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鋼筋鐵骨永不摧(二)

羅天賜敗而不頹,郎言道:“你為何不殺我?到底想怎樣?”玄空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何必殺人。隻不過請前輩別去惡人穀!”羅天賜點點頭,道:“老夫言而有信,答應你。”玄空又道:“還想打聽一個人。”聲音放低道:“趙公子!”

羅天賜神情略變,顯得有些忌憚,東西顧盼後,說道:“與我進府相談!”玄空自忖對方赤手空拳並無威脅,就與他先後進了堂口。

羅天賜在院中站定,歎氣道:“老夫自負功夫了得,想不到卻敗在兩個年輕人手裏,當真可笑!”“哈哈!哈哈!”又自嘲地笑了笑。

玄空心想他言中兩個年輕人,一個是自己,另一個應該就是趙公子。隻見羅天賜轉過身,問道:“你是誰,老夫敗也得敗個明白!”

玄空隨口說道:“在下是惡人穀主的弟子!”心想:“鐵佛爺已死,人仆稱惡人穀主名正言順,我自稱他的弟子也不算錯。”

羅天賜恍然一驚,心說:“惡人穀哪裏有穀主,難道是鐵佛爺?”又想近來江湖傳言鐵佛爺複出,惶懼之下也不再追問。當年他年少之時,鐵佛爺風頭正盛,江湖中人無不聞風喪膽。哪怕過了四十年,這名頭在他心中餘威猶存。

羅天賜沉默半晌,直言道:“我與那趙公子隻有數麵之緣。前年我去汴京會友,經人引薦,認識這趙公子。當時見他年少英俊、氣度雍容,隻以為是京城官宦子弟,又想他姓趙,許是皇家血脈,也並未在意。

就在一個月前,趙公子突然到訪,竟是和反賊廖恩等人混在一起。聲言有西來邪教盤踞於昔日的惡人穀,問我是否知道穀口在哪。我說不知道,他便又邀我一同攻上那裏,剿殺妖人。

我起初沒放在心上,婉言拒絕。可那趙公子並不死心,先許諾穀中寶物有我一份,後又要與我賭鬥一場。”

“咳!”說到此處,羅天賜長歎一聲,續道:“想不到老夫苦練數十年,竟連他五招都接不下。”眼神中流露出頹喪之色。

玄空微微點頭,連著問道:“此人形貌如何?武功高到如何境界?你等何時動身?”

羅天賜答道:“瀟灑俊逸,風度閑雅。武功真可謂深不可測,你若行動自如,或可憑借刀法與他一戰。”想了片刻,又道“除我之外,趙公子還邀了黃花觀千目道人、九宮山枯桐居士、羊牯山黑風上人…..”一連串說出十來個名字,要麽是當今武林第一流好手,要麽是隱士的高人。這些人物平時極少在江湖上走動,一旦出手必定石破天驚。

玄空暗暗心驚:“這些人自是了得,可這趙公子能將他們一齊找來,可見武功手段更為甚之。”隻聽羅天賜接說道:“我們這些人雖成名已久,卻誰都不知惡人穀在哪。那趙公子就吩咐眾人分頭打探消息,等有了著落,就立刻通知大夥匯合。”

他二人說話之時,摩雲堂弟子攙扶著段鵬湧進院內,虎視眈眈圍成一圈。羅天賜擺了擺手,讓他們不必展露敵意,隨即對玄空又道:“閣下把我另兩個弟子弄到哪去了?”

玄空道:“前輩無須擔憂,一月之後,那兩位仁兄便會自行回來。”語氣比原來多了幾分恭敬。羅天賜也點了點頭。

玄空拱手告辭,道:“在下另有要事,就不再多叨擾了。”眾人分開一條道來讓他走出。

大街上,不少看熱鬧的路人仍沒離去,見玄空安然無恙邁出堂口,都嘖嘖連聲,稱奇道怪。更有人對著玄空品頭論足,指指點點。

玄空不以為意,穿過人群上了馬車,匆忙駛出渝州城。路上便想:“那趙公子究竟是何來路?當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一出手竟鬧出這麽動靜!此人神通廣大,說不定已經找到惡人穀的入口。也不知詹老頭他們得沒得到消息,若是毫不知情,可就壞了。”想到此處,心中擔憂起來。

此時已到正午,玄空餓的肚子咕咕直叫,從道邊買了兩張燒餅,一邊啃食,一邊繼續趕路。他心中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得先趕到惡人穀通風報信,隻是如何麵對故人,還沒考慮的周詳。

渝州城附近以山地為主,丘陵遍地,道路崎嶇,車馬行進甚是不便。玄空有心加快車速,奈何馬匹乏倦,山路險峻難走。到了晚間,忽然下起了雨,雨點似綿針,自天空細密而落,打濕了車蓬,潤濕了地麵,腳下更加泥濘。有時行到陡峭曲折之處,馬蹄打滑,馬嘶不斷,玄空不得已隻能拖著身軀,推車而行。如此輾轉到了黔州,用馬車換了匹馬騎行,提速不少。

這一帶仍是崇山峻嶺,前方群峰攢簇之中,有一處喚做五龍崗,五座低矮的山嶺連綿起伏,藏在數座大山之間,似穀非穀,因此而得名。

玄空馬行到山脊之上,瞭望前方,隻見山霧繚繞、峰巒迭嶂,五龍崗若隱若現,忽而想起千目道人的黃花觀正坐落於此。他心中猶豫:“正好路過,要不去黃花觀打探打探?”又想:“倘若趙公子發出消息,這千目道人已然動身,我現在到黃花觀也來不及了。”

行不數裏,已到了五龍崗上,山坳旁有一處偏僻的道觀,經過此地,隱約能聽見裏麵傳來聲音,嘰嘰嘈嘈,好似道士念咒。又走不遠,忽見迎麵有五名漢子騎馬奔馳而來。見這些人形貌剽悍,裝束相近,頭戴黃巾,打扮十分幹練,不像是尋常江湖人物,也不像衙門中人。狹路相逢,這些人隻瞥了玄空一眼,便由他身旁飛馳而過。起初玄空並未留意,可想了想有些好奇,回頭望去,見這些人竟直奔黃花觀而去。他心思一凜,勒馬掉頭,也追了上去。

靠近道觀門口,這五名漢子下馬站定,正準備扣門。玄空剛好追趕上來,隔著十餘丈遠,呼喊道:“幾位!幾位且慢!”

那五人聞聲回頭,見來者是個瘸子,十分麵生,均一臉茫然。領頭那人問道:“你是誰?”玄空沒答,而是問道:“五位可是來黃花觀送信的?”

那五人微微吃驚,既沒點頭,也沒否認,相互看了一眼。隨後領頭的人又道:“是不是送信的,與你何幹?”

玄空心思一動,便笑言道:“五位大爺可是趙公子、廖天王的部下?”此言一出,那五人微微變色。玄空瞧他幾人神色,心中已經斷定這五人的身份,續道:“我門堂主不是別人,正是摩雲力士羅天賜。他老人家在渝州苦等趙公子消息,待的實在煩了,就命我出來去趙公子那裏,問個明白。”

那五人信以為真,皆拱手道:“原來是摩雲堂的英雄,幸會幸會!”語氣比先前客氣許多。

玄空還禮,道:“不知趙公子傳達什麽消息?難道已經找到惡人穀的入口?”領頭那人由懷中掏出一紙信箋,剛要交給玄空,忽然想起一事來:“不對!羅天賜也不是老糊塗了,怎麽會派一瘸子出來探信兒?”心下起疑,手中信遞出半途,立馬又要收回。

玄空眼疾手快,伸手一揮,已將信箋搶到手裏。那五人一怔,等反應過來,紛紛由背後拔出兵刃。又有兩人走到玄空的身後,堵住他的去路。領頭那人厲聲道:“把信還我!”

玄空恨極了廖恩的手下,有心戲弄,便道:“想要信,自己來搶啊!”說著話,也已拔出腰間魚鱗刃,兩刀交錯砍出。

這幾人武功低微,哪裏見過如此凶狠淩厲的刀法。正對著那兩人首當其衝,登時被砍倒在地。其餘三人見勢頭不對,連忙舉刀豎劈。玄空轉身隨意揮出一刀,將三人手筋齊齊斬斷。“啊!”三人齊聲叫喊起來,有一人痛的滿地打滾,另外兩人捂住手腕轉身要逃。玄空一步竄出,手中銀芒一閃,將逃走的兩人刺倒。頃刻間,四人斃命。

正在此時,聽得 “哼!”的一聲,出聲之人內力著實不低,直把玄空震的腦袋發昏。又聽有人傳音道:“何方鼠輩,敢在我黃花觀前鬧事!”這人的聲音起初像是從遠方傳來,隨之越來越近,到說出“鬧事”兩字,似乎已經走到了跟前。

接著院門敞開,由裏麵走出一位鶴發老道,身披千眼道袍,手握一柄十分怪異的拂塵。麵色蒼白,臉頰凹陷,雙眼細長,癟嘴薄唇,一臉尖酸刻薄的長相。

玄空料想此人就是千目道人,當即出指點中打滾那人背後天門穴,卻忘了自己一身內力不停使喚。那人中指後,仍喊道:“道君!這賊子搶了趙公子的信!”

千目道人凝視玄空,憑他的閱曆,竟認不出眼前這是誰,又想對方年紀輕輕,就敢來此鬧事,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想必身後也有不小的勢力。沉默片刻,沉聲道:“你是什麽人?何門何派,師父是誰?”

玄空也不願與他直接交鋒,便道:“在下是惡人穀的傳人,近來聽聞道長有意和弊穀為難,奉了穀主之命,特地來規勸。”

千目道人心思機敏,略微思量,已發覺這話中不盡不實之處。想那惡人穀早已荒廢,哪有穀主一說?否則也不會被黑教中人占據。而對方隻說穀主,卻不提穀主名號,這其中也必有蹊蹺。況且他當年親眼目睹鐵佛爺墜崖,確信那所謂的穀主絕不是鐵佛爺。當下冷笑一聲,道:“胡說八道!惡人穀哪裏還有穀主?看來非讓你吃些苦頭,你才肯和道爺說實話!”說話同時,手中拂塵鬃毛散成幾縷,如七八條軟鞭一齊擊來。

玄空見對方招式厲害,其中力道柔中帶剛,更籠罩了自己身上七八處大穴。緊忙側身退了一步,目光看準一縷鬃毛,手中刀幹淨利落將之斬斷。就見鬃毛齊飛,散落一地。

千目道人一聲驚呼“咦”,見拂塵已被斬去一截,心說:“此人的刀法好快,後發先至,連我都沒看清楚。”將拂塵收起,由背後拔出一柄五色斑斕的寶劍,橫於胸前。

玄空神色一凜,看出這柄劍非同尋常,應是在百劍譜中排在三十三位的“五色神劍”,比自己的魚鱗刃還要厲害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