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巫山稱雄(二)

玄空見這些盜匪為了一錠銀子爭吵不休,大感無趣,問那黃麵漢子:“吳長龔不在此處嗎?”

黃麵漢子道:“老兄別著急,五頭領估計在後堂,一會兒準出來。”他話音剛落,就聽有人高聲道:“嚷嚷什麽?這麽點銀子都分不痛快!”隨即後堂走出一幹癟的中年人,約莫四五十歲,八字須,鷹鉤鼻子,兩眼細長。身著一件鵝黃色羅杉,手拿一柄折扇。走路帶風,顯得十分幹練。

眾人轉頭齊道:“見過五頭領!”玄空心知這人就是吳長恭,衝他微微頷首。

吳長恭走上前來,數了數在場的人數。又從先前那漢子手中接過銀錠,隨手一捏。等他再一鬆手,那銀錠已經碎成十六塊。

眾人見狀紛紛讚道:“五首領好本事!好本事!”每人都拾起一塊碎銀。那吳長恭哈哈一笑,神情很是得意。

玄空心道:“這人手勁不弱,估計功力已過化境中期,但也算不了什麽。”

黃麵漢子走上前去,言道:“五頭領,小人在江上盯梢,找到一位來投靠的兄弟。”說著看向玄空。

吳長恭也瞧了過來,見玄空身後背著鐵杖,兩肩一高一低,哈哈笑道:“四兒,你可真是好心,我們山寨何時收過跛子?這樣的人留在寨中有何用?”

黃麵漢子剛要說話,隻見吳長恭瞪眼看著自己,聽他言道:“你莫非是收了他的好處?才引薦他入夥?”

黃麵漢子嚇的一激靈,忙道:“小人哪有那個膽子。五頭領,你別看這人腿腳不好,可比旁人本事大的多。”

吳長恭將信將疑,問玄空道:“你會些什麽?”玄空淡淡地道:“在下練過幾手刀法,學過幾天鐵布衫的功夫。”

吳長恭隨意指著一人,命令道:“趙福,你試試他的功夫。”那趙福隨手從背後摘下板斧,冷笑一聲:“得罪了!”握起板斧照頭劈了過來。

其餘人均想:“趙福這廝下手不輕,這一下非將人劈成兩半不可。”都等著看玄空血濺當場。哪知卻見趙福巨斧劈空,重重砸在地上,脖頸間忽然出現一道紅印,頃刻間血流如注,倒地而亡。眾人駭然相視,又想:“這人下手真夠狠辣。還好剛剛不是我出手,否則焉能有命在?”眾人看著趙福的屍身,心中很不是滋味。可畢竟是趙福先下的死手,反被人所殺,旁人也說不出什麽。

吳長恭大驚,暗想:“好厲害!這人何時出的刀?我竟沒看見!如此高手絕非無名之輩,怎地我卻不識的。”吳長恭自詡見識頗廣,識人無數,今日卻走了眼。他為人自高自大,哪怕心中再驚,臉上也不願表露驚慌之色,說道:“你怎麽把他殺了?”

玄空冷冷地道:“這人要一斧子劈死我,我想活命隻得殺他,這可怨不得我。”

吳長恭情知他所言不虛,又想這人的本事比自己隻高不低,也不便責備,隻得吩咐旁人將趙福的屍身抬走。接著問道:“如今山寨中缺一個執法太保,你可願意擔此職?”姓李的黃麵漢子跟著說道:“執法太保可是厲害角色,尋常人根本接不了,老兄快接下吧。”

玄空搖搖頭,答道:“在下上山隻想見廖天王一麵,別無他求。”吳長恭心中一凜:“此人想見廖天王,難道也想當首領?但若將他攆走,又顯得我吳長恭無容人的肚量。”沉默片刻,說道:“廖天王忙於諸事,即便是我也很難見他一麵。這樣吧,你既然覺得執法太保一職委屈了你,就隨我進天王殿,讓幾位首領一同決斷。”

玄空心中冷笑:“如此甚好!省的我再去一個個找你們。”隨著吳長恭向後堂走去。穿過聚義堂,沿途所過有兩處廳堂,分別寫的百寶閣、敬神堂。吳長恭邊走邊說道:“這兩個地方,一處是存放山寨寶物的,另一處是拜神祭祀的。”兩人繼續向前走,隻見山寨最深處,赫然是一座氣派的大殿,朱漆金頂,飛簷反宇,雕梁畫柱,真可謂金碧輝煌。不像是土匪的老窩,倒像是皇帝的宮殿。

兩人先後進入殿中,隻見正前方有一張虎皮寶座,旁邊緊挨著一個椅子,兩側擺了整整二十把交椅,大概是山寨二十個頭領的位置。

殿內空無一人,隻有一麵鑼掛在門側。吳長恭道:“稍等一等。”拾起棒槌敲起鑼來。這正是天王寨的規矩,鑼響三聲,頭領議事,鑼響五聲,天王議事。

“鏘鏘鏘”三聲鑼鳴後,有兩人結伴而入。玄空側目一瞧,見他二人相貌十分滑稽,一個瘦高、一個矮胖,瘦的那人一臉愁容,胖的那人一臉歡顏。驀然間想起兩個人物,心道:“這二人難道就是‘河朔雙雄’高歡、呂悲?錯不了,傳聞高歡名字帶個歡字,卻整日愁眉苦臉,而那呂悲卻是喜氣洋洋的。”

兩人進來問道:“五哥,你沒事敲什麽鑼?”吳長恭哼了一聲,答道:“有位英雄來投奔,我也安排不下他,隻得喚來眾位兄弟共同商議。”

聞聽此言,高歡呂悲同時看向玄空,上下打量了一陣,也沒說什麽。隨即又有幾人陸續進來,有的問了幾句,有的直接落座。等了一盞茶的時間,二十個首領已有十三四人趕到。

便在此時,殿外傳來一聲咳嗽。玄空心中一動,暗道:“這聲音怎麽恁地耳熟?究竟是誰?”尋思腦海中忽然想起一個人來,“華輝”!連忙低下頭來。

片刻後,走進一蒼髯老者,神色陰鷙凶悍,目光似刀鋒一般銳利。眾人臉色有些不自然,都起身拱手說道:“拜見大頭領!”來者正是鹽龍幫的前幫主“一指震江南”華輝。當年丐幫與鹽龍幫在天梯山火並,他被玄空一拳擊倒後,趁亂逃離。從此了無音訊,江湖上再無他的消息。今時也不知趙公子用了什麽法子,竟把華輝找來,充當大頭領。

華輝洋洋自得,大步走上前來,坐在左首第一把交椅上。眾人見他落座,才跟著座下。玄空斜目偷瞄,認出果然是昔日的對手,暗暗尋思:“原來這老賊還活著?十餘年未見,他卻沒變衰老,可見老賊又添功力。今日正好新仇舊恨一齊了結。”

隻聽華輝說道:“是誰把大夥喚來?有什麽事說說吧。”話音剛落,又瞧了瞧玄空,問道:“這人是誰?”

吳長恭起身道:“稟大頭領,是我將大夥喚來。事出有因,這位張兄弟前來投奔,他的本事著實不小,我不敢貿然將他安排。”

華輝仔細看著玄空,隻覺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是誰,哼了一聲,道:“原來是這麽點小事!你來投奔,想擔任何職?難不成想坐第二十一把交椅?”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有人嚷道:“大哥,這可不行!我們這些人都是跟著廖天王、趙公子出生入死,這才有一席位。此人剛剛上山,哪怕本事再大,也不能如此提拔啊!”餘人跟著喊道:“對!免得大夥心寒了。”華輝擺了擺手,道:“別吵!讓他自己說說。”

玄空抬頭言道:“在下來此,想見廖天王一麵。這山寨之主乃是廖天王,自當聽他差遣。他若吩咐我做一兵卒守衛,我亦無怨無悔。”

眾人心想:“此人看來是仗著有些本事,想在廖天王麵前賣弄一番。”華輝心中大為不滿,說道:“哦?你的意思,是說我等沒有資格?”玄空笑道:“不敢!”

華輝心道:“好狂的小子,非挫挫他的銳氣。”側目看向吳長恭,問道:“這人有什麽本事?”吳長恭見玄空這般狂傲,臉色也不大好看,說道:“稟大哥,這人的刀很快!很快!”

華輝使了一個眼色,右側立時站出一人。隻見那人尖嘴猴腮、身形駝背,腰間插了一把金色彎刀。走上前說道:“廖天王日理萬機,哪有時間見你?我等自廖天王起事以來,就忠心跟隨,又為他立下汗馬功勞,這才得頭領之位。況且,在座的無不是武功高強之人,都有驚人的戰績。少林神僧玄淨素有千手羅漢之稱,一套大慈大悲千葉手使的出神入化。鄙人不才,曾親手斬斷玄淨雙條手臂。你有什麽能耐與我等比肩?”

玄空大怒,心道:“好奸賊,今日我若不殺你,對不起玄淨師兄在天之靈。”強忍怒火問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那人道:“戮魂刀酆慶!”神色頗為傲慢。

玄空曾聽過此人的名頭,據說是江南一帶的武人,刀法確實有過人之處。但以此人的武功竟能斬殺玄淨,多半是占了些許便宜。

玄空點頭道:“巧了,在下也使刀。”

酆慶身旁有一白麵漢子搶著說道:“習武之人向來以武功定高下。閣下想必自認武功了得,何不與我等切磋切磋。”

此言一出,餘下的人也起哄說道:“不錯!有多大本領展示展示,空用嘴說有什麽用?”

玄空心下冷笑:“那是再好不過!”臉上不動聲色,微微皺眉道:“那倒無妨,隻是刀劍無眼,若是誤傷了閣下,可莫要怪罪!”眾人均想:“大言不慚!”唯有吳長恭暗暗搖頭,心道:“糟糕!酆慶恐怕不是此人的對手。”

華輝道:“我等混跡江湖,過得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倘若傷了、死了也隻能怪自己學藝不精,又怎能怪罪旁人?”

眾賊人一齊點頭。酆慶抽出金刀,冷冷地道:“我這就獻醜了!”玄空也拔出魚鱗刃,又說道:“在下的刀出手就收不回來,閣下小心。”

酆慶信以為真,心想:“使刀尚不能收發自如,那還沒練到家。這點本事也敢賣弄,當真是活膩了。”暴喝一聲,手中刀急速砍出。酆慶以戮魂刀為號,招式自然險惡狠辣。這一刀直斬玄空咽喉。

玄空看清對方招式,心道:“刀法的確嚴整,但也算不得多厲害。”瞬息之間,早已想出七八個招式,隨意使出一招便能當場殺了酆慶。再者他此時神功在身,不閃不避,隻憑反震之力,也能輕而易舉滅殺對方。隻是眼下未見廖恩,還不可顯露出太高深的武藝。他隨意出手,刀尖點在酆慶刀背之上,將之**開。順勢直刺對方小腹,出手不快不慢,讓他酆慶勉強能避開,卻無餘裕還手。

酆慶一招落入下風,倉惶後退。他隻道對方身有殘疾,必定行動不便。哪知自己剛退兩步,對方如影隨形,已然跟到身前,那把寒光閃閃的短刀竟如附骨之蛆,根本擺脫不掉。

但見玄空的刀招招都遞到酆慶身外兩尺之內,步步緊逼,將他追砍的上躥下跳。

眾人心中微驚:“此人的武功好生奇怪,看似隻比酆慶高出一籌,卻顯得遊刃有餘。明明是個瘸子,可身法又這般迅疾?”

七八招過後,玄空已經酆慶逼到絕處。眼見酆慶轉身之際慢了半招,魚鱗刃幾乎就要刺中。華輝抬手虛點,隻聽嗤的一聲,指力激射而出。這招“玄光流矢”乃是華輝畢生絕學,早已被他練的爐火純青,一經運出威力果然不俗。

然而物換星移,玄空更不是當年的少年。以他此時的眼界與武藝,“玄光流矢”就如兒戲一般。他餘光看準華輝手勢,微微偏轉刀柄。又聽“波”一聲響,指力撞在刀柄,刀刃直插進酆慶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