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深壑囚鷹 第九章 鬼鳴噤群 4

不多時，錄像資料被取來，並被投影到銀幕上。畫麵中，那個遇襲的男子衝向吳天崎他們的畫麵隨即出現。在看到那個人的相貌後，陳教授雙目圓睜，嘴張開著，卻說不出一個字，如果不是身後有椅背，他可能已經跌坐在地。但出於安全起見，離他最近的金杉還是走到了陳西峰身後，防範著他因過度激動而出現意外。司空宏見狀，立刻關閉了投影。如果讓他看到被害者沙化的場景，恐怕會對他造成更大的打擊。“唉，果然是這樣……”高劍鳴皺了皺眉頭，而在一旁，吳天崎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沒辦法的，這就是事實，誰都無法回避……”“雖然很殘忍吧，但至少我們能夠確認他的身份，這算是突破口吧。”司空宏沉聲道。

“陳教授，您應該認識他吧。”早已侍立在陳西峰身後的易彬問道，而這時，聽聞此話的劍熾風本想上前製止易彬，警示他注意自己的身份，但無奈身邊高位者眾，隻能向其投去鄙夷一瞥。“陳教授，請您節哀。”蔣惟康立刻從座位上起身，走到陳西峰身邊安慰道。而此時的陳西峰已經用雙手掩麵，不知道是在拭淚還是在控製情緒，讓人看了不免隱隱心痛。“我能確定，他叫徐威，是我在大學時期的好朋友，因為各自的工作，我們有一段時間沒有聯係了，沒想他居然……”良久，陳西峰深吸一口氣，沉聲說著，便垂下頭去。“很遺憾，我們到最後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確認遇害者。”蔣惟康歎息道。“很抱歉，我們沒能……”吳天崎剛要道歉，陳西峰卻緩緩伸出手攔住：“不，你們盡力了，我這條命就是多虧了你們才能救回來的，隻可惜，老徐他沒有我這麽好的運氣……”

“保護每一個人，這便是騎士聯盟的職責，沒能救到更多的人，就是我們的失職。”吳天崎說著便向陳西峰深鞠一躬，其他在場的聯盟戰士也紛紛效仿，就連蔣惟康也沒有坐下，而是向陳西峰垂首示意。許久後，陳西峰才勉強平複了情緒，但他的神情也有幾分木然。“眼下，難道我們真的要等他們找到下一個目標才能行動嗎？”劍熾風問道。“或許吧……雖然很不想接受這個現實……”高劍鳴歎道。“不管怎樣，我們現在已經有了進展。照著陳教授友人這條線索加大排查力度，查出可能的目標及時保護。”吳天崎下達指令後，又轉向了蔣惟康：“區長，您認為如何？”而這時，蔣惟康則點了點頭：“我認同吳督察的觀點，而且在排查的同時，也必須加強巡備，盡可能快地把那些家夥揪出來！”“是，就按照區長說的辦。”吳天崎頷首應答道。

“或許，會有更快的辦法……”陳西峰突然開口，蒼老的語氣中異常決絕：“因為現在，他們還有一個目標沒有殺死，那就是我！”“難道您想！”高劍鳴不免一驚。“是的，我來做誘餌，把他引出來，你們來攻擊！”陳西峰堅定地說。“不行，這樣太危險！”在一旁，蔣區長斷然將其拒絕。“鬼蝠的射擊非常精準，與他的戰鬥非常危險，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讓您牽涉進這樣的事情裏。”高劍鳴趕忙搖頭拒絕。“不，我呆在這裏，也做不了任何的事，我心裏難受啊！現在我的朋友已經沒了，可能其他人也是這樣，我一個人苟活著，又有什麽意義？與其這樣，還不如讓我也來為聯盟盡一份力。如果真的可以把那些家夥消滅掉，我也不算白白被你們幫助。而且，我也相信你們擁有這樣的實力，你們一定可以做得到！”或許像陳西峰這種年紀的老人，態度都會比較倔強。

“聯盟絕對不會把任何非戰鬥人員推上戰場！”司空宏也當即表態：“抱歉陳教授，這件事我們愛莫能助。”“這些年輕人說得沒錯，陳教授，我們不能冒這麽大的風險。”蔣惟康的話，無異於一錘定音。而在自己麵前，一個老者都能有如此的決意，也讓芷儀感到些許驚訝。看著針鋒相對的雙方，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能保持沉默。這時，陳西峰突然一把將座椅推開，撲通一聲跪倒在眾人麵前。“教授，您這是！”眾人都一驚。“就當是為我死去的朋友報仇雪恨，求你們了！”陳西峰說著，突然將頭叩向地板。“誒，陳教授，您這是幹什麽！”蔣惟康大吃一驚，趕忙走向到陳西峰麵前，而早就在一旁的易彬和金杉連忙上前將他拉住，但奈何麵對老者，他們又怎敢用力，而陳西峰卻仍然執拗地把頭磕向地麵。“嘖嘖嘖，怎麽還搞出這麽亂的情況啊。”一直站在原處北宮瞬的低語依然平靜，但他卻並不打算插手現在的場麵。

“很抱歉陳教授，這一點我們決不允許！”此時，蔣惟康將跪地的陳西峰教授一把扶起，言辭溫和，卻異常堅決：“聯盟的職責，不是單純地為了消滅敵人，而是要不惜一切代價從敵人的手上挽救無辜者的性命。為了一場戰鬥的勝利，為了消滅一個敵人，讓無辜的平民冒著犧牲生命的代價去當誘餌，這是絕對不容許的！這不僅是我的意見，在場的每一位聯盟戰士都不會同意您的決定！”此時，吳天崎上前，向陳西峰行了一禮，莊嚴地說道：“是的陳教授，我們很理解您現在內心的悲痛，也很理解您想為了朋友報仇的心情。但是，我們和蔣區長的意見一致，我們決不能讓您去冒這個險，我們也絕對有辦法，去戰勝這個敵人，為死難者報仇。”在場其他的戰士們，也紛紛頷首，示意認同。“可是，一天不消滅這些家夥，就有更多的人麵臨被殺的危險，隻有把他們引出來，你們才能夠消滅他們。拜托了，就當是我這個老頭子為民捐軀了！”但是，陳西峰的語氣仍然決絕，毫不退讓。

就當在場者麵麵相覷，不知所言時，始終沉默的易彬卻突然開口道：“想要引出他們，還有一個辦法。”言罷，他上前一步：“由我來做這個誘餌。”“不行！”此言一出，夜芷儀近乎花容失色，毫不猶豫地表明了拒絕，而其他人也都有些或多或少的驚詫。“易彬，你這是……”高劍鳴上前一步，正要製止。“天崎前輩說過，鬼蝠的行動記錄中從沒有過失敗，而我則是鬼蝠兩次都沒能殺死的人。從上一次和他的接觸中，我感覺到他的自負使得他不接受任何的失敗，因此他必然把我視為眼中釘。至於血玫，魔龍，以前也都和我有過戰鬥，所以，我是這裏最適合作為誘餌的人。”“可是易彬你要知道，鬼蝠的槍法奇準，一旦他盯上你，你必然凶多吉少。”司空宏開口勸誡道，顯然也是想讓易彬放棄這個想法，但易彬的態度卻格外堅決：“請司空前輩放心，Delta是遠程輸出型騎士係統，在這個戰區，沒有人比我更適合做這件事了！”

然而這時，一直站在易彬身邊的夜芷儀突然上前，一把拉住了易彬的手臂：“我不能讓你去，這太危險了，之前的戰鬥已經夠危險了，我真的不想……”夜芷儀的語氣，竟摻雜了幾分哽咽：“不想再看到，我身邊有人逝去了……”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易彬大為驚詫，也讓圍觀者紛紛緘默。易彬似乎也有幾分動搖，他微微垂首，似在沉思，然不過片刻，他的神采中又恢複了方才的堅定：“蔣區長和天崎前輩他們說的對，聯盟不會讓平民在戰鬥中冒險，可我既然穿上了這件聯盟的隊服，我就是聯盟的一員，是在戰鬥中必須挺身而出的人。無論我之前究竟是什麽身份，現在我隻想作為聯盟的騎士，為聯盟而戰鬥！”此時，易彬將另一隻手輕輕地搭在夜芷儀的手背，純黑的瞳眸似乎有了幾分笑意：“請芷儀前輩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芷儀正要開口，吳天崎卻已來到她的身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這樣，我認同易彬的想法。”此言一出，高劍鳴厲聲反駁：“你瘋了嗎天崎？你難道真的要讓易彬去承擔這樣的風險嗎？”“這樣的行為確實有風險，但是……”這時，吳天崎昂首看向易彬，眼神中流溢著敬意和尊重：“易彬絕不是一個人去承擔這樣的風險，還有我們！這次的行動，我們一起參加，一旦發現目標，我們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將其擊殺，絕不能讓他們傷到易彬！”“說到點子上了。”一旁的司空宏則打了個響指，表明自己的認同。

“可是，我們要在哪裏等他們呢？如果地方不定下來，我們根本無法有效保護易彬啊。”高劍鳴發問，此時陳西峰卻自告奮勇道：“既然這樣，就去我原來的住宅吧。我本來就是他們的目標，這段距離足夠引起對手的注意，也很容易找一個正當的理由，如果各位不介意，我們就賭一把吧。”這時，易彬看向夜芷儀，自信地點了點頭。雖然仍舊猶豫了片刻，夜芷儀還是鬆開了手，喃喃道：“我也會去幫你的，一定，不會讓你出事。”雖然目睹了這一舉動，但吳天崎和司空宏並未多言，兩人餘光相視，各自長長地籲出一口氣，不過，這個動作並沒有被易彬察覺。“謝謝，我一定會完成任務，平安回來！”言罷，易彬便向眾人行以騎士禮。

子夜時分，北騰緩緩走向預定的地點。夜闌星希，周遭空無一人，寂靜得令人生畏，但依憑奧菲以諾的本能，北騰卻能明顯察覺到一股異常的氣流湧動：“難得你還會主動把我叫出來，好了，別讓我等太久。”“我還沒著急呢，你急什麽？”就在北騰說完時，霜刃摻雜冷笑的聲音響起，在一旁的陰影中，擬態為陳西峰的他緩緩走出，而他的神情，和之前在會議室中的判若兩人，絲毫沒有一個老者的和藹端莊，陰冷奸邪，如同鬼魅。“從聯盟裏麵鑽出來，應該不容易吧，殺了幾個啊？”北騰看向霜刃的目光故作羨慕。“哼，殺雞取卵的事情，我才不幹。”霜刃冷哼一聲：“先不說現在聯盟對我完全沒有防備，我的第二形態，可是依然保留著靜止時間的能力的。”

“好了，既然我們的時間都很寶貴，有什麽事就趕緊說吧。”比起閑談，北騰勢必對霜刃所謂的計劃更感興趣。“好，我就長話短說了。”陳教授壓低了聲音：“想不想除掉那隻蝙蝠，你應該也看他不爽了吧。”“哦？傷害同僚可不是小罪啊，而且，你總該也給我一個你想這麽做的理由吧。”北騰聽上去漠不關心。“別裝好人，你是想這麽做的，而且很想。”這時，霜刃訕笑兩聲：“要說理由，我們的理由是一樣的。因為這個家夥，好像對你的玩物很感興趣呢。鬼蝠生性自負，他自認為不會放掉任何一個對手，所以對那個兩次逃過他襲擊的人，自然恨之入骨，我想他現在應該隨時準備親手擊斃他吧。如果不想讓他搶先一步，讓他搶先把你的玩物殺了，你總也該做些準備吧。”

“不錯的理由，成交。你說，要怎麽做吧？”北騰的臉上突然露出笑容。“我本想以這個軀殼為誘餌，誰知聯盟的人居然拒絕了。但是那個擁有Delta的家夥居然自告奮勇地來做了這個誘餌。明天，你隻要和那家夥來就行。你要脫身很容易，而他，肯定會死在聯盟的手上。”霜刃冷笑道：“順便，不要太貪玩，你應該知道我們之間的協議的。”沉吟片刻，北騰攤開雙手：“好吧，但話說在前麵，當我們之間的合作結束的時候，我一定會殺了他的。如果誰想阻擋我，我就隻能讓他先走一步了。”

“這個自然，當我們彼此都達成目的以後，接下來改怎麽樣就怎麽樣，互不幹涉。相信我們之間可以有一場有趣的合作。那麽明天見，祝你好運。”霜刃說著，整理了一下陳教授的衣冠，下一瞬就消失在了夜幕中。當一切歸於尋常時，他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寓所中，走到窗前，借助蒼白的月光，看著玻璃上倒映的這個老者形象，霜刃先是嘴唇翕動，隨後便發出一陣張狂的笑聲。狂笑中，他轉過身，隨後雙手撐住房內的書桌。“果然和我們想象的一樣，對待獵物已經陷入了完全的癡狂，完全忘記了自己的過去，忘記了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不愧是我們計劃中第一個成功的試驗品，相信以後，你還能發揮更有趣的作用的。”

時至清晨時分，高文區上空竟然盤旋著幾架直升機，直升機上的擴音器開始向戰區內持續播音，這是一般隻有到了緊急情況才會出現的局麵：“各位高文區內的居民們，聯盟即日起將在戰區內進行行動，請各位居民根據引導人員有序撤離。各位高文區內的居民……”自此，民眾們紛紛走出家門，扶老攜幼地前往聯盟指定的集合點。沿途隨處可見聯盟安排的戰鬥員保駕護航，而駐守於此的騎士們，此時也開始駕駛機車四處巡視，絕不給侵略者一絲的可乘之機。半天的時間過去，並沒有什麽意外發生，這樣順利的場麵，卻反而會讓經驗豐富的老兵們感到不安。

正午時分，聯盟分部備戰區的大門被打開，易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著，跨上了自己的機車。此時，他的雙眼直視前方的道路，眼神中滿溢著堅毅和決絕：“無論如何，一定要成功！”心中暗忖著，他們發動了引擎，一陣轟鳴聲中，機車快速駛離了聯盟分部。莫約十分鍾後，易彬來到了目的地，也就是陳西峰原來的住宅。“希望一切順利。”摘下頭盔，易彬神情肅穆，卻毫無畏懼。

“那個家夥，果然出現了啊。”而這時，就在一旁的屋頂上，鬼蝠擦了擦自己的手槍，不時向著下方的兩人睨視道。在鬼蝠的身邊，北騰的語氣依舊慵懶：“聯盟既然已經開始疏散，就說明他們準備廣撒網了，這種情況下，這些家夥會單獨行動，不是什麽意料之外的事吧。”瞥見易彬時，鬼蝠的眼中閃現一絲殺意：“真是省去我不少麻煩呢，上次讓我受辱至此，這次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而且，所幸我們安插在聯盟內部的眼線，我才知道了這個家夥這次的目的地是這裏。”北騰的語氣輕蔑，一如既往地滿不在乎。“哼，反正不管他來這裏想要幹什麽，把他殺掉就對了是吧。”走到了屋頂邊緣鬼蝠突然露出獰笑，但同樣露出笑容的還有北騰：“是啊，殺掉就對了……”北騰起身，走到了鬼蝠的身後：“那麽按照你的想法，你今天就一定要把他幹掉咯？”

“我話說在前麵，我的獵物，是絕對不會讓給其他人的。”鬼蝠說著，麵露凶色：“尤其是有膽量侮辱我的家夥，我絕對會親手虐殺他。”但他沒有察覺的是，他的話隻是引得北騰輕聲冷笑：“你要知道，掌握這個情報的是我，本來我可以一個人來把他殺掉的，隻是為了顧及你的顏麵我才告訴你，難道不應該也照顧一下我嗎？”“我醜話說在前麵……”北騰的建議，換來的卻是鬼蝠的舉槍抵額：“如果你想和我搶人，我保證先幹掉你。”“別誤會，我沒說我一定要搶你的人。我的意思是，要不我先下去跟他過兩招爽一爽，然後你趁這個機會把他打殘，我們一起虐殺一個恐懼中毫無還手之力的獵物，不是更有趣嗎？”北騰的臉上，浮現一絲詭異的獰笑，仿佛屠夫凝視著待宰的牲畜一樣。“這還有點像話。”沉思片刻，鬼蝠移開了槍口：“動作快，你的時間不多。”“放心，不會讓你等太久的。”北騰說著，臉上露出了那令人戰栗的灰白色條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