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禦龍衛夜戰飛賊

走不多遠,前麵現出一塊巨大的石壁,再無道路。

紫羅心裏悲傷失落,正想掉頭回去,卻聽得耳邊鍾聲響起,那聲音分明就在旁邊。

紫羅貼著石壁來到盡頭,才發現那石壁隱沒在亂樹叢中,與山體之間竟留著一條一人寬的裂縫。

她躋身進去,轉過石壁,出現一條隱蔽小徑。

沿路走了不遠,又拐過一個山坡,在那山壁淩峭之中,赫然現出一座依山勢而建的古廟來。

紫羅沿著石階走到寺廟門口,將嬰兒緩緩放在地上。

他已經睜開晶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紫羅。

紫羅蹲身瞅著他,長歎了一聲。

自言自語道:“孩子,我還要趕去救你的媽媽,如果不發生意外,我們自然會回來看你的!願你能夠好好的活下來!”

說罷,眼淚撲簌簌地滾落,那嬰兒似乎感覺到什麽,也手腳亂蹬,啼哭起來。

紫羅聽見寺裏有人聲傳來,趕緊起身,擦一把淚,轉身離開。

一個守門的和尚聽到寺外有嬰兒的啼哭聲,將山門“吱嘎嘎”打開。

一眼就看見了台階上的嬰兒,他四下裏看看,山林冷清,周圍並無一人,便猜出定是誰家把孩子遺棄在這裏。

他抱起嬰兒,望著他白嫩粉紅的小臉兒,歎口氣,轉身入寺。

禪房內,幾個和尚正圍在方丈周圍,瞅著那個嬰兒,七嘴八舌的議論。

老方丈看那嬰兒生的白淨水嫩,包裹著嬰兒的棉衣都是由羅綺所裁,猜測定是富家之人所棄。

口中念道:“此子遍身羅綺,分明出身於富貴人家,卻也被拋棄!唉!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幾個小和尚便串綴著師父給孩子起名字,方丈沉吟片刻,突地聽見空中傳來孤雁抖翅哀鳴之聲,心有觸動。

隨即輕聲念道:“鴻雁於飛,肅肅其羽!看他小小年齡也如孤雁一般可憐,就叫他肅羽吧!但願他將來能生出一對兒翅膀,飛騰於天地之間,作出一番事業來!阿彌陀佛!”

山寺裏的晨鍾剛剛響過,餘音在薄霧蒙蒙的山間回**。

山門敞開,出來一個挑水的和尚,他正欲回身關門,一個留著爪髻的孩子,穿著一身明顯肥大了許多的僧衣,蹦蹦跳跳的跟出來。

和尚讓他回去,他隻是不肯,一雙小手拽著一隻水桶,晃來**去。

和尚撓撓頭,無可奈何的笑了,拉著他的手,一起往山壁後麵走去。

二人轉過山壁,沿著小路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河邊。和尚撒開孩子,去打水。

等他打滿水,見那個孩子隻管在水邊上捉螞蚱,撲蝴蝶,忙得不亦樂乎。

和尚搖搖頭,喊道:“肅羽,你在這裏玩,不要亂跑,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男孩忙得滿頭汗,連連答應。

待和尚走遠,一隻光斑閃爍的蝴蝶飛過,孩子分外高興,一路飛跑著追去。隻追進了樹林之中,那蝴蝶在樹旁一閃,再也尋它不見。

孩子在樹林裏找了許久,漸漸的沒了興趣,轉身準備返回去河邊。

他在林中,一通亂走,哪裏還記得方向?眼見得日頭爬上了高天,孩子已經累極,依在樹根旁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得一陣香味直鑽入鼻孔,他才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

隻見一個小女孩睜著兩隻笑意滿滿的眼睛,正托著腮,好奇的匐在他臉上看。

看見他醒過來,分外高興,一邊拍巴掌,一邊叫道:“母親,母親!他醒啦!”

隻見門外閃身進來一個年輕的女子,疾步走到他的跟前。

用一隻手撫著他的臉頰道:“寶貝兒,你終於醒了!可是餓了吧?”

孩子爬起身,不知所措的點點頭。

這一頓飯,有魚有肉,孩子從來也沒有吃過,吃了許多,才抬頭望著女子道:“阿姨,這是什麽呀?真好吃!”

女子卻一時淚奔,將他一把抱住道:“好孩子,以後你天天來,阿姨天天做給你吃,好不好?”

小孩立時高興起來,連連點頭。

自此後,寺廟後山多了一家鄰居,孩子多了一個玩伴。

他每日裏天一亮便會趕到小女孩家裏,與小女孩一起玩耍,習字,練武。

還可以吃許多寺廟裏沒有的食物。

“羽哥哥,你住在廟裏,怎麽不剃光頭啊?”

“羽羅妹妹,雖然我從小一直在廟裏長大,師父說我是老天送來廟裏渡劫數的,不是和尚,等我大了,將來是要離開這兒的!所以不用剃度”

“嗯,怪不得你叫肅羽呢,原來以後要飛走的呀!那你離開這裏到哪裏去呢?是找你母親嗎?”

“我……從來也沒有見過母親,我也不知道……”

“不,孩子你有母親的!她一直都惦念著你呢!等你長大了,就可以見到她了!”

“嗯!紫羅姨媽,我知道了!”

時光飛轉,數個春秋寒暑,在孩提的無憂無慮中,悄然過去。

至元十三年,各地天災人禍不絕,土地顆粒無收,官吏橫征暴斂,餓殍滿地,橫屍千裏。

百姓攜兒帶女,四處逃荒,實在活不下去,開始結夥成群,占山為王,挑起義旗,反抗朝廷。

百姓如此,寺廟裏也絕了香火,依雲寺的和尚無以為繼,也都紛紛離開逃生。

最後,諾大的寺廟隻剩下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與一個走不動路的老方丈,二人相依為命。

過了些日子,老方丈也已經油盡燈枯,一命嗚呼,隻有肅羽獨自守在依雲寺。

好在每天可以到紫羅姨媽與羽羅妹妹家裏蹭飯,還不至於挨餓。

這一日,天色將晚,肅羽離開姨媽家,回到寺廟裏麵來。

偌大的寺廟,四處空空****,毫無人跡,甚是冷清。

一輪清冷潔淨的明月剛剛掛上枝頭,肅羽在大殿前的院子裏借著淡淡的清輝,習練姨媽交給自己的習武基本功。

練了些時候,突然想起後房裏,老方丈的禪房還沒有打掃,忙轉身往後麵來。

肅羽推開房門,拿著抹布借著月光,各處擦拭,又把老方丈的床鋪整理齊整,收拾完畢。

雖然疼愛自己的方丈師父已經坐化成佛去了,然而,此時,肅羽睹物思人,不由得站在那裏,呆呆的發愣。

正在此時,聽得屋外有些響動,肅羽趕緊輕身出門,四處並不見有人。

隻聽得寺廟左側的山壁外麵,傳來幾匹戰馬的嘶鳴,不大功夫,馬蹄亂踏,又往遠處去了。

肅羽聽聽再無動靜,便準備回自己房中休息,突然有一聲低低的輕吟自鬆樹掩映的牆角落裏,傳來。

肅羽嚇了一跳,壯著膽子,喊了一聲,無人應答,他便順手抄起一把掃帚,半舉著悄悄過去。

到了附近,隻見一個黑影蜷縮著倒在地上。

肅羽又輕喊了一聲,依然無聲。

他扔了掃把,趕到那人身邊,推推他,那人隻是輕輕哼了一聲,再無動靜。

肅羽顧不得多想,奮力將那人攙扶起來,好在那人渾身精瘦,也不重,肅羽把他半背半拖曳著,進了自己的房中。

將那人平放在**,點亮油燈,細細查看,隻見那人腰間掛著一個酒葫蘆,背部衣服破了,自破洞處還有血水滲出。

肅羽與眾和尚常常在山間采藥,自然懂得一些救助之法。

趕緊取來一些可以止血的草藥粉,讓那人趴在**,撕開衣服,正好取下酒葫蘆用酒為他洗去血汙,那人疼得背部肌肉亂顫。

清洗好,肅羽又把藥粉灑在傷口處,取了一件幹淨的僧衣,撕扯成條,為他細細包紮好,也不離開,隻依著床邊,守著。

到了半夜,那人的呼吸穩定了許多,肅羽才放心,雙手懷抱著,擠在床頭角落裏睡去。

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肅羽抻了個懶腰站起身,回頭卻嚇了一跳,隻見床榻上,空空如也,那人早已不見。

又多日過去,那人再沒來過,漸漸的,肅羽也淡忘了。

已經是深夜時刻,月光淡淡。

諾大的依雲寺寂靜無聲,就是牆縫裏鳴叫的蛐蟲,也累的睡去了,隻有偶爾一陣風吹起兩邊山林裏的樹葉嘩嘩作響。

為了貼補生活,肅羽與羽羅一起到河裏捉魚蝦,忙碌了半天,累得夠嗆,此時,倒在**,正睡得沉。

突然自山林外傳來馬匹細碎的鑾鈴之聲,交錯急促,越來越近。

肅羽起身細聽,過不多久,聲音已經到了山壁處,隻聞得戰馬嘶鳴,兵器碰撞,喊殺聲不斷。

肅羽迅速穿上衣服,鞋子,出禪房,過院子,奔到山門處,借著木梯爬上門樓,探頭向外看。

隻見寺廟門口的空地上,兩個緇衣人各自揮舞著一隻虎虎生風的鐵蒺藜,正拚力與一個精瘦枯幹的人廝殺。

那人麵對強敵,手使一柄光點亂閃的短刀,竄動跳躍,甚是敏捷,腰裏的酒葫蘆來回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