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裏雨裏，公演等你

“……女孩子們的竊竊私語聲漸漸低了下去，伴隨著舞台上鼓手右手的高高舉起，不知是誰先開了個頭，巨大的歡呼聲瞬間淹沒了整個會場，大家瘋狂地喊出了同一個名字，那個名字瞬間響徹了整個會場……”

隨著最後一個字躍於屏幕上，貫穿了整場旅程的“嗒嗒”聲也終於戛然而止。穆沐最後檢查了一遍自己是否將文檔保存好，然後按下了關機鍵。廣播中，乘務員那溫柔又公式化的聲音，在這時響起：“女士們、先生們，飛機正在下降，請您回到原位坐好，係好安全帶……”

比起前幾日從墨爾本飛回國內那漫長的十幾個小時，從飛機開始下降到走出機場的時間，實在是快得讓人有些回不過神來。當穆沐拉著行李箱坐上大巴時，售票員那帶著親切感的口音，總算把她拉回到“自己已經回到故土”這個事實中來。

人有時候真是奇怪的動物，生活在家鄉時總會嫌棄那擁擠的交通和灰蒙蒙的天空。當被迫遠走，卻有一萬分的不舍，哪怕隻是離開了短短的幾年，再回來時，有一種恍若隔世的傷感。

上了年紀的售票員，操著一口蹩腳的普通話向每一個乘客售著票，穆沐聽到前排的座位上有人在問:可不可以微信支付。這讓她又愣了一愣，明明已經回到國內幾天了，卻還是不習慣現代化支付已經如此發達的現實。

“叮——”在她買好票的時候，微信提示音適時地響起。

【秦沅：風裏雨裏，公演等你。】

在她盯著手機屏幕發呆，思考著該如何回複的時候，對方生怕她會無視他似的，又接著發過來一條信息。

【秦沅：你可千萬要來啊，不然到時候隻有我的座位上是空著的，多丟人。一定要來！不用回我了，管理人員來收手機了。】

這條信息收完，手機便沒了動靜。

想了想對方需要的也確實不是自己的回複，穆沐便關了與他的對話框，拿著手機的手不由自主地覆在了自己背著的背包上。在包包裏麵，妥善地放著一張門票，那是一張即將成為國內目前最火選秀節目的入場券，VIP家屬席。而今天晚上即將坐上那個位置的人，便是不顧旅程辛苦，熬夜去看表演的她自己。

已經很少看國內新聞的她，在剛回國的時候，便搜索過這個節目，據說現在還是錄製階段，一切還處於保密狀態，所能搜索到的信息也寥寥無幾，大多都是沒什麽根據的猜測。秦沅所期待的“大爆”，總要等到節目播出之後。今晚的這場公演，是第一次麵向觀眾，每個選手一張家屬席的入場券，大部分的人都給了自己的父母，唯獨秦沅的爸媽遠在南方無法趕來，她便成了他唯一的人選。

秦沅對她的到來已經期待許久，甚至不顧不許用手機的規定，偷偷叮囑了她好幾次。穆沐也沒打算辜負他的期待，到達酒店後，匆匆叫了個外賣，吃完便打車趕往演播現場。

第一次公演，節目組很是重視，將地點選在了S市電視台最大的演播廳。穆沐作為選手家屬，有別於一般觀眾，從Vip通道直接入場。座位席上早已貼好了各個選手的名字，她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找到秦沅的座位，當看到那把椅子所在的位置時，臉上雖是淡然地道了聲謝，心裏卻已是雀躍著連連感慨。

時隔不久，秦沅混得還不錯嘛，竟然是第一排。而且相隔幾個位置便是導師席，堪稱最佳視野。

曾幾何時她也是個追星族，熬夜搶票這種事做得不算少，可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無法搶到視野好的位置，都要靠著與票販子打好關係才能搶到稍微好一點兒的位置。沒想到現在看這種級別的選秀節目，靠著“家屬”這個關係坐到了這個極佳的位置上。

等到選手家屬全部入場，普通觀眾才依次排隊走了進來。雖然這個節目還沒有對外透露過半點兒消息，但還是擋不住一些粉頭們早早就得知了內部消息，一些名氣大的選手，已有粉絲帶著手幅過來，那些抑製不住激動的少男、少女們都興奮地與同伴閑聊著什麽。

有些選手的家屬看不得這種場麵，在座位上微微皺起了眉頭，穆沐托著腮望向那些麵孔，卻忍不住感慨了一聲：年輕真好。

接近等待了三十分鍾，節目錄製終於開始了，除了作為這場公演主持人的那個導師之外，剩下的導師都在錄製前提前入座導師席。穆沐本還在搜索著與這檔節目有關的信息，便聽到周圍在片刻的鴉雀無聲後爆發出了陣陣歡呼。那些姑娘們，不，或許還有小夥子們，聲嘶力竭地喊著自己偶像的名字，重重聲音疊在一起，甚至讓人分不清他們喊得到底是誰的名字，幸好台上的主持人適時地抬了抬手，拿著麥克風說道：“請大家先安靜一下。”

喧鬧聲在瞬間平息下來，穆沐也關了搜索頁麵，打算認真地欣賞這場與秦沅前程息息相關地演出。可就在她伸著脖子打算坐直身體時，座位的正前方，卻傳來另一個聲音。

“你是誰的家屬？”

嗓音褪去了年少的清冽，卻平添了幾分歲月積澱下來的沉穩，那溫柔不是春風拂麵的和煦，而是雨後天晴的明淨。

時隔五年再聽到這個聲音，哪怕對方說話時仍一如既往的含著笑，終究還是因為歲月染上了一絲陌生。

穆沐覺得四肢百骸都僵了一瞬，不知自己怎樣做出了抬頭的動作，然後看到了三步之遠的導師席上，其中一個人罔顧了其他導師不解的目光，還維持著那轉身的動作靜靜地看著她。

為了配合其他導師的裝扮，他也穿了一身休閑的西裝，或許是因為那露出了額頭的發型，抑或是因為那淡淡的妝容，讓那副原本有些過分俊秀的麵孔顯得格外棱角分明。

穆沐以寫書為生，無端的就想起了頗有些矯情的那五個字——歲月的打磨。

隻不過五年的時光，歲月打磨了他們的容顏，也在兩個人之間，狠狠地鑿下了一道分界線。

“林嘉……”這個名字終是被她脫口而出，音量卻是難以想象的低，幾乎呢喃一般。

台上的主持人似乎是留意到了這邊的不同尋常，以一句“錄製馬上開始”將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再次吸引回去，包括坐在導師席上的那個人也慢慢收回了目光，轉過身麵向了舞台。徒留一些好奇心甚重的人還在向這邊張望。

旁邊座位上的選手家屬，好奇地問：“你和林老師認識嗎？”

導演組已經開始了錄製前的倒計時，聽著那倒數的聲音，穆沐怔怔地望著前方，導師席那寬大又浮誇的座椅漸漸地在視線中變得模糊起來，與記憶中那矮小又堅硬的教室座椅重合在一起。

她答道：“他是我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