偏僻,所以我之前雖聽說過他的大名,卻未見到過其真身,待我一見到關好朋,才知道原來他就是當年你祖父營帳中最得力的親信之一‘郝鵬’大將軍!隻不過他也改名換姓了,他雖老了許多,但我還是認得他。於是,我就對整件事更加好奇了!”

“沒過幾天,便發生了關好朋被滅門的慘案。正當昆侖七鬼在大開殺戒時,我冒險潛入關好朋家的院子裏。等我潛近大廳時,發現關好朋及其家人都已經被殺光了,昆侖七鬼已獲得了那本《無名紅掌書》。此時的昆侖七鬼似乎已目空一切,加上地處偏僻,所以他們並不著急離去,而是仍逗留在大廳上,圍在一起討論如何破解那本書中所藏的秘密、以及另外三本同樣的書會是在誰手裏等。因此,我又偷聽到了些,對《無名紅掌書》的來龍去脈及書中所藏的秘密有了大致的了解。”

王解石說完,林立至道:“按說那昆侖七鬼也不可能知道《無名紅掌書》共有幾本,也不知道書中藏著什麽秘密,而且僅有其中一本也破解不了。”王解石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昆侖七鬼知道的確實非常有限,估計是因為他們知道書的重要性,但又不知道原因是什麽,所以他們便逼問了關好朋及其家人,或是得到你父親的指令後,他們出於好奇,事先曾偷偷去調查了一番,因此多少獲得了點信息。”

林立至道:“哦,原來如此,這麽解釋倒說得通!”王解石又道:“事後我想,既然所謂的《無名紅掌書》與你祖父所率領的牛背山義軍有關,這或許能幫助我實現複仇計劃,於是我也開始暗中調查。更巧的是,後來你父親竟然派我去刺探天樂宮總舵的消息,那時你父親已知道天樂宮總舵就在清風觀,但他卻故意藏著掖著,等我混進清風觀,發現天樂宮主竟然是往日你祖父的軍師陳顯茂。隻是我想不明白,為何你父親要派昆侖七鬼去滅了關好朋一家,又為何一心要對付天樂宮主,他們倆可都曾是你祖父的舊部啊!於是我又想,這會不會也與《無名紅掌書》有關,天樂宮主當年曾是你先祖所倚重的軍師,說不定他手上也有一本同樣的書。”

林立至道:“你知道的還挺多的,但你知道昆侖七鬼手上的那本《無名紅掌書》,後來落在了誰的手裏了嗎?”王解石道:“…難道……落在了楊風遠手裏?”林立至道:“可以這麽說。但前些天華鳴洲拿給我們看的那一本,又是哪裏來的?”王解石道:“如此說來,那應該是楊遠風給華鳴洲的。”林立至道:“當時我沒想到此關節,還以為華鳴洲手上那本是假的,這一點我不如你。”王解石道:“也是你現在說起,我才想到這一點的。如果我猜得沒錯,那華鳴洲就是朝廷收到我的舉報信後,派他來暗中調查事情真相的,隻是我們都知道得太晚了!”

林立至道:“這一點我也讚同!”頓了頓又道,“你雖武功不高,平時也低調沉穩,但骨子裏卻暗透著一股憤恨不平之氣。我們父子倆以前曾暗中觀察過你,對你的身份起疑,隻是又覺得那是你們昆侖派的事,外人不好問過,既然向永靖掌門讓你做昆侖派的首徒,那他肯定是對你比較放心的。後來,經一番調查,知道你是因為受火災所累,家業盡毀,才投入昆侖派門下,那火災起於街頭,與你家隔了幾棟房子,燒了半條街,實屬意外,因此以為你是在怨命運不公,便打消了對你的疑慮。而且你武功不高,我們也沒把你放在眼裏。沒想到我們還是因此忽視了你,你偽裝得太好了,我父親又急於用人,竟然對你信任有加!”王解石道:“倒不是向掌門對我有多放心,而是在他的徒兒輩中,就我比較成熟,而他又不喜歡管教徒弟、應付俗事等,所以才讓我做首徒。其實大家都知道在昆侖派中我隻是個幌子,將來絕無繼承向掌門衣缽的可能。暗中替你父親做事,我不得不萬分謹慎,同時耐心等待報仇的機會。”

林立至道:“正因為如此,我們父子倆才誤以為你是因為將來不可能繼承向掌門衣缽,所以才有股怨氣,我父親認為正好可以利用你的這一心態拉攏你,誰知你卻是想找我們父子倆報仇的!”又道,“你若想找我報仇,我們可以公平地比一場。但你暗中偷襲,算什麽英雄好漢?”王解石冷笑道:“你們祖孫三人什麽時候對別人公平過?”林立至怒道:“你不要總是侮辱我先祖,沒膽量比試就直說。我現在已筋疲力盡,而且受傷了,流了不少血,這對你來說也算公平了吧!”

王解石看了看林立至肩上的傷口,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瓶子,道:“我還是先給你上點金瘡藥再說。”林立至道:“不用假惺惺!”王解石不理,仍我行我素,倒了些藥粉在手心,然後按到林立至的傷口裏。

林立至隻覺得傷口上藥後,疼痛減少了許多,但有點麻癢,也有點火辣,與抺上平常用的金瘡藥的感覺不同,不知為何物所製。於是他便問道:“你這金瘡藥是用何種藥材所作?”王解石笑道:“這瓶金瘡藥,乃是用蜈蚣、毒蛇、蠍子、壁虎和蟾蜍等身上的有毒成分所製。”

這些原料本是製作“五毒散”所用,五毒散是江湖上一種常見的毒藥,也正因為常見,所以解藥方子也簡單,藥材也易尋。但五毒散卻因毒性猛烈,發作時間短,若非事先準備好解藥,往往讓人解救不及。所以,有時並非沒有解藥的毒藥才是好毒藥,隻要用對了,就是好毒藥。

林立至知道自己又被算計了,不由大罵道:“卑鄙、無恥,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王解石道:“我可以公平地跟你比一場,但比武是比武,報仇是報仇,我必須確保即使比武輸了,仍然可以報仇。為父報仇,天經地義,我武功不如你,也隻能這麽做了。”

林立至道:“那好,那現在請解開我的穴道。”王解石道:“現在早了點,你仍有時間去找解藥,或運氣逼毒。”

王解石大約等了一炷香的時間,估計林立至傷口上的毒藥已大多滲入血肉中了,才道:“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說著,便要伸手去解林立至身上被點的穴道。

王解石的點穴功夫並不精,內力也不強,他多點了林立至身上幾處要穴,以為這樣就可以確保無虞了。哪知林立至內力精純,暗中運氣衝擊穴道後,此時,腰間的“天樞、章門”穴已衝開,雖仍有“膻中、靈墟、庫房、周榮”等要穴未解,上半身麻木,但下半身已可以活動。

林立至忽然想堂堂正正地跟王解石比一場,他覺得自己躲在陰暗中太久了,想在臨死前光明磊落一回,反正自己中毒已深,活不了多久了。況且上半身的穴道一解,從左肩傷口上滲入的毒藥,就會加快速度到達心脈,這對於他來說,也是一得一失,權衡利弊之下,不如不解。

因此,還未等王解石伸手,林立至便突然站起身來,道:“我的‘天樞、章門’穴已解,下半身已可以活動,其他穴道就不必解了,我就用腿法與你比一場。”王解石一驚,歎道:“沒想到你內力這麽精純,不過你快毒發身亡了,就隨便你一回!”

林立至道:“若是其他穴道也解開,我怕你在我的劍下過不了二十招。”王解石道:“你一用力,血液循環越快,毒藥也就越快到達五髒六腑,這道理你也是懂的。所以,你最好能在二十招之內殺了我,否則就沒機會了。”林立至道:“那你為什麽不多拖延半刻,等我毒發身亡,豈不省事?”王解石道:“但我還是想用自己手中的劍殺了你,那種感覺才痛快!”林立至道:“那好,那就來吧!”對於他來說,多說幾句話已是在浪費寶貴的時間。

在遠赴西域時,王解石暗中觀察過林立至的武功,發現他平時以武當劍法為主,造詣上略遜於武當首徒韓子明,就算有所隱藏,那最多也是與韓子明旗鼓相當,至於其他武功倒是沒見識過。王解石本想:“隻給林立至出手二十招的機會,雖不公平但也算公平,畢竟自己武功差他一大截,能在他劍下過二十招確實把握不大。”但他沒想到林立至卻隻要用腿法與他對壘,他沒見過林立至的腿法,所以此時反而心裏沒數。

林立至對昆侖劍法甚是熟知,也知道王解石在昆侖劍法上造就平平,但他潛入天樂宮幾年,早習慣了爾虞我詐。所以,他雖看不起王解石的劍法,但也還是小心翼翼地應對,防止王解石練過其他精妙的武功,深藏不露。

一開始,雙方皆用攻守兼備的招數試探對方。直到第五招,王解石的劍法突然風格一變,一招“逢山開路”,劍法淩厲突進,純屬進攻招數。林立至一招“猛虎擺尾”,回身躲避,同時一個後左擺腿,踢向王解石的腰部,把他逼退。

於是雙方從第五招開始,便都以進攻的招數相對,一時你來我往甚是激烈。十招下來,林立至右臂中劍,好在他隻用腿法,並無大礙,而王解石也是身中兩腳,但受傷不重,仍可再戰。

但第十招過後,林立至的心口突然一陣絞痛,毒氣已到達心髒,不消半刻,便會直達全身,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第十三招時,王解石一招“左右逢源”,封住林立至兩側,他想穩紮穩打,步步緊逼,令林立至無處閃躲。但林立至反應很快,一見此招,立即明白了王解石的意圖,便抓住其破綻,直接從中路進攻。

林立至深吸一口氣,趁王解石中路大開之際,突然一招“蹬天踢鬥”,左腳向他胸口一蹬,右腳緊接著上踢他的下巴。王解石一驚,立即後退半步,但下巴還是差點被踢中,已被林立至的鞋底蹭破了皮。

誰知林立至這一腳乃是虛招,他身形剛落,立即左腿一擺,腳尖踢在王解石的右手腕上,王解石手上的劍便立即被他踢飛,王解石頓知不妙,急忙以掌法護住身上要害。林立至身形一落,立即又一招“旋風掃地”,王解石便被一腿掃倒在地,林立至這一招餘式未盡,第二腿又掃過,一腳踢在了王解石頭上,王解石立即昏了過去。

林立至這兩招,除了招數本身變化突兀,也全憑他應變機敏,才能用得如此精妙,但這兩招一出,他也已用盡了全力。此時毒氣已攻心入肺,不僅使他心口劇痛不已,而且胸悶難受。

林立至已不顧上王解石的死活,自己坐在地上,一手按在胸口上,大氣粗喘。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身上被點的穴道,已在打鬥中全部被衝開,他雖知自己已必死無疑,但原始求生的欲望,仍驅使他坐在地上,用點穴手法,護住毒氣尚未侵入的經脈,然後試著運氣逼住毒氣,以求延緩性命。

但若無解藥,林立至這樣的做法,無非多苟延殘喘片刻而已。

王解石漸漸蘇醒過來,見林立至正坐在地上運氣逼毒,便想站起來殺了林立至,才發現自己的左小腿骨已被掃斷,而且還頭暈目眩,根本站不起來。於是,他也坐在地上,大喘幾口氣後,冷笑道:“我雖沒辦法用武功殺了你,那我就坐著看你毒發身亡!你中毒已深,就算運氣逼毒,也撐不了多久。”

可是過了一會兒,林立至仍坐著一動不動,似乎運氣逼毒有一定作用,一時半會還死不了。王解石見狀,便不再等了,咬牙掙紮著慢慢向林立至爬去。

林立至正專心運氣逼毒,心裏一片空明,直到王解石爬到麵前,伸出雙手掐住他的喉嚨時,這才驚覺。林立至立即對王解石拳打腳蹬,但王解石雙手鎖得緊緊的,任由拳腳落在身上,就是不鬆手。

林立至喘不過氣來,想掰開王解石的手指,卻掰不動,反掐其脖子,又手臂稍短鎖不死,去摳其雙眼,卻被其在手上咬了一口。情急之下,林立至雙掌手心向上,在王解石胸口兩邊的肋骨下沿突然猛地一插,用指頭勾住其肋骨,然後猛地向上一掀,此乃近身反殺的絕命手法,按江湖規矩,非對方為死敵不能使用。

王解石痛得張著大嘴,想叫卻叫不出聲來,雙手立即鬆開林立至的喉嚨,然後竭盡全力,雙掌向前推出。林立至被王解石迸發出來的掌力送出好遠,落地後,在地上翻滾幾圈,到了地麵邊緣仍未能停住,便從後麵的山坡滾了下去。王解石發出最後一擊後,大吐一口鮮血,然後趴在地上掙紮一會兒,漸漸地就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