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紫風高原
家丁、護衛們見紫風前來,紛紛抱拳,恭敬額首。
紫風麵無表情,微微點頭示意,便徑直走到那位三十多歲女子麵前,抱拳施禮,道聲:“見過夫人。”
原來這女子便是撼天虎柳凡生的夫人姚琴。
柳夫人微微一笑,頷首道:“紫風回來了。”
“是。”
紫風走到柳青芸麵前,施禮:“見過小姐。”
柳青芸看著他,說道:“你晚了一步,刺客剛剛逃走。”
紫風冷聲道:“我看到白翅的氣茫才加快了腳步趕回來的,可還是來遲了。你沒事吧?”
柳青芸搖了搖頭。
她說道:“此人的護身法器是一條奇怪的小蛇。”
“小蛇?”
“是,好像會吸我法器的靈氣。”
紫風眉心微微一顫,道:“尚未聽說還有這等法器。很厲害?”
柳青芸道:“不過如此,我差點就得手了,可是,他有同夥接應,才讓他給跑了。”
柳青芸扭頭看了一眼姚琴,姚琴即刻領會,忙對他們說道:“你們聊,我先回屋去了。”
紫風衝她額首示意,而柳青芸卻始終麵冷如霜。對這位繼母,她從來都會正眼看。
柳夫人對她的態度似乎已經見怪不怪,倒也不生氣,帶著侍女回了臥房。
柳青芸對紫風說道:“跟我進來。”語聲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她轉身回了臥房,紫風跟了進去。
“坐。”
她倒了杯茶遞了過去,說道:“我爹要你辦的事辦完了?”
紫風點頭道:“是。”
柳青芸道:“當初我留下你,不是想讓你變成這樣的人。”
紫風唇角顫了顫,道:“是你爹看得起我。”
柳青芸雙眉緊鎖,問道:“你需要他認可嗎?你就那麽在乎他的認可?”
紫風目光轉向她:“他的認可可以讓我的紫風更具威力。”
“高原!你究竟想幹什麽?”柳青芸語聲急促。
“我隻想提高我的武功修為。” 紫風迎著她的目光,冷聲道:“還有,請你叫我紫風。”
柳青芸突然一把捏住他的手臂,問道:“難道你就打算這樣跟著我爹幹下去,過這樣刀頭舔血的日子?你知不知道我爹的仇人遍天下,你知不知道每天都有多少人想殺我爹?”
“我知道。”紫風的語氣靜如止水。
“知道你還跟著他?”柳青芸低聲道:“離開他!”
紫風反問:“去哪裏?”
柳青芸道:“留在我身邊。辛州還有柳家十多間店鋪,我不喜歡做生意,你過來幫我。”
紫風默然。
柳青芸的眼中泛起一層淚光,“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要幹什麽,我失去了母親,失去了弟弟,我不想我身邊到最後一個人都沒有了!高原,離開我爹,不要再拿性命做賭注了。”
紫風低聲道:“小姐,該停手的時候我會停手的,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柳青芸盯著桌上閃動的燭光,說道:“太子要鏟除異己,鋪平登基的路,而那些人身邊都有大批的能人異士,你們殺的完嗎?我爹已經深陷其中了,我不希望你也……”
紫風合上眼簾,閉目不語。
柳青芸道:“你究竟在執著什麽?是想一武成名雄霸天下嗎?高原,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我就是這樣的人!”
紫風睜開眼,眸色陰冷,說道:“這麽多年了,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忘了高原吧,如今,我是紫風。”
柳青芸啞然,好半晌,喃喃道:“紫風……紫風……或許當初都是我的錯。”
空氣死一般的沉寂,良久,紫風眼神中閃出一抹焦慮,說道:“十年了,我弟弟蹤影全無,生死難料,我想去看看我爹,可是,我沒有臉回去見他……”
柳青芸道:“我陪你。”
“你?”紫風沒想到柳青芸會說出這句話,有些詫異。
柳青芸眸色堅定地道:“你和你弟弟的失散是我的錯,更是我心中的憾事,我一直想補償你……”
“補償?”紫風的聲音冷如冰霜。
柳青芸輕聲道:“我一直就想陪你去看望你爹,可是,我怕你不願意。”
紫風怔怔地看著她,她的臉是那麽地美,美得挑不出一絲瑕疵,至少在他眼裏是這樣的。她的冷漠,她的孤傲,都是她內心孤獨、痛苦和絕望的化身,在這個家裏,人人都怕她,就連撼天虎都將她捧在手心裏,處處維護她,順從她,卻沒有人懂她,而她,唯有在麵對他的時候才會徹底卸掉偽裝,才會任性喜怒哀樂。
盡管他心裏是恨她的,恨她當初帶走了他,恨她爹抽了他一鞭才導致了後麵一係列事情的發生,可是每每麵對她時,自己的心又會不由自主地軟下來。畢竟,這麽多年了,能跟他說體己話的,隻有她,而能陪她說話的,也隻有他。
他眸色幽暗,低聲道:“兩年前我出門公幹,就曾去找過我爹,鐵匠鋪老板說,我爹得知我和弟弟出走的消息便急趕著回了家,此後就再也沒有回鋪子裏。”
柳青芸道:“那你爹一定在家裏,這樣反是好事。我陪你去一趟家裏,你去看看就放心了。紫風,十年了,該放下了,去麵對吧。”
人人都喜歡回家,享受家人的溫暖,可是對於如今的紫風來說,回家,是需要勇氣的。
他沉默片刻,抬眸看著柳青芸清澈如潭的雙眼,鼓足勇氣,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柳青芸的唇邊挑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
他二人倒是雷厲風行說走就走,次日清晨,一黑一白兩匹馬載著紫風和柳青芸向城外疾馳而去。
二人快馬加鞭,不過四個時辰便趕到了德豐縣鳳頭村,此時天尚未黑。
十年了,還是那一條條熟悉的土路,還是一座座熟悉的房屋,離家越近,紫風的心就收得越緊,遠遠看見自家的籬笆牆,他突然有些害怕,怕看見父親,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怎麽向他解釋弟弟丟失了的事,他的心髒一陣狂跳,從來沒有這麽膽怯過。
柳青芸伸手握住他手臂,眼中帶著一絲鼓勵之色,輕聲道:“別怕,我陪你一起麵對。”
紫風的心一暖,點了點頭。
二人將馬拴在路邊大樹上,走到院門外。
院門敞開著,裏麵卻一個人都沒有,他看著院中的水井,劈了一半的柴火,依舊沒有貼窗戶紙的柴房,那些和弟弟在一起的時光再次浮現在眼前……
柳青芸捅了捅他的手臂,他回過神來,鼓足勇氣,邁出了一條腿。
“盼兒,盼兒別跑,小心摔著。”突然,屋內傳來繼母江蘭的聲音。
紫風立馬撤回了腿,二人閃身在院門外。
一個三四歲的男孩從堂屋中跑了出來,身後緊緊跟著江蘭,小男孩滿臉童真,十分地可愛,抓起地上的木柴奶聲奶氣地道:
“娘,盼兒要劈柴。”
紫風怔然,他忍不住探出半個頭去,向院內張望。
隻見江蘭搶過他手中木柴,輕聲斥道:“傻孩子,這是你玩的嗎?回頭別紮了手,快回屋去。”
小男孩“咯咯”笑著圍著院子跑,口中嚷嚷著:“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在院子裏玩,娘,你來抓我呀。“
江蘭笑道:“好,娘來抓你啦,看你往哪裏跑。“
院子裏充斥著小男孩快樂的笑聲。
江蘭一把抓住小男孩,笑道:“哈哈,娘抓住盼兒啦,你跑不掉啦。“
小男孩一邊掙紮,一邊咯咯笑道:“爹,爹,快來呀,救命啊,救救我。”
“哎喲,我的兒,你怎麽啦?”房中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紫風的臉色變了,他的雙眼緊緊盯著那堂屋的大門。
當清楚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堂屋中走出的時候,紫風的眼睛瞬間紅了。
沒錯,這中年男人便是時常在他夢裏出現的,他日思夜想的父親——高良。父親比十年前蒼老了許多,才剛四十幾歲的年紀,鬢角發絲已漸白,記憶中魁梧的身材消瘦了不少,甚至覺得他也沒有以前那麽高大了,可是從他臉上潤紅的氣色能看得出來,他現在精神狀態還是不錯的。
或許十年前失去兩個兒子的創傷,如今已經都被這個小不點彌補了吧。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是慶幸,是沮喪,還有一絲淡淡的淒涼,紫風閃過了身子,背靠著土坯牆,深深吸了一口氣。
柳青芸低聲問道:“進去嗎?“
紫風搖了搖頭,突然自嘲道:“也許,我已經是多餘的了,娘死了,早就帶走了我和弟弟的心,如今我爹又有了孩子,我進不進去,也已經不重要了。”
柳青芸道:“來都來了,不如去看看你爹。”
紫風苦笑一聲:“不必了,何必打擾他們呢,知道他身體健康,心情愉快就好,我也就放心了。”
院內的高良突然抬頭看著敞開的大門失神。
江蘭問道:“你在看什麽呢?”
高良喃喃道:“我好像聽見有人說話。”
江蘭掃了眼敞開的院門外,說道:“沒有人啊。”
高良突然有些激動,道:“不對,我真的聽見有人說話,是不是高原和高樂回來了?”
江蘭語氣刻薄地道:“那兩個小子跑了十年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誰知道還會不會回來。”
高良突然有些神情激動地罵了起來:“若不是你,他們能跑嗎?不行,我得去看看。”
他拔腿就向院門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