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窩之錫27
“救命啊──！”
一個藍發褐膚的沼畸人女童尖叫著，和其他孤兒收容區的孤兒在山洞中，逃避著崩落下來的巨石與冰雪。
山洞上層不知為什麽發生爆炸，大批石塊不斷墜落，來不及逃跑的十幾名孤兒被壓在石塊下麵，大聲哀號著。
藍發女童就要跑到山洞出口，看到被落石壓在地上的同伴後又折了回來。
就在她拉著某個女孩的手時，一塊碩大的巨石從山壁頂端墜落，正對著她們掉了下來。女童放聲大叫：
“救命啊──！”
唰──
一陣純白的光芒掠過藍發女童頭頂，落下的巨石被白光劃過，瞬間粉碎化為粉屑。
女童抬頭往上看，漫天粉塵中，天使般的銀翼少女站在她的身前。
天使眼神掃過女童，望向山洞中，孤兒死傷滿地的場麵。她手中的雙劍微微發顫，用歉然的聲音對女童說道：
“我⋯⋯太偽善了。對不起，你們馬上就會死了。”
少女的身形再次飛起，雙劍連揮，前方堅硬的石壁如麵粉般被她粉碎，破出寬廣的大洞。十一道騎著天馬的白色人影緊隨著她，揮動三叉戟加大破壞著石壁。
少女一邊向前飛，一邊高喊著：
“全艦──前衝──！”
女童無法置信地抬頭看著。巨炮轟擊聲中，一艘龐大的天都軍驅逐艦硬生生擊破上方的脆弱山壁，挾著耀眼的超磁能量，從自己頭上飛了進來。
驅逐艦的超磁防護罩開到最大，炮門全開，朝著行進方向的山壁山洞猛烈發炮，轟出足以讓艦身前進的空間。
“哇啊──！”
女童與同伴還來不及逃跑，就已經被埋沒在驅逐艦震落的大批石塊中。
亞力士艦長不滿地對著操艦兵大吼：
“混賬東西──！山壁幾乎都是挖空的，炸一炸就可以前進，速度還這麽慢！還沒到通往孕闇窟的『母獸隧道』嗎？”
“根據光芯片數據，還有三百公尺！”
“全彈發射，把往通道的路炸開──！”
“報告司令，前麵的畸人小孩呢？”
“誰管他們──！”
聖殛三號無視於躲在前方山洞角落的數十名孤兒，全艦炮口噴出銀白的光束，擴大被菲妮克絲與幻騎團擊破的山壁大洞。
在艦炮的轟然巨響以及孤兒的淒慘號叫聲中，驅逐艦引擎向後噴射，繼續向前挺進。
“⋯⋯⋯？”
被大批落石壓在下麵的藍發女童兩眼緊閉著，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卻感覺不到被石塊壓傷的疼痛。
她睜開雙眼，發現眼前有一隻巨型暴龍，張開翼手龍般的巨大雙翅，為孤兒們擋住了落下的大批石塊。
暴翼龍背上有一名藍白發交雜的畸人青年，正俯視女童那藍發褐膚的模樣。女童本來害怕得想要大叫，但是看到青年的表情後卻為之一愣。
青年削瘦臉龐上的空洞雙眼，凝結著無比的哀傷。他發出嘶啞的聲音說：
“是⋯⋯你們⋯和她⋯在叫我⋯⋯？”
“你──”
女童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一連串的爆炸聲從驅逐艦離開的山洞方向傳來。
浩瀚錫脖子上的項圈閃著紅光。他用手扼著項圈，似乎在忍受著什麽。
“遇上⋯⋯強敵⋯在叫我了嗎？⋯還不是⋯我出場的時候⋯⋯”
浩瀚錫從暴翼龍上跳下，動作僵硬地把被壓在石塊下的受傷孤兒救出，並簡單地加以急救。
藍發女童連忙站了起來，和其他幸存的孤兒們一起幫忙浩瀚錫救人。
這些畸人孤兒都經曆過許多傷痛，遇到戰亂是家常便飯，反應的速度也很快。藍發女童看到浩瀚錫畸人的外貌，身上外衣裏的銀黑色軍服和一般天都軍不同，也不再那麽害怕他了。
“大叔──不對，大哥哥！”
藍發女童從發色以為浩瀚錫的年紀很大，但看到他的臉後便改口稱呼。
“你是遊擊隊的人嗎？我怎麽沒有見過你？”
“⋯⋯”
浩瀚錫默默看著女童的藍色瞳孔，用懷念的語氣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小靛，那你叫什麽名字？”
“我⋯⋯”
浩瀚錫茫然了半晌，似乎在傾聽著什麽，良久才回答：
“『我』叫⋯⋯浩瀚⋯錫⋯⋯”
“浩瀚錫？浩瀚是姓嗎？我沒有聽過你的名字耶。”
“我⋯⋯不配用⋯過去的⋯名字⋯⋯”浩瀚錫的舌頭像是打結似的不清楚。
“隻好寄生在⋯⋯敵人給的⋯名字⋯⋯”
“到底在說些什麽啊？”小靛嘟著嘴。
“浩瀚哥哥，你來總部做什麽？”
“我是⋯⋯我？『我』是⋯來毀滅⋯獸聖的⋯⋯”
“為什麽？獸聖大人收容了我們，對我們那麽好！”
小靛驚詫地叫了起來，手指著浩瀚錫說：
“你──你是我們的敵人！”
“我⋯⋯不是⋯你們的⋯敵人⋯⋯”
浩瀚錫表情苦澀地望著小靛。
“原我”與“超我”過去五年歲月經曆的一切記憶、感受與想法，在“自我”的腦海中混亂融合著。
青年忽然嘶啞著嗓子，伸手指向自己，仰頭嗚咽著大笑：
“我⋯⋯嘿嘿⋯哈哈⋯『我』⋯⋯”
小靛覺得浩瀚錫的笑聲比哭聲還難聽，忍不住把耳朵摀住。她突然覺得浩瀚錫是個瘋子，一個很傷心的瘋子。
“雖然我⋯⋯很沒用⋯但是『我』⋯⋯要殺了鬼聖⋯十二聖⋯⋯”
浩瀚錫目光迷離，無數複雜的思緒與記憶在他的大腦中穿梭交錯，遠超過他所能承載。
小靛睜大眼睛看著他，心想：“這個人在說什麽啊？”
“十二聖⋯⋯不能存在⋯⋯”
浩瀚錫恍恍惚惚地說著，就像在說一則沒有人會相信的荒謬寓言：
“他們是⋯⋯殘酷的⋯敵人⋯⋯”
銀發少女迷惑了。
剛才見到那些可憐的孤兒，雖然隻是短暫的片刻，自己竟然失去戰意。
因為她從孤兒悲傷的臉上，見到了愛倫的影子。
不是立下誓言，要為了天都粉身碎骨？
不是與愛倫約好，一定要活著回去見他？
身後跟隨的部下，天上支持的艦隊，每一個人的生命都背負在自己的肩上。
這個擔子的沉重，現在她才深切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