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玉門守將

嘉靖皇帝的一番話,在精舍之中震**。

黃錦麵露驚異之色,竟不知如何回話。從嘉靖的話中,他得知楊修意圖造反地事情恐怕早就敗露,隻待等一個機會就可以誅殺。

而他黃錦,隻是將這個機會提前。

另外,黃錦也是解讀出了另外地意味,嘉靖皇帝雖然修道,可是依舊牢牢把控著大明朝山下的每一寸土地。從之前地林青鹿到如今地楊修,文武之巔地兩個一品大員,閑話般決定生死,此乃真正的帝王權術。

心中揣摩一二更是心驚,黃錦雙目看著繚繞而起的青煙,選擇了沉默。

嘉靖也不需要黃錦回話,隻是自顧自的說著:“大明朝太大了,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朕隻能如此。很多事情,朕不管,不代表朕不知,朕不說,不代表朕不怒。黃錦,你跟了我半輩子,操勞辛苦,朕想著,朕也記著。”

嘉靖踏出九步,來到盛放龍涎香的檀木架前,雙手在暗格按出幾下,伴隨著咯吱咯吱的聲響,檀木架輕移,露出一個狹小的空間。

“黃錦,此物你還記得?”

黃錦轉過身,往檀木架的方向看去,眼眶瞬間濕潤。

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俯首啜泣,不能言語。

在檀木架後的空間裏,掛著一幅鎏金鎧甲,九龍纏身,火鳳展翅。

是大明朝的龍鳳鎧,隻有皇帝陛下禦駕親征時才能穿戴。

而嘉靖皇帝的這套天龍凱,他就穿過一次,四十年前,草原大漠異族入侵的時候。如今嘉靖再次展示出龍鳳凱,意欲如何,黃錦心中有所明了。

四十年的邊關和平,在嘉靖皇帝的修道修煉中漸漸遠去,戰爭一觸即發。

在這四十年間,大明朝處在一片祥和的繁榮盛況之中,兵馬操練漸漸稀少,賞花看月之風奢靡。反觀北方的草原大漠異族,連年的風調雨順,人口興旺,滋生出了曾經的野心。

黃錦不知,在最近的半年中,北方邊關常常傳來密報,異族幾十人一隊,縱馬搶掠,尋釁滋事,有愈興愈烈之勢。

此番查爾幹親王在皇城之中,定然是和楊修密謀造反之事,不過楊修身死,想必草原異族也會暫時收斂一些。

可,最多兩年,關乎大明朝生死存亡的一戰必然爆發。

所以,嘉靖才會清除統治階級的腐敗文人集團,撤去冗長的科舉製度,變為禪讓製,一切的一切都是讓大明這艘巨艦能夠更好的踏浪海洋。

“陛下,您。。。。。。”

黃錦心中思潮湧動,嘴唇動了片刻,終究隻是吐出了幾個字,他看著眼前的嘉靖皇帝身影有些模糊,仿佛回到了幾十年前的九五之尊,揮斥方遒,指點天下。

“黃錦,起來吧,朕這麽多年也就你一個知心人。”

嘉靖將凝聚一身國運的龍鳳凱收起,言語間竟有些落寞。他雖是九五之尊,萬民之主,可誰知道他所承受的一切,他修道是為什了什麽?

長生?或者是萬世太平?

不,在嘉靖心裏,誰都不知道,就連嘉靖自己都不知道,他被命運的車輪轉動,隻能盡自己的全力讓車輪轉動的穩定一些。

車輪去到哪裏,嘉靖沒有答案。

但,嘉靖也明白,不管他是否修道,守好大明朝是他沉浸在血脈中的使命和責任。

黃錦早就老淚縱橫,他依舊跪扶在地上,不曾起身。

“黃錦,你說楊修死後,誰能擔得起大將軍這個職位?”

嘉靖話風一轉,問了一嘴。

良久,黃錦才平穩住自己的心緒,喃喃說道:“陛下,奴才推薦一人,不知道合不合陛下心中的想法。”

“說”

“玉門守將李光啟!”

黃錦說出了一個名字。

“奧?這名字倒有些熟悉,是不是曾經罵過朕?”

嘉靖輕聲笑道。

黃錦臉色一緊,說道:“陛下,正是那人。”

“為何推薦此人?”

嘉靖直視黃錦,周身重新散發出帝王的威嚴。

“玉門守將李光啟是名將之後,據說他的祖先就是飛將軍李廣。從十二歲開始,李光啟參軍,三十歲便成為玉門守將,多年來一直勤練兵馬,不曾鬆懈分毫。與尋常武將莽夫不同,李光啟熟讀兵法,更是注重實戰,在我大明朝將領中應該是數一數二的存在。而且此人長期駐守玉門關,和草原異族打交道很多,麵對草原異族的劫掠挑釁,李光啟從不漠視任之。每次草原異族來襲,李光啟必親身上馬,追殺敵寇,落得“李閻王”的稱號。草原異族之人被殺怕了,從不敢冒犯玉門區域。”

黃錦說完,站起身,等待著嘉靖皇帝的決定。

任命大將軍,可不是兒戲,需要經過慎重的考慮。不過對於嘉靖而言,他隻是思索了片刻,便開口說道:“三日後,你帶我密旨,前往玉門關,冊封李光啟為大將軍,賜虎符,可調動軍甲五十萬,其他的事情,你知道該怎麽說。”

“陛下,這……這是不是太……”

黃錦本想說草率兩字,可他麵對的是嘉靖皇帝,便將兩個字咽在了肚子裏,沒有說出。

“李光啟此人,敢於罵朕,定然膽量非凡,與草原異族一戰,朕不可想要個縮頭烏龜當大將軍。”

嘉靖說完,閉上眼睛,雙手正反相扣,開始打坐修煉。

見此,黃錦躬身退出了精舍。

在回司禮監的路上,黃錦腦中就在不斷的思索,他既驚訝於皇帝陛下的龍恩浩**,對自己一刀砍殺大將軍楊修的事情簡單帶過,又驚訝於皇帝陛下對自己的信任。

他隻是提出了一個大將軍的候選名字,可皇帝陛下沒有絲毫懷疑,片刻間就決定了下來。

如此種種,讓黃錦有些受寵若驚。

細細說來,正如嘉靖皇帝所言,兩人相識五十多年,黃錦更是伺候四十多年,沒有人比黃錦更了解嘉靖,兩人更像是伯牙子期,惺惺相惜。

隻不過,一人是九五之尊,另一人是東廠太監。身份的懸殊詫異在四十年的時光中被磨平,就像嘉靖皇帝說的那一句“這麽多年,也就他一個知心人”。

“哎!”

黃錦隻能重重歎息,將一切埋藏在心底,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向司禮監走去。

到了司禮監,小凳子上前攙扶黃錦坐下,然後端出一杯熱茶,恭敬的遞給黃錦。

黃錦喝了一口,問道:“小凳子,雲天可曾去東廠?”

臨去精舍之前,黃錦吩咐小凳子,讓他告訴雲天,去東廠報道。

畢竟,東廠百戶,在大明朝也是一個頗有權勢的職位。

而且,黃錦也知道,在東廠那幫兔崽子的刁難下,雲天免不了吃點苦頭。

“黃公公,雲天早就去了,隻是直到現在還沒回來。”

小凳子恭敬的回話。

“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黃錦喝了一口熱茶,體內湧出一股溫暖,讓他覺得十分舒服,體內的暗傷也是好了一些。

不等黃錦喝第二口,薛重大著嗓門就喊了出來。

“廠公,廠公,我進來了啊!”

黃錦將茶杯放下,看著屋裏那個魁梧身影,臉色不悅的說道:“薛重,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在宮中要守規矩,你再如此莽撞,看我不罰你銀子。”

一聽要罰銀子,薛重可是嚇破了膽。

他可憐兮兮的說道:“廠公,我這不是著急嘛,你可千萬別罰我的銀子,您也知道,我上有,額額,反正您不能罰我銀子,我來找您是有正事的。”

“什麽事啊?”

黃錦臉色存疑,他似乎不相信薛重此時有什麽正事。

“我這不是給雲天少爺送腰牌來了嘛,雲天少爺走的急,連咱們東廠錦衣衛的腰牌都忘了拿。”

薛重從懷中掏出一塊橢圓形的銅製腰牌,表麵鑄有雲形紋飾,中間穿孔。正麵寫著“青龍衛指揮使雲天”八字楷書陽文,背麵則光素無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