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突變
平穩且富有規律的呼嚕聲從房間裏傳出，甚至帶了一絲悠揚的味道。
房間外的幾人麵色鐵青,似乎空氣都被他們內心的怒火點燃，帶著幾分燥熱吹進書房。
“啊，天亮了？”被那股燥熱的風吹醒的孩子伸了一個懶腰，有些無所謂地踢了踢半掛在腳上的鞋跟，將那雙短腿從書桌上拿下。
看了一眼紮堆在門口的眾人，他的行動微微一僵，有些生硬地打了個招呼：“呦，早啊。”
胡管事的那張老臉幾乎漲紅，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句話：“樓賀，你好大的膽子！”
“我們都在大廳等你，你竟然在裏麵睡覺？”
樓賀攤了攤手，有些好笑道：“我又沒讓你們等我。”
“你！”
“不說這些，”朱紫盈微微蹙眉，“匣子呢，快拿出來吧。”
見少女開口,樓賀才不再故意挑釁那些個老人，他從桌上端著一個奇形怪狀的玩意，“喏”了一聲。
那是一個被電子元件所包裹的奇怪東西，像是一個被撐爆的大號鬧鍾。
“這是……”
“這就是那個匣子。”
正如幾分鍾前他們開門時的模樣，那些下巴就要掉到地上。
不過很快,便有府中平時沒有的高分貝傳出。
“給我把這個雜碎抓起來！”胡管事的須發倒飛，一雙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大小。
“姨娘，我就說這小子不可信啊，他把那個匣子徹底的毀了！”朱子遊也不禁失聲大喊，招呼著護院就要再度將樓賀拿下。
氣氛劍拔弩張,從未表態的夫人都在不經意間皺緊了眉頭，更惶那些從未見過匣子的老管事們。
朱紫盈顫抖著嘴唇，也未曾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若是將軍府因此被聖上所懲罰，她是無顏麵對遠在前線的將軍父親的。
“慢。”
這次喝停眾人的不再是那一對母女，而是一直未曾開口，默默守在門前的秦先生。
他接過早已不成形狀的匣子，捧在手裏，從懷中取出單片眼鏡細細地觀察。
而那個站在房間門口的灰發男孩，一臉的雲淡風輕，似乎完全料到了大家的反應，也完全不在乎他們的憤怒。
正是這股子莫名的、長期保持的自信，讓眾人一時之間有些不太自信。
“秦先生，莫非……”朱紫盈在旁小聲問道。
“怎麽，老秦，難道連你如今也要幫著這小子說些什麽好話？”胡管事臉上的嘲弄之意以快從那些皺紋之中溢出，他實在是想不通，到底是什麽讓大小姐大夫人輪番順從那小子，又到底是什麽讓眼前這個從不說話站隊的老夥計都能為他喊停。
然而他忘記了，他也曾被那股莫名的自信所壓，被迫讓步。
胡管事不相信這坨破銅爛鐵能是什麽軍情署的匣子，亦或者說，直至此時也沒人會相信它和軍情署的匣子有什麽關聯。
但唯一跟軍情署有過關係的老秦捧著那堆破爛，像是捧著個寶。
他沒有理睬身邊的老夥計，而是像個和藹的老學者那樣彎下自己腰，雖然這樣讓他看上去更駝了些，但這樣才能更好地貼近那個灰發的少年。
他指著那坨由電子零件合成的東西，找出一個能看出紋理凹槽的麵，問道：“樓賀，這是什麽？”
樓賀看著眼前的老人謙卑的姿態，也不再擺譜，回答道：“這是一個外置密碼裝置，原有的密碼裝置損壞了，我隻能用這個代替。”
“這是你靠那些小玩意，自己做的？”
“是的，用錫線接通原先的開鎖裝置，然後利用銅片的導電性……”樓賀搓了搓手，拿出一根用剩的金屬小棒，小心地指著那些複雜且有些醜陋的電子零件，一點一點地講述著其中的原理。
那些遠比專業名詞更加專業的原理讓周遭的人再次沉默，大夫人的眉頭也在不經意之間散開。
駝背的秦老頭一邊聽著一邊點頭，最後笑著拍拍樓賀的肩膀，湊得再近了些，小聲問道：“那‘7號電子元件’，‘抑電什麽器’，這些，又是什麽呢？”
樓賀微微一愣，知道瞞不過眼前這個老者，於是也坦然小聲道：“瞞不過老先生，那些是小子自己編造的。”
為何編造？
當然是為了唬住已認定樓賀沒有能力修好匣子的人，順便再找借口痛罵朱子遊和胡管事。
見樓賀並不嘴硬，還坦然告知，秦先生十分滿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錘了錘自己僵硬的後背。
“小夥子，別得意，還得給夫人驗驗貨呢。”
樓賀自無不可，雙手捧著遞給大夫人。
秦先生彎著腰，拱了拱手：“大夫人，拿官印試一試吧，我願意相信樓小友。”
大夫人微微頷首，拿著匣子走下正廳。
外麵陽光明媚，朱紫盈有些不合年紀地歎了一口氣，而後升起了三分好奇三分慶幸，想去與那個不正經的灰發孩子好好聊聊。
但卻瞟見廳前兩個護院已經走入門內，鼓起的肌肉和嚴肅的表情都在宣告著他們並非是來閑逛的。
而在廳內站著的胡管事大手一揮，兩個護院踏步向前，直衝著樓賀而來！
“胡管事，這是何意？”樓賀敏銳的感官早就發現了兩個護院的到來，但他並不想跑。
“老胡，你這是幹什麽？”秦先生向前走了兩步，半攔在樓賀的身前，質問道。
胡管事眯著雙眼，冷哼一聲：“你們怎麽會蠢到相信那坨不成形狀的東西會是修好的匣子。”
“可是夫人已經去解鎖了！十分鍾就能等出結果！”秦先生惱火地吼道，性情溫和不喜言辭的他從來沒在府中這樣大吼過。
“萬一他在這十分鍾裏跑了呢？為了將軍府，為了大少爺，我們不能承擔這樣的風險。”胡管事冷冷說著，“阿虎，把老秦扯開，阿岩，給我把他拿下。”
“都給我停下！”朱紫盈從桌上撐起身體，熬夜過後蒼白的臉上浮上了一抹紅暈，她激動地喊道：“胡管事，你不要太過分了！”
一邊是管事，一邊是小姐，該聽誰的一看便知。
可這時，許久都沒有說話的朱子遊微微招手，聲音冷厲道：“給我拿下！”
權力的天平向著一側傾斜，左右為難的護院舔了舔幹澀的嘴唇。
小姐與少爺。
該聽誰的似乎也不難判斷。
他們的腳步開始向前。
樓賀冷笑著搖頭，雙腿紮在原地沒有絲毫要跑的意思，冰冷的話自他那雙薄唇之中吐出。
“你們一定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