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燒毀
張亦軒的房中，眾人焦急地坐著，每個人都在等待著倪芷煙的蘇醒。
倪芷煙已經昏迷了三天，這三天張亦軒都獨自守在她的身旁，不讓任何人靠近，大家隻得在一旁等待，這三天內，張亦軒沒有做任何說明，沒有人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也沒有人敢去問張亦軒到底發生了什麽。他這三天的精神已近瘋狂，他甚至連一粒米都沒有進，累了就靠在床頭休息一下，困了就趴在床邊睡一小覺，渴了也隻是抿兩口小娟為其倒的水，除此之外他隻是靜靜地守著，呆呆地看著，他的眼中充滿期盼，充滿悲傷，大家可以從他的眼神中看出，如果倪芷煙真的有什麽，那他真的不會活下去。
倪芷煙的眼皮顫了一下，長長地睫毛輕輕震動。
“芷煙！”張亦軒激動地叫道，同時握住了倪芷煙的手。
眾人圍了上來，大家的臉上稍稍露出喜悅之色。
倪芷煙的睫毛又輕輕地動了一下，她的頭微微晃動，嘴唇抖動。張亦軒握緊了倪芷煙的手，再次喚道：“芷煙！”
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身體像是在輕輕飄動，就好像天上的神仙可以自由飛翔，但是那種熟悉的聲音響起時，她似乎又被緊緊拉回，砰然觸地，一切幻境慢慢消失，她又看到了他，她無法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那是遺憾還是無奈？她心中苦笑。
“芷煙，你醒了！”
他在哭嗎？他的眼睛為何那樣的紅腫？他看起來真的很憔悴，下巴周圍都長出了胡須，頭發也零亂不堪。
“你的胡子真長。”倪芷煙無力地說道，她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張亦軒流下了眼淚，那是因激動而流出來的，“芷煙，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芷煙看著張亦軒，她的目光溫和，充滿暖意。
“芷煙，你醒了就好，亦軒這三天守在你身邊不吃不喝，真是讓我們擔心死了。”大夫人終於鬆了口氣走上前微笑地說道。
倪芷煙眉前微聳，麵露擔心之色，道：“你何苦這樣做？”
張亦軒隻是輕輕一笑，什麽都沒說。
小娟走上前開心地說道：“二公子，少夫人，你們一定都餓了，我去給你們準備些飯菜去！”說完，小娟就準備離開。
“不用！”倪芷煙強撐著叫出聲，同時強撐著坐了起來。
小娟愣住，回頭看著少夫人。
“我什麽也不想吃。”倪芷煙平靜地看向張亦軒道：“我想去草屋。”
張亦軒的心突然像針紮一樣，他沒有出聲看著倪芷煙。
“什麽草屋？難道是……”大夫人急問道，坐在一旁的張老爺也霍地站起身。
張亦軒沒理會二人，隻是看著倪芷煙平靜地說道：“你真的要去？”
倪芷煙堅定地點了點頭，臉中流露出一種複雜的神情。
張亦軒靜靜地看著倪芷煙，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輕輕說道：“好，我陪你去。”
“不用……”
“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陪你。”張亦軒的臉上露出了釋懷的微笑，他顯得異常平靜。
倪芷煙微微一笑道：“好的。”
“你們為什麽要去那？你們經常去嗎？”大夫人焦急地問道。
“大娘，爹，不用擔心。”張亦軒說完後將右手伸向倪芷煙。
倪芷煙看著他伸出的手微笑著將手遞了上去。
張亦軒拉著倪芷煙的手走下床，二人互看一下都露出淡定的微笑一起走出了房間。
“老爺，你為什麽不攔住他們？”大夫人急道。
“讓他們去吧，他們都大了，自己知道該做些什麽。”張老爺望著二人離去的身影淡淡地說道。
穿過後院，張亦軒抬頭看向後山，他的臉上露出放鬆的笑容，道：“這裏真是很美。”
倪芷煙站在他的身旁，抬頭望著同一個方向道：“是啊，這裏的美是世間任何地方都無法比擬的。”
張亦軒低下頭看著身旁的倪芷煙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嗎？”
倪芷煙嫣然一笑，點了點頭。
張亦軒拉著倪芷煙緩步走上後山，邊走邊說道：“那時我剛好從張府出去，看到你從府前走過，那一刹那我就有種奇怪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麽我就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
“然後你就突然攔在我的麵前，擋住我的去路，當時真是嚇了我一跳。”倪芷煙嬌笑一聲，看向身旁的張亦軒。
“你當時一定以為我是壞人吧。”
“嗯……當時看你的樣子一表人才，我還以為你是富貴人家的登徒子弟，在街上隨便攔住一個女人，看起來的確不是一個好人。”倪芷煙笑道。
“我當時真是情不自禁，我也沒想到我會那樣做。”
“不過當時你一開口說話，我就知道你不是壞人。”
張亦軒輕笑，說道：“我還記得我說的第一句話，姑娘，我不是壞人。”
“是啊，當時你表情看起來有點尷尬，臉還紅了。”倪芷煙笑出了聲。
“是啊，現在想想當時真的是很糗，不過我後悔。”張亦軒深情地看向倪芷煙。
“亦軒……你是個好人，好丈夫。”倪芷煙感動地看著張亦軒。
“你也是個好妻子。”
“不，我不是，是我害了你，是我對不起你。”
“是你給我帶來快樂和幸福，也是你讓我明白了愛是什麽。”
“亦軒……”
“芷煙，這段日子我真的很開心，我會永遠記住的。”
倪芷煙沒有出聲，她停下腳步看著張亦軒，眼中不禁落淚。
“傻丫頭，哭什麽。”張亦軒伸手擦去倪芷煙臉上的淚水，笑著說道：“這是一段美好的回憶，我不想你流著淚離開。”
倪芷煙點著頭，眼淚卻還是不禁流了下來。張亦軒再次拉起她的手繼續前行。前麵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麽，張亦軒心中非常清楚，他知道從現在他就要永遠地失去她，他知道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愛別的女人，一輩子都不會再去結婚，他也知道自己可以強留下芷煙，可是他知道那樣他和芷煙都不會快樂，所以他要學會放手，也許現在他們分開了，但是他會默默地等待，不管是一年，十年或是一輩子，他都會等著她，等著她願意回到他身邊的那一天。等待雖然是一種煎熬，但同時也是幸福的期盼，因為他明白如果某一天倪芷煙真的回到他的身邊，那麽她一定是真心的。
“你……忘了我吧。”倪芷煙輕輕地抽出自己的手。
張亦軒隻是平靜地笑了笑，道：“前麵到了，去吧。”
倪芷煙抬頭用一種複雜的目光望著張亦軒，道：“你保重。”
張亦軒輕點頭。
倪芷煙轉頭跑了，她奔向那間草屋，奔向她心中的最愛。
張亦軒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他心中默默為芷煙祈福，他希望她永遠都快樂。
張亦軒轉過了身，他已經決定離開，等他回到庵廟裏辦完他心中的那件事後，他決定遠走他鄉，但正當他邁步回去的時候，卻聽到了倪芷煙的慘叫聲。他猛地轉過身奔向草屋的方向。
草屋徹底沒了，它已經完全淹沒在那片火海中。倪芷煙正坐在地上傷心欲絕地哭泣著，她看起來相當的難過，甚至極近絕望。張亦軒走到她的身旁輕拍著她的肩膀，道：“芷煙，不要太難過了，也許是天意。”他不知道怎麽去安慰芷煙，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一種什麽心情，看著草屋沒了，看著大哥的一切化為灰燼，那種感覺是任何語言都無法表達的。
倪芷煙緩緩地抬起頭看向張亦軒，她的表情奇怪，眼神裏流露出一種莫名的怒火，她突然揮手給了張亦軒一個嘴巴。
張亦軒愣住，整個人都僵在那裏。
“原來你剛才所說所做的都是在演戲，你太讓我失望了。”倪芷煙怒火中燒，她瞪著張亦軒，她恨他，她太信任他了，原來她是這麽的不了解他，他是如此的狠心，如此的惡毒。
“芷煙，你懷疑這火是我放的？”張亦軒木然地看著倪芷煙，聲音低沉而無力。
“雖然這火不是你放的，但是你為了我不再回到這裏，你故意說要陪我一程，拖延時間讓其他人來放火，你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倪芷煙推開張亦軒傷心地跑了。
張亦軒坐在地上，他笑了，笑得異常淒慘，眼淚順著麵頰流了下來，他苦笑著自言自語道：“火是我放的？火是我放的？你為什麽不相信我？為什麽！”張亦軒仰麵狂笑，整個人都躺在地上，吼聲響徹整個山穀。
下雨了，雨總是會在最適合的時候滴落，雨水打濕張亦軒的麵頰，伴著淚水溢入土中，張亦軒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任憑雨水無情地滴落，他已經沒有了感覺，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沒有挽回的餘地，他也不想再去解釋什麽，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結局，人生的結局太多了，沒有任何人會料到自己的結局，沒有人能操控自己的結局。結局就是結局，它的到來代表著一切都終止了。
她不會回來了，永遠不會。
張亦軒坐起了身，抬頭看向麵前的草屋。火已經被雨水澆滅，隻能下一片廢物殘瓦。他邁著僵硬的步子走了過去。
這就是大哥生前所住的地方，它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就像大哥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人再知道這裏曾經住著一個有著絕世才華的人，也沒有人再知道這裏曾經有一段癡愛纏綿的情感故事，也不會再有人為大哥瘋狂，不會有人再去知道他的存在。
“大哥，一切都結束了。”張亦軒說完，準備離開，腳下卻突然發現“吱——”的一聲響，他不禁停下了腳步，蹲下身子望去，卻看到他腳下踩著一塊板子，板子不大，是方形的有半尺來寬，嵌在地麵中，與地麵平行。張亦軒感覺這塊板子有些奇怪，他伸手敲了一下。
是空的，下麵一定有個空間，要不然木板不會發現這種聲音。張亦軒的心一緊，他伸手揭開了那塊木板。木板下麵放著一個方形盒子，張亦軒將其取出，打開盒子發現裏麵放著一張疊著非常整齊的紙。他取出來將其展開仔細看著上麵寫的內容。
張亦軒將紙疊好重新放回盒中，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