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打探(二)

第二日,二人喬裝打扮,複去金鳳樓。人仆獨自進入,玄空埋伏在附近。

人仆被趙掌櫃迎進二層,不久有四個遮麵大漢相繼走進來。人仆目光一掃,見這四人各個身材魁梧,兩臂肌肉虯結,要麽身後背環首大刀,要麽帶板斧,想來練的是硬功一派,但究竟是師從何處,也看不出來。

趙掌櫃笑言道:“在下可要回避了,幾位慢聊!”說著就轉身而出。

那幾個大漢開門見山,其中一人道:“閣下真的知道惡人穀所在?”人仆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老夫混跡江湖之時,惡人穀正值興盛,知道的人委實不少。”這話不免有些誇大其詞。即使在當年,惡人穀也是鮮有人知。時過境遷,當年的舊人都死的差不多了。現如今除了天地二煞,幾乎無人知道。

那大漢點點頭,道:“那閣下想要交易些什麽?”人仆思量片刻,道:“就用你們四人最上乘的武學來換。”此舉是想通過四人的武功辨別他們的身份。

四人相視一笑,道:“我等師出同門,最上乘的武藝也都一樣。閣下這樣交易,可就吃虧了。”

人仆道:“原來如此!那就用四門武藝同我交換。”言罷,他取出一張事先準備好的地圖,其中所繪正是南嶺群山,上有一個紅點代表惡人穀的位置,隻不過並不準確。

四人圍在地圖細細查看,點頭道:“看來師尊所料不錯,的確是在南嶺之中。”一人問道:“我等如何確信這地圖不假,畢竟誰都沒去過那裏。”

人仆淡淡一笑,突然揮手拂動,眨眼間,那地圖又回到了他的手中。這般手法奇快無比。那四人全沒看清,皆心頭一震,均想:“原來這老頭是真人不露相,武功如此了得。”四人同時抱拳道:“我等有眼不識泰山,言語得罪,還忘前輩莫怪。”

人仆道:“總之地圖隻此一張,換是不換,爾等自己拿主意。”說完將地圖放於桌案上,閑坐在旁邊,擺出一幅滿不在乎的神情。

四人眼神交流片刻,終於打定主意,同時點頭道:“我等願意相信前輩。”接著找來紙筆,連寫出兩套功法,又由身上掏出兩本秘籍,一同交給人仆。

人仆接到手中,隨意翻看,見第一本是“斷虹斧法”,第二本是“虎賁拳”,心中便有了定數:“原來這幾人是魔雲力士羅天賜的門下。”

那四人揣起地圖,也不耽擱,衝著人仆一拱手,轉身就走。人仆等了一陣,才離開金鳳樓。

此時玄空正在遠處觀望,見人仆大步流星走來,忙問道:“怎麽樣?”人仆道:“別說話,趕緊追!”兩人騎上馬匹,駛向城外。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隻見前方四匹黃馬並排而行,馬上之人正是先前那四個大漢。玄空指著前方,道:“就是這幾人?”人仆道:“就是他們,全是魔雲力士的弟子!”

玄空從來沒聽過“魔雲力士”的名頭,沒說話,隻搖了搖頭。

騎馬追趕無法隱匿行跡,沒過多久,前方四人就發覺身後追兵。回首瞻望,見竟是剛剛一同交易的老者,心中大為驚駭。

玄空二人所騎馬匹腳力不弱,眼見與前方四人越距越近,人仆喊道:“四位還請留步,老夫有事相商!”

那四人怎敢相信,反而不住催馬疾馳。最後那人從懷中抓起一把暗器,向後猛擲。人仆伸手一拂,把那透骨釘、梨花針、金錢鏢打落了一地。

又奔一會兒,進入一片樹林,地上積雪有數寸之厚,馬蹄踩在上麵接連打滑。四人一邊逃一邊向後望,見始終不能擺脫,各施了個眼色,其中一人繼續向前奔,另三人勒馬轉身,拔出身後兵刃。

人仆縱身由馬背飛起,雙袖舞**,與三人交戰在一起。那三人一身硬功使將開來,斧影縱橫,刀光霍霍,隻聽“呼呼呼”破空聲大作,三把兵刃同時砍向人仆腰際,仿佛要將人攔腰截斷。

人仆不慌不忙躍起,身如鴻雁陡然上升,隻一瞬間,左腳連踩三下,點三人兵刃,右腳連踢三下,正中三人胸口。

那三個大漢隻覺手中兵刃仿佛被巨石壓住,身子向前傾斜,隨之胸口一痛,吐出一口血痰。人仆勝了一招,也不乘勝追擊,顯得有恃無恐,隻清喝一聲:“還不束手就擒!”

三人哪裏理會,神情愈加猙獰,發起狠來,瘋了一般揮舞兵刃,朝人仆身上砍去。隻見三把兵刃交匯在一起,絞殺而來。換做旁人勢必要躲閃,人仆藝高人膽大,手臂探出,伸入刀光斧影之中,手指連彈,擊中三人手臂偏曆穴。那三人仍不肯放棄抵抗,緊握兵刃又圍上來。人仆形如鬼魅,在利刃之間穿梭,任憑三人如何猛砍猛斫,總是不能碰見他一絲毫毛。

玄空在不遠處觀戰,心中暗讚道:“這老兒的武藝不以剛猛見長,卻是奇奧飄逸,自成一家,也不知是從哪裏學來的?”

忽然一人喊道:“老三,我倆頂著,你去把那瘸子捉住。”玄空聽在耳中,心下冷笑:“你三個都自身難保,如何能來捉我?”不料人仆攻勢漸緩,隻守不攻。那第三人抽身出來,手持巨斧撲向玄空。

玄空咬了咬牙,心頭暗罵:“老狐狸!是瞧我太輕巧了嗎?”當即拔出腰間菜刀。那人斧法大開大闔,劈天裂地揮將而來。玄空自覺刀法已練到極深境界,練無可練,握住刀柄,竟爾閉上了雙眼。一霎之間,反而感到了一絲寧靜,耳邊隻有一陣破風聲呼嘯而來。他憑著感覺身形一晃,手中刀隨手上劃,勢若電閃。

“啊!”那人手腕中刀,巨斧脫手拋向空中,落下插進了積雪。玄空踏前一步,把刀刃按在那人頸項。

人仆見玄空一招製敵,也即發力,雙掌齊出,掌力飄忽不定,實不知打向何處。對麵兩人應對不得,登時被打倒在地。

玄空厲聲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那三人雖敗落,仍不肯服軟。兩人倒在地上,“呸”的一聲吐出口血痰。

另一人被玄空挾持在身前,冷言冷語道:“你算什麽東西?爺為啥要告訴你?”又一大漢開口道:“閣下如此行事,不怕壞了金鳳樓的規矩嗎?”

人仆淡淡笑道:“出了金鳳樓,難道還要他們保你一輩子?少廢話了,老夫知道你們都是摩雲力士的弟子。”

三人駭然相視,心道:“這老東西見識不淺啊!”又聽人仆道:“老實交代吧,為什麽要找惡人穀?”那三人將心一橫,怔怔看著前方,誰也不再說話。

玄空見此一幕,微微搖頭,忽然發出一陣陰森的笑聲,凜然道:“三位落在我的手中,就不要想著活命了,隻不過怎麽死,倒是可以商量商量。我勸三位老實交代,還能落個全屍。”犀利的眼神凝視三人,又道:“是想痛痛快快的死,還是細細碎碎的?我曾見過一個小孩,一條胳臂就被砍成了三節,好慘!好慘!更有甚者,剜肉拆骨也是有的!”

三人聽見這番恐嚇,登感後脊骨發涼,又見玄空雙眉間自有一股獨特的狠戾,先前的膽魄**然無存,心中說不出的害怕。

玄空將身前那人推倒,手拎著刀,在三人中間來回走動,目如鷹隼,不斷掃視三人的臉,口中嘀咕道:“從哪個先動手呢?”說話間,用舌尖舔著刀刃,鮮血自刀刃流淌而下。

那三人毛骨悚然,幾乎不敢直視。人仆也頗為驚訝,心道:“這小子不是少林弟子?怎麽如此凶狠,一點不像是裝出來的。”

那個老三再也熬不住驚嚇,呼道:“我說,我說!”其餘二人也急忙喊道:“我說!我說!”生怕落於人後,遭受極刑。玄空道:“閉嘴!你先說!”指了指老三。

那人交代道:“老先生說的不錯,小人段鵬,正是摩雲力士羅天賜的弟子。我師兄弟四人奉師命來查找惡人穀的消息。”

玄空不知羅天賜的底細,看向人仆。人仆會意,言道:“羅天賜隱居於渝州中,四十年前剛剛在江湖上嶄露頭角,此人遊走於正邪之間,算不得好人,也不是什麽惡人,一身硬功著實不錯。”

玄空微微點頭,向三人厲聲道:“說!羅天賜為何要找惡人穀?”那老三支支吾吾,終於開口道:“有…有一個叫什麽趙公子的,說邪教妖人藏匿於惡人穀,許諾我師父眾多好處,邀他出手剿滅惡人穀!”

玄空暗暗吃驚,心說:“怎麽又是趙公子?這人教唆廖恩攻打少林,又打算剿滅惡人穀,似乎要把我曾經的親友趕盡殺絕,亦或者是非要得到我身上的東西才肯罷休。” 回想舊事,似乎從未見過、得罪過這麽樣一個人物,心下疑惑難明。

他心底還深藏著一個念頭:“惡人穀!絕不能讓他們攻打,阿念…阿念應該還在那裏。”

人仆封住三人五感,問向玄空:“你打算怎麽辦?”玄空道:“這羅天賜竟然敢打惡人穀的主意,我須得會會他。”狡黠一笑,又道:“前輩是否同行?”

人仆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道:“隨你心意!隻不過你若總依靠老夫,這金鍾不滅身怕是永遠都練不成!”

玄空神色一凜,問道:“這是為何?”人仆道:“此神功隻有鐵佛爺一人修煉,如何功行圓滿,當世無人知曉。隻是我曾聽他說,金鍾不滅身非身臨絕境不能練成,關鍵在於能否激發身體最大潛能。否則修煉一生一世,也無用處。猶記得佛爺常常感歎,說自己練就神功也實屬僥幸。”

玄空暗暗點頭,明白了人仆的意思。片刻之間,他心中已做了個決定,與其苟延殘喘活一生,倒真不如搏命賭上一把,哪怕身死,也落個不後悔。他正色道:“前輩還是留在九江盟吧,那羅天賜我自己去拜會!”

人仆見他精神振奮、意氣風發,當真由衷而喜,隻是高興之餘,又有些擔憂,說道:“那羅天賜當年闖**江湖,確實有過人之處,這些年雖名聲不顯,但也不能小覷。你可要小心,真到了生死攸關之時,還得想著保命。”嗬嗬一笑,續道:“老夫在這世上可隻有你一個同伴了。”

玄空恭敬一拜,道:“晚輩還有一事托付。”人仆知他心意,道:“你那媳婦我會護她周全,隻是你若死了,我看她未必能獨活!所以你可不要死!”

玄空又行大禮,道:“謝前輩!”不再囉嗦,趕著段鵬向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