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尋

張曉柔這一句話,倒是讓帶著睡意的我清醒了不少。

照常來說,這銀針封穴之後,這屍體是怎麽都不可能會屍變的了,但是這讓香滅地屍體,果真是不同尋常。

“那……”

我剛要將一起去火葬場查看地話說出口,卻無意地瞟了一眼走廊上掛著的時鍾。

八點十五分。

縫補匠有個規矩,日落時分到午夜,決不能接死人地活計。也就是傍晚六點到晚上十二點地時間。

至於原因,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從古至今都是這樣流傳下來地。

張曉柔看著我犯難的樣子,臉上不免有些失落,緩緩地說道:“掌櫃的,如果你有什麽難處,那就算了吧。”

她的身上還穿著昨天來找我的時候穿著的那套白色晚禮服,她的手在不斷地揉搓著裙擺,以至於皺起了一小塊。

“恕我冒昧問一句,你知道你當了什麽東西給我嗎?”我問了一句。

“琥珀啊,怎麽了嗎?”張曉柔微微皺眉。

“看來你是什麽都不知道啊。”

我搖了搖頭,腦中映出的是張曉柔來當琥珀時稚嫩的表情,我當時問過她,活當還是死當。

這是花街當鋪的黑話,這裏的死活,可不是簡單的活期死期。

當的可是死人或者活人的的運數,看起來這個小女孩完全不知道當完之後的後果。

最重要的是,能通過當物,看出貼身之人的運數,最重要的是,能窺探出所持主人的一些心境。

在琥珀的裏麵,我看到了悲傷,憤慨,厭惡的顏色,所對之物,正是這間張家的豪宅。

“你對張家這麽厭惡,為什麽還要做到這種程度?”我直接開口問了一句。

此話一出,張曉柔的眼睛瞪大著看向了我,瞳孔在不斷地縮小,嘴巴也微微地張開了。

“你……”

“別問我怎麽知道的,告訴我答案。”

我轉頭盯向了她的眼睛,聲音逐漸冷淡了一些。

震驚感消除,漸漸地,取而代之的是她眼角的一抹淚,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了起來。

“那……那是我媽媽……臨終前要我一定要回到張家,她說我的爸爸在那裏。而且……她還說,我爸爸很快就要死了,要我去救他,那根銀針也是她給我的。”

張曉柔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幾度哽咽,眼睛裏也充滿了霧氣。

我從口袋裏掏出了那一塊琥珀,放在天花板的掛燈下看著,琥珀裏透著金色溫暖的彩光。我的心裏泛起了一股不知名的酸楚和空落落的感覺。

“那就是親情嗎?”

我低喃了一句,把琥珀放回了口袋中,遞給了張曉柔一張手帕。

她接過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輕聲低說了一句:“謝謝。”

“你知道找我辦事,是要錢的嗎?”我笑著問了一句。

張曉柔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大堆的零錢,攤開雙手,對我說:“我的錢全拿來租這件晚禮服了,就剩這麽多了,夠嗎?”

我從她的手中,拿起了一枚硬幣。

“這個活計,我接了!”

還沒等張曉柔反應過來,我就直接拉著她走出了豪宅。

晚上的火葬場,絕對不是活人應該待著的地方。

火葬場在郊外荒無人煙的地方,沒有哪裏會允許這種地方開在鬧市,陰氣重,壓著的就是一個城市的命脈。

不知道哪裏傳來的三兩聲的不知名鳥叫,更是為這個地方添上了幾分滲人的感覺。

這種地方我以前也沒少來,常年跟死人打交道,倒是不怎麽在意這種東西。

但是跟我一同前來的張曉柔可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女孩,哪裏來過這種地方,自從來到火葬場外麵的一處林子開始,她的手就一直緊張地攥著我的衣服。

“放鬆點,這裏都是死人,沒什麽可怕的。”我安慰著說道。

“死人還不可怕嗎?”

被張曉柔這麽一問,倒不知道怎麽回答了,我好像先入為主了,一個普通人,可能到自己死,都不會見過什麽死人,會害怕也是人之常情的。

但有時候活人比死人恐怖得太多了。

我停止了無用的安慰,隻是領著她靜靜地走在林子裏。

就在快走出林子的時候,一道強光突然照在了我的麵前,眼睛被這股強光晃得有些睜不開眼睛。

“是誰?”

我還沒來得及發問,強光的背後就傳來了一聲蒼老的喊聲。

“這是人還是鬼啊?”張曉柔有些驚恐地低聲在我的耳邊問了一句。

“當然是人了,你見過哪個鬼會發光的。”我沒好氣地應道。

看著張曉柔穩定了一點,我便轉頭對著對麵的人喊了一句:“老先生,把手電筒放開點,晃到我眼睛了。”

對麵的人把手電筒放下來照著地麵,這時,我才看清了來者的樣貌。

這是一個約莫花甲之年的老者,一隻眼睛蒙著一層厚厚的陰翳,臉上的溝壑縱橫,眼角處有一條長長的疤。嘴角兩邊耷拉著,穿著一條軍綠色的大衣,

敢在陰氣這麽重的地方出現的人,肯定不是一個好惹的主。

“你們兩個小年輕來這裏幹什麽?約會也去別的地方約會啊,這裏不是你們能來的地方!”老頭惡狠狠地對我們說道。

“老先生,不是的,我們是張家的……”在一旁的張曉柔接了一句。

但是她話還沒說完,那老頭的臉瞬間就陰沉了下來,他臉上橫七豎八的皺紋拉得更低了。

“你們張家的人不是來找過了嗎?難不成還是我把屍體偷走了不成?”老頭的語氣變得有些慍怒了起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

張曉柔話還沒說完,我便一手攔在了她的麵前,接過了話,“老先生,大家幹的都是死當的活計,別為難我們。”

這話一出,老頭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從憤怒變成了震驚,眼睛在不斷地上下打量著我。

“你!是花街的?”

“沒錯,我是花街十八號當鋪的掌櫃,還請老先生通融通融。”我微微一笑說道。

“上夜接活,你不怕壞了規矩嗎?”老頭的眉頭緊皺,用他那隻獨眼在狠狠地瞪著我。

“怕我就不會在這裏了。”我平靜地說道。

老頭陷入了一陣沉默。

片刻之後,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串鑰匙丟給了我。

“既然都是死當的夥計,我就好心跟你提一句,這裏屍體最近一直丟,特別是那些縫過的汙骸。”

最後一句話,老頭還特別加重了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