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妙人兒擺擂 眾英傑求親

十八年後,襄陽城中。

一位身著輕革、相貌出眾的青年在鬧市中走過。

青年身高八尺,濃密劍眉,額上那圈雲紋鐵箍讓他顯得深沉。黑發略帶幹燥,隨便卻有序的散在腦後,獨有一縷順著右臉頰垂到嘴角。膚色較黑,眼中神采奕奕。

最顯眼的是那根他背在身後的丈五長槍,百煉鋼打造的槍身,紅纓無風自舞,雪亮的槍頭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縱在這五月裏都滲出絲絲寒意。

青年信手牽著一匹黑馬,緩步慢行。

“當——當——當——”

一陣緊密的鑼聲急促。

整個鬧市突然像倒進了一瓢水的油鍋。

“讓一讓!”一個買糖葫蘆的大爺跑的飛快,青年回過身,大爺反應不及,與青年撞到一起,栽個跟頭,青年拍拍革衣上的灰塵,伸手將大爺扶起。

“大爺,沒事吧!”

“哪個小——”大爺一開始沒看清,這定睛一看,青年人高馬大,還有那根特別長的鐵槍,頓時聲色露怯,“沒事兒,沒事兒,大俠,小老兒我就先走了。”

青年隨即問道:“對了,今日可有大事,為何這般匆忙?”

“你是剛來的吧?”大爺見青年有東西不懂要問他,頓時又飄然起來,語氣輕浮許多。

“是。我半個時辰前剛進的襄陽城。”

“那你運氣可太好了,襄陽黎家知道嗎?”

青年自然知道:“一喜南北慶,一憂天下愁的黎家,控製了襄陽所有的客棧、碼頭,是南北客商公認的商業巨擘。”

“是啊,一個月前,襄陽第一美女,黎家大小姐黎心児突然回來了,當天黎家就對天下發出招親告示,據說,如果娶到黎大小姐,能獲得黎家一半的家產,而且不僅是王宮貴胄,官宦世家,甚至諸多武林人士也免不了俗,都來參加這次的招親大會。”

正說著,又來一個大爺,體型較胖,一身油膩,一看就是個賣豬肉的,過來拍了他一下:“老林頭兒,快走啊,再慢一點你就得站在隔壁街上看了。”

“哦,對,快走快走!小夥子,看你樣子,估計能娶到大小姐的機會不大,不過去看看也好啊。”

這個賣糖葫蘆的飛似的走了,一點不像花甲之年的大爺。

青年倒是抱著好奇的心思跟了過去。

……

黎家家世顯赫,比武招親的排場定是不小。

饒是如此,當眾人到場後還是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黎家的手筆真不是一般的大!

整個地方可容納萬人,連地麵的石頭縫都少有汙泥,可見是這一個月內剛建出來的,一個正圓形的場地,直徑差不多四十丈,正中央十丈圓的那個擂台,鮮紅的地毯引人注目。

場地最邊緣則有一圈帳篷,正東方向為黎家眾人,正北方向為王公貴族,正西為武林世家,正南則位置最多,多是一些小富商、小官、或者域外的一些人物,但也都是有頭有臉的。

這些人都是從專用入口進場。

此外,邊緣的一些還有很多普通座椅應該是給普通人準備的,他們也隻能從普通入口進入場地。

青年走至專用入口,與普通入口的喧鬧完全不同,專用入口一切顯得很自然,人流也少,幾乎盞茶時間才進去一波人。

青年看了看門口處正在收請帖的兩人,目光一緊:“荊棘劍客?”

荊棘劍客察覺被人注視,心神警覺,立刻循著那道目光找到青年。

青年沒什麽惡意,倒也不虛他二人的目光,也順著道走過去:“我並沒有請帖。”看到荊棘劍客臉上沒有太多變化,不禁自嘲一笑,“我用這個行不行?”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

荊棘劍客中紫衣男子接過令牌,卻不明所以,皺著眉頭,搖了搖頭。旁邊褐衣男子湊了過來,片刻後略顯驚訝:“不知公子貴姓?”

青年平聲回答:“韓!”

並沒有多說第二個字。

褐衣男子把令牌交還給青年:“那請進吧,韓將軍。”

青年點頭回應,進入場內,紫衣男子看那位韓將軍走遠後,轉頭問褐衣男子:“那是誰啊?我縱橫江湖二十餘載,真不知道那塊令牌的含義。”

“我也是上個月才聽說的,小花哥不知道很正常。”

“哦?這裏麵有故事?”

“這個人,很讓人佩服。”褐衣男子聲音不大,“兩個月前,西夏兵大舉進攻燕雲,燕雲死傷慘重,軍部向神威堡求助。”

“這個我知道,神威堡弟子韓師業請纓作戰,率五十名神威堡弟子繞過正麵戰場,便衣潛入西夏都城在城樓上掛起條幅,據說還寫著‘西夏一日不退,百官一日不寧’西夏王起初並不在意,後來百官一天死一個,而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害怕朝野動亂,西夏被迫退兵。不過同時西夏王對韓師業下了必殺令,取其首級者被封為並肩王。”紫衣男子也不禁有些神往了。

“不錯,後來皇帝還獎了一塊令牌給他,封他為安湖王,頗有君臨江湖之意。剛剛那塊令牌上有一個安字,我才想起來。”

“安湖啊——安定江湖?這皇帝才剛不尿床吧,便讓人來安定江湖,嗬嗬。”紫衣男子一臉不屑,“江湖的亂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就憑他?”

……

巳時三刻

整個場地都坐滿了,黎家的影響力可想而知。

黎家家主黎世琛緩步走至擂台中央。

黎世琛的聲音傳到每一個角落:“各位賓客下榻襄陽,黎某歡迎之至。”

周邊一下就沸騰了:“聽說黎家主雖主從商業,但本身實力是七品高手,各派掌門不出,幾近無敵的存在,原來是真的。”

正南方向一位彪形大漢站出:“黎家主客氣了。”

“這人是誰啊,看著很壯啊。”底下一群普通人細聲議論。

“原來是天魔教的斬風刀王吳人歸吳兄!”黎世琛一眼便瞧出來。

黎世琛的聲音又引起一陣嘈雜聲。

“這是吳人歸?”韓師業年少時曾在徐海聽過此人,雖是六品,但刀法卻是精湛的很,在大漠狂風中悟出一套斬風刀決,日後定能成為八品的高手。

“沒想到我的名氣在中原這麽大啊,黎家主都一眼認出。”吳人歸聽覺周圍的驚呼聲,不免有些浮躁,“聽聞黎家主此次為黎大小姐擺擂招親,不知是否確有此事?”

“不錯,小女頑劣,此事本是她提議的,我忝為七品,也無奈小女啊。”黎世琛倒是哈哈一笑。

“爹,女兒可沒有你說的那樣。”

聲音自東而來,眾人向正東方向看去,最西邊的人看得倒不是很清楚,不過卻更加感到不可思議:“這黎大小姐應該剛過豆蔻之年,怎的內功也如此深厚?雖說不到七品,卻也不是六品的普通高手能抗衡的。”

話音剛落,隻見一襲粉色輕紗從東台飄至擂台。

香!

這是所有人的感覺。

黎大小姐的姿容或比不上天仙那麽誇張,但是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香,韓師業在邊緣處也是如此的感覺,內心有所悸動,第一次眾人通過視覺來感受到香這種感覺。

“黎大小姐果然傾國傾城,而且這天地清香更是讓人如癡如醉啊。”沁人香氣引得北麵王公一行人的唏噓。

“宰相大人的三公子抬愛小女子了。我昨日才從天香穀回來,未曾遠迎曾公子,還請見諒!”黎心児一語道破其身份,但是聲音裏的敵意很明顯。

一開始眾人對黎大小姐的敵意不解,黎大小姐一個月前就回來了,偏偏說昨日才回來,這明顯不歡迎你不想去接你啊,但聽到此人是宰相三公子的時候便了然了。

宋仁宗死後,聖上繼位,聖上緬懷先帝,想查出仁宗的死因,便將孫兆一群醫者興師問罪,曾公亮、韓琦二人卻誇大其詞,揚言懲治天下醫者,天香穀首當其衝,黎大小姐十年前被天香門人招去也不是新鮮事了,自然對曾三公子敵意更甚。

“小子,你個奶娃娃滾回去吧,江湖事你參與不起。”吳人歸不幹了,這邊與黎家父女倆還在說話呢,冒出來一個曾三公子,自然心裏不爽塊。況且黎大小姐對此人不喜,要表現一番。

“你——”曾三公子臉色鐵青,他自覺也沒說什麽,不過就是讚美了一下,卻遭來辱罵,正要出口,卻被身邊的護衛壓住肩膀。

那護衛冷言回道:“吳人歸,朝廷的人你更惹不起。”

“我當是誰,原來是龍玉鏢局的三當家玉修涯啊,怎麽,這次護送曾老三這個東西報酬不小吧。”吳人歸絲毫不懼。

曾公子氣炸了,此刻什麽涵養什麽聖人什麽退一步全不顧了:“玉三哥,幫我廢了他。”

玉修涯正有此意小腿一用力,身子如大鵬一般躍至擂台之上。

“吳人歸,敢不敢來比劃兩下。”

“好,我正想看看玉家金玉手的威力是不是名不副其實。”說罷輕身來至擂台上。

“兩位稍安勿躁。”黎世琛上來安撫兩人,今日招親之事仍有贅述,請兩位先回去。

“黎家主,我與他之事與今日招親之事無關。”吳人歸對黎世琛說道,“我隻是想教訓一下他,讓他在**休息一輩子,省的到處跑他老子擔心。”

吳人歸這下子可把玉修涯得罪死了。玉修涯再怎麽樣,也是七品高手,吳人歸或許武學有一定優勢,但畢竟是六品,兔子急了咬人呢,更何況一個七品高手。台下的人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紛紛慫恿兩人比武。

韓師業抱著長槍,藏在一個陰影處,靜靜地看著這兩人。

叮————

一聲金屬的聲音,吳人歸向玉修涯劈出一刀,玉修涯早有準備,手化金玉擋住這一刀。

黎世琛一看兩人打起來了,知道不能善了,索性退到擂台邊,隨時準備救人,今天是女兒的喜事,可不能死一堆人,太煞風景了。

“好膽!”玉修涯怒喝一聲,心裏卻略微一驚:這家夥塊頭大力氣果然不小,手抖震麻了。

不過玉修涯右手捏住刀身,左手以指做劍,從刀側刺向吳人歸的腹部。吳人歸也不是吃素的,左腿一抬,膝蓋頂了一下玉修涯的左手,順勢向他的左腿骨踩去。

玉修涯不甘示弱,腿走象步,不動如山。

不過吳人歸似乎早料到會這樣,左腿滑過玉修涯的腳踝,落地瞬間發力,紮住腳跟,整個人以左腳為中心用力將被玉修涯捏在手上的的刀身抽了出來,玉修涯情知中計,哪想到大個子那一腳竟是虛招,象步躲閃不及。

吳人歸身形略微後撤,但左腳的著地點依舊不動,大叫一聲:“斬!”

隻看到吳人歸腰部一用力,整個人旋轉起來,玉修涯此時剛撤出象步,沒想到吳人歸利用剛才的力道讓自己轉了起來,整個刀身如同銀練一般揮舞著,玉修涯不得已又出象步,手化金玉抵擋刀身。

鏗——

一聲嘹亮的金屬聲傳向四周。

兩人瞬間不動了。

刹那間,吳人歸口吐鮮血,身體高速旋轉的時候,被一股大力擋停,感覺整個人的五髒六腑被火燒一樣。

不過玉修涯更是慘不忍睹,那股力,吳人歸承受多少,他也承受多少,第一次象步沒撤完,第二次象步強行走出,氣血翻湧不斷,更嚴重的是,吳人歸刀的勁力全砸在金玉手上,金玉手瞬間變會原樣,鮮血淋漓。

唰——

玉修涯突然人影一閃,繞至吳人歸身後,一肘擊在吳人歸背心,吳人歸向前飛出近三丈遠。

很靜!

“為什麽?剛剛不是玉修涯受傷更重嗎?”有人不解道。

吳人歸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很大,他也不解:“他的金玉手被打得散功,而且受傷決不會比自己輕,為什麽還能有力氣打傷自己?”

“是不是很不服氣?”玉修涯走到吳人歸跟前,眼睛裏盡是不屑,“你突然發起攻勢確實很猛,但六品終究是六品,內氣欠缺是根本劣勢,你雖然破了手上的金玉真氣,但是在那一刹那我腿走象步,本就是防禦狀態,自然更好地承受更多的力道。”

“是了,確實是這樣,六品跟七品在內氣上差距不小,吳人歸先發起的攻勢,玉修涯隻能一味的防守,但是象步防守能更省內氣,雖說戰鬥隻在一瞬間,但吳人歸也是在那一瞬間將自身的內氣完全迸發出來,看著架勢挺大,說到底還是一個六品的攻擊,對七品的玉修涯來說,也隻是麻煩了一點。”台下有人立馬看出端倪。

“不錯,吳人歸是六品高手的佼佼者,但玉修涯可是龍玉鏢局三當家,那可是朝廷欽點的禦用鏢局,豈是泛泛之輩?”大家都明悟不少。

吳人歸雙目失去了光彩,幾年前悟出斬風刀決,自己就浮躁了不少,不將天下英雄放在眼裏,今日終得苦果。

“看來你已經認命了。”玉修涯朝自己身上點了幾處穴道防止內傷更嚴重,“那麽現在就為你剛剛說的話付出代價!”

玉修涯聲色俱厲,金玉內氣凝於指尖,向吳人歸喉骨奔去。

“住手!”

“住手!”

兩道身影攔在玉修涯麵前。

“三當家的內氣果然深厚,不愧是天下第一鏢局的領頭人。”黎世琛抱拳說道。

“哼!”玉修涯知道今天不好殺人,再說黎世琛上來一陣奉承,玉修涯也略有享受,並未深究,轉頭看向另一人。

“怎麽,天魔教執法堂主也想讓我在**休息一輩子嗎?”玉修涯得理不饒人,執法堂主是八品高手,雖說距掌門人還有段差距,但也是當世有數的巔峰級高手了。不過玉修涯卻是不卑不亢,可見武學之心不同一般。

天魔教執法堂主秦齊楓,十年前的一代翹楚,天魔教主更是將四十九節龍骨鞭贈予他,他也在西北闖出了莫大名氣,被稱為鞭鬼人。

“玉鏢頭言重了!”秦齊楓倒也有大家風範,“吳人歸是天魔教眾,今日對鏢頭和三公子出言不善,在下陪個不是,來日定將大禮送至府上賠罪,我這兒有一顆化雪丹,是天魔教的療傷聖藥。但天魔教人犯錯自有本教來處理,還是不勞鏢頭費心。”秦齊楓將一個瓷瓶扔給玉修涯。

先禮後兵,秦齊楓當的是個人物啊!

“下次管好你們的狗!”玉修涯一個縱身回到曾公子身邊,原地打坐休息去了。

“你——”吳人歸正要開口,玉修涯眼睛一睜,吳人歸深深地把話憋了回去,臉上再無一分神采。

“果然當世武林人才輩出啊!”黎世琛出來打斷這尷尬的氣氛,“今日乃是小女招親,但是卻不僅僅隻是比武鬥狠那般粗魯。”

“哦,難道還有個別講究?又或是比比那方麵的資本嗎?”

“哈哈哈。”眾人聽到這話,雖然粗魯,但男人嘛,付之一笑即可。

可是黎大小姐怒了,臉色羞紅,一根粉練從袖裏竄出,直接從人群中把那小流氓揪出來扔到門口,小流氓直接昏死過去,門口兩個護衛見此習以為常的把這小流氓扔到大街上去。

“今日招親有三個要求。”黎心児臉上紅色未退, “第一,聘禮隻要一樣,就是能救人的神藥,我不管你們用什麽藥材做,隻要能救人。”

底下又有不少議論聲響起。

“敢問小姐可是什麽病症?”有一個富商站了出來問了此話。

“我不知道。”黎心児的聲音小了下去。

“你不知道什麽病就讓我們拿藥?你黎家要是這麽沒誠意,戲耍天下英傑,可要想想後果!”

“對,你這擺明就是玩兒人嗎,黎家的臉還真是大啊,烽火戲諸侯嘛?”

……

“歐陽公子,你怎麽看?”正北台上有個兩個書生樣的正在細細交談。

“王兄,黎家大小姐是什麽人你知道嗎?”

“這個為兄還真不知,不知賢弟有什麽見解嗎?”王公子略顯尷尬。

“黎家大小姐,黎心児,十年前被天香門人帶回天香穀學藝,天香穀以醫入武。”歐陽公子靜靜地看著黎心児緩緩說道。

“這我知道啊,也不是什麽新鮮事。”王公子更加疑惑。

“那你可知道天醫容心?”歐陽公子轉過頭看向王公子。

“容心?天香穀醫道之最容心?據說她是皇甫璿的隔代傳人,也是不久前被害死的孫兆的師妹。你說這個幹嘛?”王公子看向歐陽,“難不成你會說,黎心児就是天醫容心?那她也不用求藥了。”

“不錯,家父曾與孫兆先生有過長談,孫先生說過他這個師妹,仁宗皇帝的病情也是因為容心的醫術才得到的緩解,要不然駕崩得會更早。”

歐陽公子話說完,王公子的嘴張得老大,模樣甚是搞笑。

“如果其他人說這話或許就是戲耍天下英雄,但是她這麽說就一定是有千古奇症,因為她是天醫,有恩於先帝的天醫。”

“嗯,賢弟這話不錯。”王公子若有所思的點頭。

眾人吵鬧,歐陽辯起身肅場,侃侃而談:“黎家的這場招親算盤打得不錯。”

黎心児對歐陽辯有所聽聞,眉頭緊皺,不明此刻他為何站出來。

“黎大小姐師承天香,醫術之道自也是當世有數之列,不過連黎大小姐都要用招親來求藥,可見黎大小姐所治之人對你很重要,而且病症很難,已經接近快死之境,此其一。”

眾人對重臣歐陽修的四子倒也認識,此刻見他站起來倒也給個麵子不再多話。

“其二,黎家之前放出話來,娶黎大小姐便能得一半家產,但黎家主這些年並未聽聞有子嗣,那麽將來所有的家產均是黎大小姐的,為何隻有一半?如果我估計不錯,黎大小姐應該還有一個嫡親姊妹,我猜黎大小姐求藥就是為了就這個人了。”歐陽辯機智如妖,說出自己的推理。

歐陽辯的話也在黎世琛父女倆耳邊一炸,這事的內情隻有她父女二人知曉。

“不對!”歐陽辯沉思,手中折扇輕敲茶案,“招親隻是噱頭之一,黎大小姐的身份根本不愁沒有婆家,但還是用招親的方式對江湖、對朝野、對百姓發出通告,這通告也是人人平等,並無偏頗,黎大小姐的目的之一用黎家一半家產來向全天下購買這個奇藥。”

“這是為何?”台下有人便問道。

歐陽辯笑道,吹了口茶,繼續說著:“黎大小姐既然擺出這招親擂台,剛剛又說招親有三個條件,我猜的不錯的話,第二個條件就是正常的比武招親了,黎小姐人中龍鳳,師承天香,自不可能找個無名之輩為夫,既然擺擂,自然要有個結果,否則黎家就會成為天下笑柄。”

“我想,這第三個條件便是無條件答應為你做一件事,而且是在天下英雄之前許下這個承諾。前些日子,曾相發難懲治天下醫者,為匡天下醫德。那麽第二個條件下勝出的人物自然是一方巨擘,隻是這個條件會是什麽歐陽辯不得而知了,不過心裏已有參詳。”

歐陽辯的一番話,讓眾人明目。今天能坐在這兒的沒有誰是傻子,第三個條件隻有可能是兩種,一個是保護黎家,黎家分出一半家產家底會變弱很多,曾相發難醫者,黎家多少會受到牽連,所以承諾護住黎家的根。至於第二種雖說天方夜譚,但也不無可能,那就是為天香穀送命。朝廷對天香穀有了殺心,這隻是早晚的事,娶了黎大小姐,也同時把自己與天香穀捆在了一起,稍有不慎,便是滅門慘劇。

寂靜——

整個場地沒有一個人說話,都盯著中央的黎家父女,希望他們能站出來反駁歐陽辯的話。

荊棘劍客跳到擂台上,指著歐陽辯怒道,近要拔劍:“你胡說,大小姐怎麽可能是這種人,老爺小姐都是好人。”

歐陽辯是重臣之子,怎會沒有護衛?

護衛見到荊棘劍客,“噌噌噌”不甘示弱拔出官刀,場麵劍拔弩張。

盞茶過去,黎家父女倆臉色較蒼白,卻又無可奈何。

他們的本意確實如此,不管你們有什麽奇藥,黎家家產有一半自會作心児的嫁妝陪過去,但是另一半卻是用來買藥的,今日賓客都是大人物,府上定有良藥,不管能不能娶到心児,至少黎家看到了或者說是聽到了你家有,那麽就可以軟磨硬泡用一半家產換你的藥,而且黎世琛成功的把握很大,因為黎家一半家產的**力太大了。而且這事兒心児也能許配一個良胥,兩全其美,黎世琛也年過半百,對金錢沒什麽欲望了,隻想兩個女兒過上好日子。

第三個條件的確是讓招親勝的人許諾,但黎世琛本意隻是想讓他照顧二女兒而已,不過歐陽修的一番話不僅把這場招親扒的一幹二淨,甚至貼上了陰謀的標簽,黎家父女進退維穀,愣在了擂台中央。

“我在燕雲荒漠遊曆的時候,發現一顆藥草,不過未曾取來,但是我想用這個藥草的位置換取黎家一半家產可行?”

眾人隻聞其聲不見其人,都在尋找聲音的源頭。

嗡——

一根丈五鋼槍筆直的釘在擂台上。

倏忽間,一道紅光閃過,一位身著革履的青年站在擂台上。

“韓將軍?!”荊棘劍客又驚又喜。驚得是為什麽韓將軍會出頭?難道真的看上了家產免不了俗?喜的是歐陽辯已經將此事抬到朝廷的層麵上去了,江湖中人進退兩難,但是韓師業不同,他是神威堡弟子,江湖中人,同時也是皇帝欽封的王爺,不世之功在朝野內外名噪一時,能說上話。

“黎小姐,我在燕雲見到過一根草,隻有兩個葉子,一片葉子紅色,一片葉子綠色,不知道能否換黎老爺的一半家產?”韓師業雙手背在身後,矗在鋼槍旁。

“真的是那種草?”黎心児一掃臉上陰霾,急切的問道。

“我神威堡不至於欺騙八荒同門。”

“啊,原來是神威堡的師兄,心児未曾收到消息,不曾遠迎,還請見諒。”黎心児說完作了一揖。

“師妹多禮了。”韓師業也不計較,況且他也是今天早上才進的襄陽城。

“他是誰?”正北台上的王公子詢問歐陽辯。

歐陽辯沒好氣道:“王肖賢,怎麽著你父親也是翰林學士,朝野之事一點都不懂嗎?”

“這不是有歐陽賢弟你嗎。”王肖賢倒是自認吊兒郎當一個,也不多話。

歐陽辯對這個兄弟也是無語得很。

“他是一個月前讓西夏退兵的韓師業。”歐陽修絲毫不在意。

“他就是韓師業?安湖王?原來就長這樣啊。”王肖賢聲音不大,確也不小,不少人都聽見了。

“原來他就是韓師業。”黎心児聽到歐陽辯他們的談話,目光上下打量著擂台上的人。

“在下神威堡韓師業!”韓師業麵環四周,聲音洪亮,“今日來打擂欲娶黎小姐為妻,歡迎眾英雄來挑戰。”

韓師業拔出鋼槍,槍頭點地,將搶身攜於腋下。

“歐陽,那個韓師業上去了,你要不要再損他兩句讓他下去。”王肖賢可真是個活寶。

“王兄,你當我什麽人啊。”歐陽辯一臉埋怨的看著王肖賢。

“你們這些文人殺人都不見紅的,你看你剛剛說了幾句話,差點讓黎家萬劫不複了,或許有點誇張,反正黎家的名聲是臭了,要不是韓師業來救場,估計今天的招親就是一個大笑話,你還說你不是凶手。”王肖賢說話口無遮攔。

“你——”歐陽辯氣得無話可說,不過心裏倒是對剛才的話有些歉意,天醫可是父親好友的師妹啊,還算自己的長輩,自己不來賞臉還搞得人家差點遺臭萬年,唉,看來自己確實問題很大,王肖賢是點醒了自己啊。想到這兒,歐陽辯朝王肖賢看了一下,心想:他是故意說的還是無意說的?如果是故意說的,那他這每天玩世不恭的態度也是?歐陽辯越想越驚訝。

“你看我幹嗎?以人為鏡嗎?”王肖賢覺得歐陽辯的目光有點滲人,戲弄了一句。

“滾!”歐陽辯難得爆一句粗口。

擂台之上,韓師業身形高大,竟無人上去挑戰。沒辦法,黎家的第一個條件是一個奇藥,這點對於大家來講並不是難事,隻是歐陽修一句話讓眾人猶豫了起來。黎心児雖然長得很好看,但是犯不著為她在將來與朝廷作對,不是所有人都是神威堡的,不過這家產還是可以拿的。

“黎小姐,我有一顆九品紫芝,不知能不能換黎家一半家產?”以為富商站了起來。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黎家竟然公開求藥,那麽隻要能給出藥材就能獲得黎家一半家產,眾所周知,黎家的富庶不隻是金銀方麵,他的重要性是漢江水路,南北往來隻要是水上客商經過漢江就必須要黎家點頭才能過去,隻要拿了漢江的碼頭所有權。”很多名人開始想用奇藥來換取漢江了。

“黎家主,我這兒有成人形的千年人參想換取一半家產。”

“黎小姐,你出自天香穀,應該知道昆侖山的桃王,蟠桃樹樹齡很短,但是被雷火擊中後不死的蟠桃樹會結出一個很小的果子,被稱為桃王,桃王一落地,桃樹即死,所以桃王也是千年不遇的珍品,想以此換取黎家一半家產。”

“黎小姐,我有……”

“黎老爺,我這兒有……”

……

好好地招親大會成了拍賣場,歐陽辯愣住,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各位賓客,剛才韓師兄已經給了奇藥了,所以……”如果沒有歐陽辯使絆子,她倒是樂意用家產去換奇藥,哪怕用全部換兩株也行,隻是現在成了這樣,黎家還丟不起這臉,“還請各位按照招親的規矩走,這對神威堡也有一個交代。”

黎心児這話有心計,她說得是神威堡而不是韓師業,隻有韓師業是按照流程來走的,送奇藥,再打擂,如果以拍賣的形式進行,對韓師業不公,變相的駁了神威堡的麵子。所以這話說神威堡還是韓師業都不錯,隻是意義卻天差地別,事後神威堡也不會發難於她,畢竟她是在維護神威堡的臉麵。

眾人啞然:沒想到黎心児來這一招,直接把神威堡搬了出來,什麽意思?擂還沒打呢,你就處處維護維護神威堡臉麵,這是真把自己已經嫁了進去?

“我來領教一下狗屁神威堡!”

“誰?”韓師業語氣非常憤怒。

“韓小子,殺了我西夏那麽多人,記性倒是差得很啊。”人群中又是一聲鄙夷。

“喝——”從正北方向竄出一個人影,穩穩地落在擂台上。

“我替西夏王來參加這次招親。”那人轉過頭問黎世琛,“黎家主,既然你連文人都可以邀請,想必應該是允許仆代主戰,這是我西夏國的至寶水心玉,算不上藥材,但是唯一的作用就是延年益壽,無視病痛。”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打開盒子隻見一顆鵝卵石形狀的水藍色寶玉躺在裏麵,看一眼都覺得身上舒適。

水心玉,產自極北之地的冰髓中,需八品巔峰的高手才能進入采取,堪堪是無價之寶。佩戴者可無病無痛的多活四十年之久,這讓黎家有些為難了。

江湖中人有國家情懷的很少,反正自古以來朝廷基本都不管江湖紛爭,對西夏並無太大抵觸。

“聘禮已到,在下替西夏王打擂,黎家主稱呼我苗洛就行了。”

“你是苗洛先生?”黎世琛差點把胡子掐掉。

“我就是苗洛,我替西夏王求親打擂,特來迎娶天醫姑娘,既然天醫姑娘在大宋隻是受氣,那麽就去西夏當王妃豈不快哉?”苗洛轉頭看向曾三公子,“曾三公子幫我帶句話,告訴你們的狗皇帝,他養父的恩人是西夏王妃!啊哈哈哈!”曾三公子從玉修涯口中得知苗洛是誰,顫抖的應了一聲。

鬼斧苗洛?

“這可有意思了。”天魔教的執法堂主秦齊楓微微一笑。

鬼斧苗洛,西夏王朝第三高手,五年前去太白山門踢館,一戰成名,七品巔峰級數,風無痕以下二代弟子中無人匹敵,最後風無痕被迫將無痕劍法最後一招傳於護劍閣主嶽武才將此人擊敗,嶽武因為功力不夠強行使用無痕劍法最後一招,經脈受傷嚴重,需休養三年才能恢複,這還是欠了天香穀的一個人情才換來的結果。

當日苗洛落敗,便立下誓言,不破無痕劍法,永不對太白門人動武。

五年來苗洛銷聲匿跡,有人猜測苗洛死了,也有人認為苗洛破而後立達到了八品掌教級數,可開宗立派的武學宗師,不過今日一見,發現並未到八品級數。

與此同時,另一則勁爆消息讓人啞口無言:黎大小姐就是天醫容心?

“錚——”韓師業槍一橫,勁氣外放。

“七品!也是七品!”眾人驚呼。

“沒想到神威堡二弟子都有如此功力,那大弟子又是什麽實力?”玉修涯坐在一旁感歎道,“果然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小子,有點實力,不過敢去西夏鬧事,準備受死吧。”苗洛腰間摸出一把小斧子,向韓師業衝了過去。

韓師業深知長槍的優勢,一寸長一寸強,手握槍尾,用槍頭點出一朵蓮花向苗洛刺去,苗洛不驕不躁,躲閃的很到位。

十招下去,韓師業不禁心裏有點發怵,但隨即便將這想法拋之腦後。

“該我了。”苗洛用小斧格了一下槍尖,順著槍身欺身至韓師業麵前,右腳向韓師業小腿勾去,手中斧頭直奔韓師業右手腕。

韓師業發現苗洛的攻勢奇快無比,而且每一招的攻擊角度刁鑽的很,將槍這種兵器的弱點了解得太過於透徹,此時,長槍回防不得,斧頭就快要削去整隻右手,如果此時向後撤力會被苗洛的右腳勾倒,到時候必死無疑。一招,僅僅是一招苗洛就已經將自己逼到如此境地。

怎麽辦?怎麽辦?

韓師業腦子不斷地在想對策。

放!

當斷則斷!

韓師業將長槍脫手,整個人一縮向苗洛懷中撞去,苗洛一怔:這小子反應倒挺快。韓師業撞開苗洛,把苗洛撞的氣血略微翻湧,不過韓師業的鋼槍卻被苗洛甩到擂台邊緣,隔了四五丈遠。

韓師業後撤兩步與苗洛拉開距離。可是苗洛會讓他走嗎?

顯然不會,剛讓他繳械,自然要窮追猛打。又是兩步追了上去,斧頭的影子遍布了韓師業全身,讓他無從躲閃。

“你跑不掉的。”苗洛大叫一聲,斧頭揮舞的更快,韓師業無奈後撤,可是再撤就被逼下擂台了。打擂的規矩自古以來誰先下擂台誰就輸,韓師業自然不甘心認輸,立馬下了決心。

“噗嗤——”韓師業當胸硬接了一斧,鮮血直噴,麵色瞬間慘白。鐵血漢子用來形容此時的韓師業絲毫不過,拚著傷口,左手抓住斧頭,又是一陣鮮血流出,右手抓住苗洛的左手,瞬間天龍真氣奔苗洛體內而去。

“臣卜木曹!”苗洛痛罵一聲,心裏很是無語:這小子要玩兒命啊,大家都是七品,雖然我比他年長不少,他也才七品初級,但是神威堡的天龍真氣的霸道是眾所周知的。

苗洛一瞬間隻感到自己的左手被天龍真氣衝麻了,不過韓師業更不好受,自己拚內氣,還是以弱拚強,盡管天龍真氣有一定優勢,但是苗洛體內真氣的反噬更讓他難受,身體的痛楚比苗洛還強。

慌了,這下輪到苗洛慌了:這樣拚下去,先死的雖然是韓師業,但是自己也是受不小的傷,在西夏還好說,可這是在大宋啊,西夏第三高手在大宋重傷,他可不認為那些假仁假義的宋人能放過自己。

“嘭——”苗洛引爆體內真氣,將天龍真氣一瞬間全部驅逐出去,韓師業早料到他會這樣,腰間皮帶一抽捆住苗洛,苗洛身子一輕,被韓師業扯下擂台。是啊,如果不這樣做,韓師業背對擂台,就算兩人都倒下,苗洛也是倒在擂台上,而他卻是在擂台下麵。

兩敗俱傷!

同時出擂台!

“你個小王八蛋!”擂台下,苗洛正騎在韓師業腰上,兩手捏拳往他胸口上的傷招呼著,“你個小兔崽子,老子五年前都沒這麽丟人過,天龍真氣了不起啊,你再來一下試試啊!”

黎心児不禁莞爾:“爹,去拉開他們吧,今天到此為止了。”

“也好。”黎世琛捏捏胡須,便走至擂台中央,“今日招親無勝出者,就此作罷,但我黎家依舊願意拿出一半家產來換取各位手中的奇藥,如有此意者,可在襄陽留宿三日後談判,我已通知各大客棧,各位賓客在襄陽的食宿一律免費。”

苗洛聽後起身悻悻地走了,主人都說結束了,也不好再去找事,韓師業直接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