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ume.1 深壑囚鷹 1. 叢林法則

寰宇之下,暗流湧動。

天堂和地獄,相隔幾許?或許,劃分它們的,隻是一條狹窄的道路,就如同饒庶的富人區和簡陋的貧民窟,有時僅僅是一牆之隔。而這樣的場景,同樣適用於戰區和灰色地帶的交接。一邊,是高樓林立,燈火通明,另一邊,則是殘垣斷壁,衰敗蕭瑟。分隔二者的,是一堵巨大而堅固的鐵壁。為了分隔敵我,抵禦外襲,聯盟將敵占區和安全區以一道城牆劃分,防線上的諸多武器,巡邏的衛兵,時刻警惕著外部的侵襲。

所謂的安全區,換言之戰區,是聯盟調兵遣將處,甚至是部分民眾的生活區。然而,安全區中也並無絕對的安全,對於諸多侵略者而言,披上畫皮混入人群易如反掌。因此,相比戰區以外的直接進攻,戰區內粉飾的和平,才是聯盟防禦的重點。聯盟的精銳們,隻有在敵軍大舉進犯時才會趕赴前線禦敵,其餘的時間,則是負責戰區內的維穩。倘若順著灰色地帶再度挺進,就將進入敵占區腹地,此地一切的建築,或是化為廢墟,或淪為窠臼,而這片荒蕪而可怖的幽土,已是二十載無人踏足。

現在是2020年,人類與侵略者對抗的第21個年頭。在聯盟第一支部戰區,高文區外的灰色地帶,有一間老舊的小洋樓,年久失修,內外的裝潢都已經破敗殆盡。不管它曾經是否雍容華貴,還是溫馨舒適,在灰色地帶中數不勝數的廢棄建築中,它可能永遠都不起眼。沒有人知道,它何時落成,又所屬何人,甚至當創世者的部隊如洪水猛獸一樣湧來時,戶主是否僥幸逃生,也不得而知。

但唯一可以知道的是,現在的它已然成為了眾矢之的。一眾黑影,借助夜色的掩護,正在悄無聲息地將其包圍,他們穿著甲衣玄盔,手中荷槍實彈,銜枚奔行,寂然無聲,卻又掠形橫空,疾然如風。隻消片刻,他們便在屋舍之外布下天羅地網,此刻風聲鶴唳,仿若一觸即發。不過,他們的目的並非是這棟早已空無一人的樓房,而是一個隱藏在它下麵的,結構複雜的地下室。兩日前,聯盟發現此地有著不尋常的信號波動,經過偵查,探明此處為創世者的據點,因此在擬定圍剿計劃後,便派遣部隊前往突襲。

一扇緊閉的鐵門外,兩名身著黑色戰鬥服的人正貼在門兩側的牆壁上。顯然,他們是最先被安排潛入的斥候。他們的衣著,與那些潛行於屋舍之外的部隊別無二致,同是一身軍服般的黑衣。一頂狀似蟻首的碩大黑色頭盔,完全掩蓋了他們的麵容。在他們的左胸口,都貼合著一塊黑色的盾形徽章,由於與服裝同色,因此旁人難以覺察,在這樣的環境中,更是無法看清其中紋理。

這些人,便是隸屬於騎士聯盟的戰鬥員,也是聯盟中最初級的部隊。他們由能力平庸,無法順利操縱騎士係統的戰士們組建,由於他們的戰甲樣式仿照螞蟻,加之為數眾多,因此又被稱為“蟻兵”。在戰場上,蟻兵戰鬥員能夠發揮的戰鬥力極其有限,通常而言,他們大多擔任巡視,布防,管控,疏散等職責。倘若交戰,也僅以編隊為單位,對實力較弱的對手進行密集的火力壓製,大多數情況下,他們的任務都是堅持到作為聯盟主戰力的騎士們前來應敵。但麵對特殊情形,部分術業專攻的蟻兵戰鬥員也會被派遣進行偵查或是潛入的任務,恰是現在。

在兩名戰鬥員的手上,都放置著一支武器。圓柱形的主體部分包裹住右前臂,槍膛之處為半球形,下端隱隱可見一並折疊收納的刀刃,這也是蟻兵戰鬥員標配的火器,機槍劍。其中一人,將一塊平薄的方形儀器貼合門扉,正對兩人的屏幕閃動雪花,隨後便出現了一團朦朧的圖像。

與此同時,另一人則將手指按在了頭盔旁側,覆蓋於耳廓,壓低聲音道:“A2報告,我們已經按照計劃潛入目標地點,並在一處房間內偵測到生命體征,大致判斷是人類。因為門上有電磁屏蔽,我們無法通過熱成像看到他的具體姿態,但可以確定他現在處於靜止,推測其為目標Y,報告完畢。請熾風巡監指示下一步行動。”其中一人將手指抵住頭盔一側沉聲道。

“收到,A2注意,你們的任務是隻是找到目標Y,現在留在原地繼續監視,等待聯盟支援,我會盡快派人到你們那裏去。”在外麵的一條馬路上,一個刺蝟頭的青年一邊把視線死死鎖定在那棟建築物上,一邊沉聲下達指令,他也就是匯報中提到的“熾風巡監”。他身高五尺過半,黃眸棕發,莫約弱冠之歲,仍有些許稚氣的臉上,卻有一種同齡人難以顯露的堅定。

他身披一件啞光長衣,貌似皮革,但紋理卻要更為細膩。衣裝沒有太多花紋,淡金與漆黑的幾何組合,便構成了他衣著的主色調。而和那些戰鬥員一樣,他的胸口也有一個盾狀徽章,隻不過青年的徽章,底色為金,周圍是一圈淺藍色金屬邊,下方還有三顆銀色圓釘。那個徽章正好位於一處金黑交匯處,因而格外顯眼。

但於青年而言,最為引人注目的,則是腰間纏縛的一條黑色腰帶,充斥機械感的造型,令其與他的服飾格格不入。腰帶的兩側及後方,還懸掛著三隻形貌特異的道具,一眼視之,旁人雖不明就裏,卻能隱約感知其中蘊含的力量。此時,在青年的身邊,那些早已埋伏於周邊的士兵,仿佛得到了進攻的號令,列陣整齊,開始湧向那棟樓房。

作為行動中的關鍵一環,青年自然深諳,目標Y是在偵查中,被發現存在於這個據點中的收割者。並且依據前期調查,他很可能是一名人類,隻是在將他擒拿或擊殺之前,關於他的具體信息,尚且一無所知。在聯盟的檔案中,這些組織嚴密的侵略者,皆被冠以“創世者”之名,他們所行的目的,便是將人類屠戮殆盡,創造一個殘酷而暴虐的恐怖世界。而“收割者”,便是創世者中的精銳部隊,由各種族的強者遴選而出,他們皆是殺人如麻,卻又身懷異能的嗜血之徒,除了形形色色的怪物外,部分實力強大,卻泯滅心智的人類,也有可能加入其中。“身為人類,卻甘願淪為走狗。既然這就是你的決定,就讓我送你上路。”青年微微低下頭,心中默聲斥告時,雙眸中顯露出一絲殺意,將衣冠稍加整理後,隨即也朝著那棟樓房走去。

在一道鐵門後,一盞無影燈把整個房間照得發白。房間異常空曠,隻是在正中間擺放著一把平放的長椅,而仰躺其上的,則是另一個弱冠少年。一頭黑色短發,已是淩亂分叉,青年麵龐瘦削,在強光直射下,他的麵容雖更為白皙,卻也沒有絲毫的血色。

此時,青年正穿著一身如同潛水服般的黑色緊身衣,自咽喉至雙腳,皆被裹縛在內,就連雙手也被套上了黑色的手套,正是在貼身衣裝的映襯下,勾勒出青年身材的形單影薄,看似極盡孱弱。而在它的身上,唯一的異色,便是左胸處,一枚銀色的金屬飾品。

不知過了多久,黑發青年才緩緩睜開雙眼,渾濁的鞏膜中,根根血絲清晰可辨,而一雙純黑的瞳孔,渙散空乏,近乎無神,仿佛重傷未愈,也似方才死裏逃生。青年掙紮著站起身,但就在瞬時,仿若一隻無形之手攥住大腦,劇痛侵襲,令他頹然墜倒在地。

幾番沉重的喘息聲後,黑發青年強忍顱腦疼痛,以戰栗的雙手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緩緩立起,用盡全力抵禦著排山倒海般的餘痛與眩暈。很快,他的手夠到了一處著力點,正是一旁的一張小桌子,青年本想借助其起身,卻不想雙腿一軟,不僅自己摔倒在地,也將桌子碰倒,也就在這時,原本放置其上的一個物件,也落在了青年身旁。

青年虛弱地偏過頭去,將渙然的目光移到了那個東西上,才發現那好像是一條腰帶,兩條紅色的帶子連接著一塊銀色的金屬狀物體,上麵鏤刻著一個紋章,一個圓圈中有兩柄屠刀交叉。而就在視線和紋章交匯的瞬間,青年的瞳孔卻驟然一縮。

他不知道這個東西叫什麽,仿佛它從未出現在自己的記憶中,但一股莫名的衝動,卻在他的心底勃然萌生,並迅速占據了他全數的心智,操縱了他全數的意識。他知道,這個東西要怎麽使用,而且他好像感覺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刀刃刺入身體,發出撕裂肌腱的悶響,鮮血汩汩湧出,獵物漸漸沉默,這便是自己的任務。

霎時,周身的疲軟與痛楚仿若煙消雲散,青年如同提線傀儡一般僵硬起身,又機械地將腰帶拿起,套在了自己的腰間。然而,這一切似乎都並非他的意願,隻是冥冥之中,似有一未名之人,在操縱著他的身軀和思維。“收割者,鴞影,奉命行動!”青年以陰冷的口吻念叨著,便將腰帶中央的銀色物件翻轉折下,令其與下方邊框嚴絲合縫地並為一體。

就在兩名戰鬥員守在門口時,一陣重物砸落的聲音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就在他們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過於緊張而草木皆兵時,一陣渾厚的電子音從門後響起:“Complete”而這句語音,每一個聯盟的戰士都再熟悉不過,這意味著甲胄著裝的完成。雖然不論是聯盟還是創世者,皆有類似的戰術鎧甲在役,但此時此刻,這個隱匿門後之人,絕對不可能會是隊友。

意識到或生變數,兩人的額頭紛紛沁出冷汗。“快看看,裏麵出什麽事了!”而在看到了屏幕的圖像時,兩人的瞳孔猛得一縮:原本應該靜止的那塊紅色區域,不知何時竟然改變了位置,尺寸陡增,似乎正在向著自己靠近。突然,一柄橙色的刀刃突然從門後刺出,幾乎是毫無阻滯地將其捅破,也精準地炸串了那台監視設備。

雖然身為斥候的鐵律讓他們克製住了驚呼,但如臨大敵的兩人還是立刻向後退開,而這時,那柄刀刃也被迅速收回。損壞的設備掉落在地,上麵是一道觸目驚心的創口,不時還迸濺出電火花。“A2報告,目標剛剛發起進攻,可能要逃跑,我們必須采取行動。”片刻後,兩名戰鬥員努力恢複了鎮靜,回到了門邊,舉起手中兵器。

“等等,不要著急,如果對手真的是收割者,你們不可能對付得了的。”屋舍之外,收到通訊的棕發青年瞳仁一縮,旋即勒令兩人待命,但後者卻充耳不聞:“來不及了,不管怎樣我們會盡力拖住他,絕對不能讓他跑了!”這時,兩人相視一眼,其中一人便將槍口對準了門鎖,扣下扳機。三陣槍聲砰然震響,子彈出膛,遂是火光迸發。射擊結束的瞬時,另一人立刻上前一腳,將鐵門猛地踢開。

早已鏽蝕腐朽的軸樞,發出刺耳的嘲哳響動,破門的瞬間,兩名戰鬥員立即持槍,不差分毫地衝入室內。不過,映入眼簾的,隻是一把空置的長椅,一張翻倒的幾案,以及天花板上輕微曳動的無影燈。“沒人?怎麽可能?”其中一個戰鬥員將舉起的槍口微調,狐疑地嘟囔一聲,而另一人也在警覺地觀察著四下的風吹草動。

此時,兩人耳畔的通訊器中,隻餘下一陣雜亂的噪聲,而地表之上,棕發青年仍在急切呼喚:“A2A2,從現在開始保持警惕,我會下令所有的人強攻,在增援到來之前保持警惕!”不過,無論他怎麽呼叫,耳機之中卻有間斷傳出的嘈雜噪聲。“看來他們已經進入房間裏了,信號遭到了屏蔽。”稍許忖度,棕發青年便知曉緣由,不由得蹙起眉尖:“不確定這是不是圈套,總之必須馬上增援,對手如果真的是收割者,麻煩就大了!”

入室的兩名戰鬥員,雖是幾經嚐試,卻也難以和外界再度聯係。當他們四下環伺時,卻見房間空曠異常,毫無躲藏之處,唯一的出口也隻有兩人身後的那一扇鐵門,方才其中之人,分明無法脫逃,此刻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鬼了,那個家夥會去哪裏?我們明明很快就動手了,他不可能有時間逃掉的!”一麵問著,一名戰鬥員已經來到了房間最裏的一側。“而且他剛剛能夠這麽輕鬆地刺穿鐵門又拔刀拔掉,我甚至不覺得他破壞我們的熱成像儀是個巧合,這麽厲害的家夥……”另一名戰鬥員一邊說著,一邊屈膝蹲身,注視著那扇鐵門,然而,就在他的視線穿過那道貫通的刀痕時,他的心跳頓時靜止,周身血液也如封凍一般凝滯。

因為他看到,在鐵門的後方,一柄橙色的短刀,緩緩被抽出,刀身上印刻著一個徽記,像是一個圓環中交叉著兩柄屠刀。那個房間中的襲擊者,並未離開,而是藏身於門後,靜待兩人貿然闖入他編織的陷阱之中。

仿若巨石壓置心口,那名戰鬥員頓感窒息,四肢仿若鐵索束縛,僵硬得動彈不得。而打破這短暫的死寂的,是一陣刺耳的金屬相擊聲。那道躲藏在門後的身影,猛地躍出,帶動鐵門砰然閉合,在這片狹仄的房間內,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響動。或是毛骨悚然,餘驚未定,直到那道身影衝到了麵前,這名戰鬥員都動彈不得,未能躲避,也不及還擊。一抹橙色的寒光閃過咽喉,襲擊者的身影與之擦肩而過,半蹲在那個戰鬥員身後,短刀執在胸前,刀尖朝前,銀色的圓形麵罩上,已經沾上了幾滴噴濺的血痕。而這時,一道淒美的殷紅,從那名戰鬥員脖頸處噴湧而出,沒有來得及發聲,他已是緩緩倒下。

“啊!”當另一名戰鬥員循聲望去時,卻發現戰友已然遇襲倒下,震恐之餘,他疾呼一聲,隨即將槍口對準了這個不速之客。此時,這名襲擊者身著一套黑色戰衣,披掛一襲簡約平滑的橙色輕甲,圓形的銀色麵罩,將他的麵容盡數遮掩,手中一把橙色的短刀,似是他唯一的兵刃,而在那柄短小的刀刃上,尚有零星血珠,不時墜下。

“發現襲擊者!有人受傷!重複,有人受傷!”眼見此景,戰鬥員一邊怒吼著,一邊扣下了槍械的扳機,密集的子彈自槍膛傾瀉,如同驟雨般朝著那名襲擊者傾瀉而去。然而,那人揚手一晃,將刀刃上的殘血甩去,隨即側身一閃,躍到一旁,子彈轟擊在他原本之處,卻未能傷他分毫。躲避彈雨之際,突襲者足尖點地,便迅速朝著戰鬥員衝去。隻是一輪吐息的光景,便已兵臨身前,原本是反手握著的短刀被轉到了正手位,隨即朝著他的心口刺去。

“啊!”戰鬥員全然不曾料想,對手的進攻竟會如此迅疾,驚呼一聲,持槍的右手猛地一振,那柄收納於槍體下方的短刀便已彈出。他急忙上抬槍身,欲要以此格擋。恰在此時,兩刃交接,一陣金鳴鏗然,劇烈的衝擊遂令戰鬥員感知臂肘麻木。而此時,襲擊者進攻未果,臂肘發力向前一推,便倏然向後退去,片刻之餘便與之相隔數米。而這時,勉強脫身的戰鬥員也不免後退一步,舉目端詳時,才發現短劍之上的交鋒處,赫然顯露一處凹陷。

“這家夥,好強的力量!”就在戰鬥員驚歎之時,襲擊者身形一顫,足尖蹭挪,似要再度出手。但恰在此時,一聲沉吟卻在他的喉間突兀響起。他微微後退一步,右手轉而扶住頭盔,身形輕微起伏,似乎喘息。“這家夥怎麽了,為什麽突然表現得這麽痛苦?”頃刻察覺端倪,戰鬥員立刻後退到鐵門邊,雙手往回一甩,那柄短劍又一次縮回。

“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現在就是殺了你的好機會!”旋即,戰鬥員便迅速將槍口對準眼前敵寇,在一聲恚怒難當的咆哮後,便扣動了扳機:“混蛋!去死吧!”彈丸出膛,接二連三地轟擊在那片橙色的胸鎧上,此起彼伏的爆響,使得襲擊者不由得躬身作擋,連連退卻。他將雙手交叉於胸前,以此勉強招架,但是,在如此密集的火舌襲擾下,襲擊者的身軀仍在不住地顫抖著。

突然,襲擊者微微側目覷視,繼而,他便掙脫了彈雨的囚籠,縱身一躍,向著一旁躲閃而出。他的身體在地上翻滾一圈,便是即刻穩住身形,即便甲胄之上,早已遍布彈痕,黢黑密布,硝煙彌散,但這個襲擊者的動作,卻仍是異常迅捷,好似剛才的射擊,未對其造成絲毫的創傷。而與此同時,戰鬥員卻還在傾瀉著槍中的子彈,他已經近乎失去理智,放棄了瞄準,隻是盡力將噴吐火舌的槍口移動到目標的身上。

然而,連續射擊時巨大的慣性,卻令這方寸之距的轉動變得異常艱難,即便戰鬥員奮力偏移,卻難以將槍膛在短時內再度照準目標。而就在彈雨即將再度擊落於襲擊者時,他卻並未再度閃躲,而是揚動手腕,將那柄匕首熟稔地把玩於指節之間,繼而,便倏然朝著戰鬥員的方向擲去。這番突襲,隻在電光火石間,戰鬥員雖是猝不及防,卻仍是下意識地揚起槍械作擋。

頃刻間,寒芒爍現,襲來的匕首遇槍體阻截,伴隨一聲鏗然作響偏移方向,轉而掠過了戰鬥員的胸膛,繼而一陣清脆聲響,便釘入他身後的鐵門上。經此重擊,戰鬥員手中的槍械上,甲板碎裂,火花炸現,顯然已經失去了射擊的能力。但比起槍械的損耗,另一處的情形卻更為嚴重,即便避過要害,戰鬥員仍然發出一聲淒慘的嗚咽,麵對襲來的匕首,他胸前原本堅固的護甲,卻薄脆如紙張,刀刃經行處,竟是一道皮開肉綻,深邃見骨的傷口,鮮血正在汩汩湧流。披創的劇痛,令戰鬥員喪盡餘力,隻得倚靠門板,癱坐在地。而在他的心中,如墮深淵般的震恐,已然吞噬了他最後一絲戰意。

就在戰鬥員負傷,槍聲息止的瞬間,襲擊者身形一顫,便如離弦銳矢向著對方衝去。不過一輪吐息的光景,已是兵臨身前,動作之快,如同鷙鳥搏殺,隻在瞬息,便足以至獵物於死地。或許是因為負傷無法動彈,又或許是因為驚懼放棄抵抗,戰鬥員沒有回擊,隻是一手按住傷口,屏息凝神地注視著眼前的殺手。雖然兩人的容貌皆有麵罩阻隔,但此刻,對方瀕死的惶窘,襲擊者卻已是了然於胸。不過,他並未直接出手予以絕殺,而是迅速在戰鬥員的身前傾身,似是對其不屑一顧。

“他要幹什麽,會放了我嗎?”霎時,這般念想在戰鬥員的心底油然而生,縱然他心知肚明,自己眼前的,正是一個冷酷嗜血的惡魔,但求生的本能,還是令他心生幻象。然而,隻在彈指間,這份幻想,卻將他引入了至深的絕望。在幾乎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突襲者突然間那柄刺中門扉的匕首一把抽出,繼而,他迅速轉過身去,順勢揚手揮擊,將其紮入了那名戰鬥員的咽喉。

利刃撕破軟甲,繼而割裂喉管,傳出一陣沉悶而令人作嘔的裂響。“唔!”戰鬥員發出一聲淒厲的嗚咽,身軀亦是劇烈搐動,但不消片刻,便終止了這最後的掙紮。突襲者稍稍攥動把柄,隨即便將其一把抽出,利刃剝離的瞬間,一抹紅綢般的鮮血便從那名戰鬥員的喉間濺射而出,也耗盡了他僅存的最後一絲氣力,刀刃離體之時,戰鬥員稍有顫動,便偏向一側,墜倒在地,而在他的身下,一抹駭人的殷紅亦是悄然彌散。房間之中,隻餘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然而就在這時,那名襲擊者的身軀,竟也反常地震顫一下,喉間傳出一陣低沉嗚咽,繼而雙膝跪下,如同匍匐一般蜷縮在地。他的左手五指為爪,正緊緊掐捏在胸甲的邊緣,如同野獸一般沉重的喘息,也隨著身軀的起伏而愈發劇烈。此時,他隻覺得,腹腔之中的五髒六腑,此時都在發出著撕裂般的劇痛,仿佛數柄尖銳的刮刀,正在自己的髒器上不斷剮割,又仿佛不計其數的毒蟲,正在自己體內肆意噬咬。劇痛之下,近乎令其喪盡意識。

強忍良久,他才終於候得痛感漸緩,便顫抖著試圖站起身來,然而,激戰之後,又為了抵禦方才的劇痛,他四體之中的最後一絲力量似乎也被剝奪殆盡,因而隻是堅持了數秒,他便再度墜倒。但很快,他不顧貫徹全身的疲乏,以劇烈顫抖的雙手支撐身軀,仍是緩緩地站起身來,即便他的動作早已因為飽經折磨而僵硬異常,他也如同一個機器一般,毫無意識地執行著那道來源未知的命令。

此時,他的呼吸亦是稍有緩和,卻仍是沉重而艱澀。不多時,他緊握那柄橙色的短刀,踉蹌著走向那扇已然閉合的門,將其打開後,木然地遊**在那條狹長的過道中。“我是誰,我在哪裏,我又該幹什麽……”麵罩之下,黑發青年一麵踟躕而行,一邊氣若遊絲地喃喃自語著。無論他如何奮力回想,卻再也無法知悉自己醒來前的一切記憶,他不知道眼前的路會通向何處,前方又會遇到什麽,一切的動作,似乎都隻是由那混亂的直覺,隨意擺布。

“A2!收到回複!發生什麽事了?趕緊回話,喂!”雖然通訊遭遇了信號屏蔽,但室外的棕發青年仍能從雜音中依稀分辨兩名蟻兵戰鬥員的訊息。然而,在那一陣雜亂的槍聲和驚叫聲戛然而止之時,無論他如何用力按動耳機,連聲問詢,卻再也收不到任何的回應。“混蛋!”棕發青年的黃瞳一縮,怒罵一聲後,不免憑空掄動一拳:“這種情況,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這麽短的時間裏就慘遭毒手,看來那家夥八成真是個收割者!如果是這樣的話,蟻兵肯定攔不住他!”

想到這裏,青年以便指尖輕叩耳機,調換頻道後,又以一次深沉的吐息平複情緒,但當話語出口,其中急切仍是難以掩藏:“晴希巡監,地下設施的地形圖知道了嗎?”“稍等。”這時,在耳機中傳出一陣少女的回應,嬌柔之中,卻顯出一絲成熟可靠:“之前設施中一直有信號屏蔽,所以還不能探清內部結構。不過隨著蟻兵部隊進入勘探,現在已經大致分析出內部的全部構造了。我現在把信息匯總一下,盡快把最終的結果發給你。”話音剛落,棕發青年口袋中的手機便傳來一陣抖動,當他取出端詳時,便見屏幕上已然顯示一幅地圖。

“收到,辛苦了。”青年言罷,卻又停頓片刻,繼續說道:“對了,晴希巡監,請你發布一道命令,讓所有潛入設施的蟻兵全部撤出,從現在起,這家夥交給我來對付。”“什麽?這太冒險了!”耳機之中,女孩傳來一聲驚歎:“先不說他是個收割者,實力很強,地下設施的結構很複雜,出入口也很多,你要想攔截他是很困難的。”

“我知道,就是因為基本確定了對方是收割者,讓普通的戰鬥員前往隻會徒增傷亡。”然而,青年的回應亦是不容置否:“至於他的位置,我會確定的。遣散部隊的事拜托你了,剩下的事我來做!”話音剛落,青年便立刻切斷了通訊。“誒,熾風!”少女呼喚幾聲,卻未能受到回應,隻得無奈地籲歎一聲道:“你呀,跟劍鳴真是一個德行,算了,我還是給你找個幫手吧。”

結束通訊後,棕發青年便將注意力集中於地圖之上。那是一片宛如迷宮般的蜿蜒長廊,而其中,除去發現目標Y的房間被標記為醒目的紅色,其餘的部分幾乎全無備注。“那家夥的目的,大概率不是為了跟我們死拚,多半還是為了撤離,對他而言,抓緊時間溜掉應該才是上策。”青年一麵思忖,一麵遊走視線,試圖從那些錯綜複雜的線路中,找到最符合邏輯的那一條。而不消片刻,他的瞳眸便微微一縮,此刻,他已然確定了那條最有可能的逃遁路線。

“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會從那裏出來,既然如此,我就去他的終點等他好了!”篤定目標後,青年便將手機塞回口袋,但與此同時,他的心緒卻反而愈加激**。他的雙拳顫抖,緩緩攥起,一股難以遏製的衝動,於心底勃然升騰。在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團影影綽綽的景象,那是一片被暴雨洗刷的庭院,隻在門廊台階上,伏倒著一個身影。青年幾番想要衝上前去,但無論他如何奮力奔跑,與那個身影的距離,卻始終沒有分毫減縮。黑白的畫麵,宛如斑駁陳舊的默片,有些地方已是模糊不清,唯一醒目的,是泥淖之中,暈染不開的一抹鮮紅。

繼而,就像是一張被點燃的舊照片,火光由四角蔓延,卻是詭譎的淺藍色,舔舐蠶食間,便將那幕淒婉的景象化作灰燼。震驚,恐慌,悲慟,憤怒……熾烈而激**的情緒如排浪般滾滾襲來,毫無停歇地衝擊著他的心扉。“我會幹掉你們,幹掉你們之中每一個惡魔,為每一個死在你們手上的人報仇!”向著目標走去時,青年的雙眼已然迸射出淩厲的殺意。

穿過陰暗的走廊,襲擊者頹然靠在了牆上。左手緩緩抬起,按在了自己的頭盔上。自從自己醒來,頭腦和髒器一直都在交替性地發出劇痛。因此走不了多久,他就被迫停下以抵禦疼痛。不過,伴隨著時間的推移,疼痛的頻率和強度都在逐漸減弱。隻是幾次吐息後,痛感便已漸隱,但而這時,他的動作卻突然變得僵硬。因為在周圍,他聽到急促的腳步聲開始逐漸響起,並且越來越清晰。“他應該就在附近,一定要把他揪出來,為死去的戰友報仇!”這是傳入他耳朵裏的其中一句話。“報仇……”這兩個字在他的心中又回放了一遍,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留意這兩個字,甚至不知道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麽,但就在一瞬間,他隻覺得心頭一顫,仿若悸動。但片刻之後,那陣莫名的殺意再次湧上心頭,剝奪了他全部的意識。舉首打量了周遭的情況,他隨即起身再一次朝著前方走去,雖然速度快了一點,但是卻仍是舉步維艱。

不多時,在他的麵前,一隊人馬已經在迅速接近,同樣是一身黑甲,頭戴重盔,手持圓柱形機槍劍的戰鬥員。“快,跟上,前麵就是目的地了。”這支團隊一共有四個人,位於隊伍中間的一個似乎是領隊的人發令道。但是,他們並沒有能走多遠,就在他們經過一片陰影之時,一柄橙色的短刀瞬間從其中落下,筆直地插在了一個戰鬥員的後頸上,這個可憐的人都沒有來得及喊叫,就喪失了全部的生氣,但是,因為被匕首固定著,硬是讓他保持著站立的姿態。“喂,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位於他身後的一名戰鬥員立刻發出了驚呼,但肯定得不到任何的回應,他隻能看到,隊友的遺體旁站著一個人,一塊圓形的麵罩,發出幽幽的橙光,他的手緊貼遇害者的後頸,正握著匕首。“你這個混蛋!”他咆哮著向著襲擊者舉起槍,而位於前麵的兩人也驚覺異樣,回頭之際,也被眼前這一幕嚇了一跳。“發現目標,保持距離,攻擊!”領隊立刻下令。而這時,那人立刻從死者身上拔出短刀,帶出一道鮮紅的同時,那個人的遺體也倒在了地上。襲擊者反手持刀,立刻朝著他身後的那個戰鬥員衝去,後者立刻把自己手上的槍支擋在胸前作為掩護,但當匕首觸碰到槍身的一瞬間,隻不過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那柄機槍就立刻斷作兩截,戰鬥員也被這一擊而後退兩步。艱難地站定後,他的目光隨即轉移到自己手上的半截槍支,而那整齊的斷麵,不由得讓他麵露驚懼。但很快,這一絲驚異就被憤怒所掩蓋。他猛然一甩手,將損壞的武器丟棄,接著立刻從身旁抽出一柄軍刀,“混蛋!”他怒吼著,衝向襲擊者,揚起手,將手中的軍刀直逼咽喉。但是,那人隻是微微一抬頭,持刀的右手在麵前一甩,一陣火花閃過,金屬碰撞聲在這樣密閉的環境下尤為刺耳。兵刃相碰的瞬間,戰鬥員不免一怔,巨大的力度甚至震麻了他的胳膊。“呃……”沉吟一聲,他隻能連連向後退去。“這家夥,為什麽會有這種怪力……奇怪了,情報上不是說了他隻是個人類嗎!”但就在這個戰鬥員還在努力抵抗著不適感時,那人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反手持刀,猛地朝著他刺去。戰鬥員緊咬牙關,雙手持刀,將刀刃橫在胸前,“當”的一聲,那人的匕首便刺在了戰鬥員的刀麵上。而下一瞬,襲擊者將手一揚,寒光一閃,戰鬥員的軍刀竟被向上甩出。“什麽!”戰鬥員心頭一緊,但此時,橙色的刀片已經向其劈落。但是,在它命中戰鬥員的身體前,卻先劈中了被甩出的軍刀,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軍刀竟然應聲而斷。匕首未受絲毫影響,從上至下劈過戰鬥員的身體,後者的動作也在一瞬間凝滯。一道傷口,從頭盔中間延伸到護甲,赫然出現在戰鬥員的身上,微微顫抖了幾下,他便癱倒在地。

因為一切都發生在瞬間,加上隊友就在一旁,沒有人會貿然進攻。但現在,已經容不得繼續遲疑。“開火!”指揮幾乎是用嘶吼發出的指令,僅存的兩人隨即瘋狂地向著襲擊者傾瀉子彈。那人並沒有遲疑,而是搶在子彈打來之前一躍而去。在他剛才的位置炸開一團火花,並沒有波及那名戰鬥員的身體。聽聞槍聲漸息,那人回首一瞥,卻發現兩人的槍口正迅速移向自己的位置。但這一切早已在他腦海中推演過,迅速轉過身,沒有一絲遲疑,手上的短刀立刻甩出,精準地插在了另一名戰鬥員的脖子上。“啊,怎麽會!”那名領隊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場景,而這時,黑色的身影從他眼前一閃而過,那名戰鬥員脖子上的匕首被即刻拔出。隨即,襲擊者就把那柄匕首的刀柄擊打在了領隊的太陽穴上,雖然有著頭盔防護,但這一擊還是讓他產生了一陣眩暈。而這時,襲擊者再次用刀柄重重敲擊在他的左肩,一陣骨骼斷裂的悶響後,它就無力地垂了下來。左手抓住領隊的肩甲,那人把他猛地向前一拉,隨即抬起腿,用膝蓋重重頂在他的腹部。領隊隻覺得一股甜腥從胃裏湧出,而下一瞬,襲擊者的左拳便重擊在他的胸口,就在他後退之際,那人卻先他一步衝到了他的身後,抬起左手,手肘砸在了他的背上。“呃啊,”連遭重創,領隊已經沒有一絲反擊的力氣,隻能順著那人的攻擊無力地晃動著身體。

第二個遇襲的戰鬥員,並沒有被殺死。而身後傳來的槍聲和打鬥聲,將他從昏厥中喚醒,同時他也感受到,自己的身上有一道很長的傷口,從額頭延伸到腹脘,撕裂的疼痛讓自己寸步難移。“隊長!”他能做的,隻有發出已經嘶啞的呼喊。“快走,快走!”領隊掙紮著喊道,即便他很清楚,眼下沒有一個人能夠逃得出去,聲音因為疼痛和絕望已經完全變了調。而這時,襲擊者卻把手橫到了領隊身前,撐住了他即將墜倒的身體,然而,下一刻,這隻手便抓住了領隊手上的機槍。沒有等領隊來得及反應,襲擊者就扣動了扳機。子彈一發接著一發打在了在了那名戰鬥員身上,留下了一連串血洞的同時,也帶出了一片血霧,他隻是隨著子彈的命中而**了幾下,隨後便再無動作。“不……不……”領隊此時,隻能發出無力的哀嚎。襲擊者鬆開了槍,緩緩移步到領隊麵前。現在的領隊,根本沒有反抗的力量,他的身體顫抖著,隨後發出了一聲悲壯的怒吼:“啊!”但是,他的聲音未盡,一道橙色的寒光閃過他的身前。

隨著汩汩而出的鮮血,領隊倒在了那人腳下,而這些血跡,也已經鋪滿了他的胸甲和麵罩。而這時,襲擊者的動作突然變得僵硬,橫在胸前,反握著短刀的右手,像是生鏽卡殼的機器一樣一頓一頓地放了下去,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在顫抖中逐漸蜷縮。顯然,剛才的攻擊,再一次激起了他的不適感。似乎是被疼痛所驚醒,他仿佛剛剛恢複意識,卻又像是受到驚嚇一樣踉蹌數步。“這,這是我做的嗎,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我到底是誰,我為什麽在這裏,我為什麽要做這種事,啊!”但是,不管怎樣盡力地挖掘記憶,他就是想不起自己醒來前的任何細節,而強行回憶,隻會引起更為劇烈的頭痛。痛覺讓他兩腿一軟,摔倒在地,當他抬起手,按住自己的頭盔時,掌心尚未凝固的血跡也被抹在了麵罩上。暗紅的血跡,讓他眼前的景象都鍍上了一抹可怕的紅色,但現在,他已經無暇顧及這些。緊緊握著那柄匕首,他也隻能離開這塊血腥之地,向著通道的另一邊走去。

不知道蹣跚著走了多久,他終於來到了通道的盡頭,那是一扇鏽跡斑斑的門。那人伸手在其上輕輕一抹,隨後便側身撞去。但出乎意料的是,那扇看似沉重的門卻沒有上鎖,被輕鬆打開,反倒是那人因為衝撞摔倒在地。那扇門連接於另一棟建築,如果是站在外麵,誰都不會想到這樣一扇門後並非是家居裝潢,而是一條幽暗的通道。而當恢複意識的那人打量著周圍的世界時,那一棟棟衰朽殘破的棄屋讓他不免為之一怔。這裏是灰色地帶,自然不可能有照明設備,靛藍色的天空,一邊已經微微泛白,此刻應為淩晨時分。艱難地從地上起身,那人一手扶著胸口,大口喘息著。之前被困地下時,順著路,他還能順著意識摸索去向,而現在,就像是將自己拋棄於一片汪洋中。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恐懼,甚至都不能移動寸步。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身邊突然響起一個異常陰冷的聲音:“就是你這家夥,對吧。”

襲擊者猛然轉身,隻見一個青年正朝著自己緩緩走來,他的麵相和衣裝都隱藏於黑暗之中,無法分辨。而相對顯眼的,則是他腰上的一條腰帶。它周邊懸掛著的各種物件,顯然不是尋常裝束。那人先是一愣,隨後一手撐住牆壁,一手舉刀招架,緩緩後退。“我等你很久了。”青年冷冷地說:“身為人類,背叛世界加入收割者,背負著這麽多條人命,你今天別想活著逃出去。寬恕你是上帝的事,我不會送你去見上帝,不過……”青年一邊說著,一邊將插在口袋裏的右手抬起,手中拿著一個舊式的旋蓋手機,但其充滿機械感的外觀則顯示出其並非尋常物。“我可以送你下地獄!”

青年用大拇指轉開手機蓋,在上麵按下“9,1,3”的數字,並迅速按動“ENTER”健,隨即,一聲“standing by”從手機中響起。將手機蓋轉回原位,青年把手機拿在胸前:“Henshin!”隨即就把手機插入了腰帶正中的空槽裏。

伴隨著“complete”的音效響起,兩條亮金色的光帶瞬間從腰帶的兩側從上下方向同時伸出,延長至胸前叉而過,繼而又分支到他的身體各處,隨即全身金色光芒大亮,在這樣一個昏暗的淩晨顯得尤為刺眼。光芒過後,青年的身上就覆上了一層裝甲,黑色的戰鬥服,銀色的胸甲上,是一個金色的“X”。護甲的布局和形態,都和那人身上的非常相似,但無論是樣式還是紋路,都要更為複雜。

還沒等那人反應過來,青年隨即衝上前去,一拳揮過,卻被那人側身避開。但就在原來的位置,牆體遭此一擊,留下了一處顯眼的凹陷。將拳頭抽出,抖落上麵的塵土,青年不緊不慢地朝著那人走去。似乎是意識到別無退路,加之剛才的回避讓自己身處於一條空曠的馬路,已經無處可躲,那人艱難起身,隨後揮動手上的匕首襲向青年的頭部。而就在它即將劈中頭盔之時,青年舉起左手,迅速擒住了來襲者的手腕。那人的手腕顫動著,顯然是在用力抗拒,但卻無法再進犯分毫。青年冷哼一聲,左手甩開,輕鬆將那人的攻擊化解,與此同時,右手用力朝著襲擊者的胸口打去。在拳頭重擊在他的胸甲上時,幾點火花應聲而出,而且,倘若近距離觀察,甚至可以看到有波紋狀的振動波。那人在重拳下向後連退數步,而手上卻仍然死死握住那柄短刀。“你沒有勝算的,為你身上的血付出代價吧。”青年的語氣冰冷且帶著殺意。他緩步朝著襲擊者走去,後者,則突然直起身,將手上的匕首迎著青年的胸口,自下而上劃去。然而,匕首砍中的,卻是青年的腕甲,青年隻在須臾之間作出的防禦,竟將那人的攻擊完全攔下。青年猛地攥緊右拳,右臂向前一擋,將那人逼退的同時,順勢回身一腳踢中他的胸甲。在一陣悶哼後,那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我才不會讓你死得這麽便宜,我要為所有被你們害死的人報仇,所以,給我做好覺悟吧!”而此時,青年從腰帶正中的手機上取下了一塊芯片,隨後將其插入了武器一側的一個凹槽裏。隨後,青年拿著武器的右手朝一側揮去,就在動作完成的瞬間,伴隨著一聲“Ready”,一柄亮金色的劍刃瞬間從那把武器的下端伸出,儼然一柄長劍。青年手執長劍朝著那人走去,近身時分,刀刃揮擊,斬過他的胸口,一道火花瞬間亮起,但因為背靠信號燈杆,那人根本無處躲避。青年持劍突進,劍刃橫在了襲擊者身前,又將其死死地鎖在了燈杆上。雖然他也試圖將劍刃推開,但每當觸及時,劇烈的灼痛感都隻能讓他被迫放棄。青年冷笑一聲,將手猛然一抽,劍刃又一次裹挾了一片火花,力度甚至比之前更大。青年立刻撥轉手上的武器,正手持劍,隨後向前一刺,襲擊者無法回避,劍尖便頂在了他的胸口。青年隨即把劍一揚,隨即猛地斬落。“呃啊……”順著劍刃落下的殘影,一片火花隨之傾瀉。隨後,那人雙膝跪下,身上的護甲已經千瘡百孔,隻有不時微弱的喘息,證明他還活著。

身著裝甲的青年回頭看著已經倒地的敵人。“身為人類卻去做了收割者的走狗,真是個不要臉的東西。”手持長劍,他朝著地上的人緩緩走去。“一切都結束了,現在我可以讓你痛快點上路。”青年說著,將劍尖抵在了他的喉嚨處。

就在青年即將**劍刃之時,一道流影從他的旁邊閃過,隨即,他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什麽人抓住了。“還有敵人?”青年下意識地反應到,因為持劍的右手被控製,所以他轉過身揮起左手擂向來者。然而,看清他的樣子後,青年立刻停下了攻擊。

抓住他手腕的人,也身著一套護甲,就配色上而言,二者相似度很高,都是黃和黑為主色調,但紋飾和結構則天差地別。後者的周身可見黃黑相間的條紋,而麵罩的造型也和黃蜂異常相似。而在他的身形穩定之後,一聲“Clock Over”也隨之響起。“北宮督察,您怎麽來了?”青年的態度恭敬了不少。“雖然這次的行動我並不直接參與,但是祁秘書長囑咐我留意戰場的情況,幫助聯盟順利完成抓捕任務。相比高巡司,他更擔心你這裏的情況,所以我一直在留意。看起來,戰鬥已經結束了。”聽聲音,說話者應該已是而立不惑之年。“不,還沒有結束!”這時,青年的語氣中再次有了怒意:“我要把這個家夥殺掉!”這時,他已經舉起了那柄長劍,正準備劈下,就在這時,北宮突然上前,從武器上取下了那塊芯片,就在劍刃即將劈中那人的身體時,已是自行消散,青年的攻擊隨即落空。“北宮前輩,您幹什麽!”青年不由得加重了語氣。“冷靜下來,熾風。”然而,北宮的話顯得很平靜,將那枚芯片像硬幣一樣拋起又接住,他沉聲道:“你現在可不能殺了他。”“為什麽?您要知道這個家夥幹了什麽,我先不管他到底是個什麽角色,以前殺了多少人,今天晚上,他至少害死了六名戰鬥員!就這樣,難道還不夠我幹掉他嗎?”熾風情緒激動地叫嚷道。但是,北宮好似不為所動,他也將自己左手手腕上的一個突刺狀物體撥動了一下,那東西隨即以一隻機械黃蜂的形態離開了他的手腕,這時他周身的裝甲也化作一個個六邊形的光斑消散。一個麵容有些許滄桑的中年人出現在原處,下巴上還帶著些淩亂的胡茬,也許他的實際年齡要比看起來小一些。他目光如炬,語氣冷靜:“我知道,但是你有聯盟的任務在先,對吧。聯盟的要求,是要把這幾個目標活著帶回,隻有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能殺死他們,很明顯,現在並不是這種情況。”“反正帶回去也是死,不如我現在就幹掉他!”熾風的語氣有些妥協,但仍舊在不服氣地嘟囔著。“熾風,我們都是聯盟的戰士,不是隻需要上陣殺敵,服從命令也是我們的天職。你很優秀,但還不夠沉穩。”北宮一邊說著一邊上前,將芯片還給了熾風。“解除變身吧,戰鬥已經結束了。”遲疑片刻,熾風將芯片和武器複位,隨後取下了腰帶上的手機。光芒褪去後,他也解除了裝甲。看著那個已經重傷瀕死的人,他還是忍不住咬了咬牙。

“我,明白了……”熾風回答得很輕聲,以至於根本無法辨別這是否出自他的本心。

此時,一輪紅日已經衝破了朝雲,將眼前的黑暗清掃殆盡。

在熾風和北宮的胸前,相似的兩塊金色徽章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而在浮雕的花紋上,赫然鐫刻著兩個單詞:“Rider Union”。

騎士聯盟,一切都將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