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漢奸之辯
第六十一章 漢奸之辯
布莊老板明世清辦事還真利索,沒到中午就把路條給開出來了。但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竟然讓周秉新他們順便給台子分號送五十匹染好的花布過去。
醴泉鎮往西北三十裏是小清河邊的魏橋鎮。從魏橋鎮過河後往正北八裏就是黃河邊的台子渡口。
五十匹花布垛在一掛大車上顯得並不是很多,車廂裏再坐上呂決和那個小交通並不顯得多麽擁擠。
一出醴泉鎮西門呂決就想起了一件事,曆史資料上說的是“將交通員周秉新活埋”,現在車上坐的交通員不是周秉新,而是自己身邊這個十二三歲的娃娃。從這幾個字眼裏還可以分析出這樣的信息:一、周秉新將來會變成一名八路交通員;二、他是在當了交通員以後才被活埋的。
要真是那樣的話,這次送交通員過河將不會有什麽危險,即便是有也應該是有驚無險。當然,前提是自己別再給人家添亂。
想通了這一節,呂決心裏便不再擔憂,心情也好了起來。
“交通員同誌,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斜躺在顛簸的大車上,曬著冬末懶洋洋的陽光,呂決突然對這個十二三歲,在後世應該才上初中的小交通員來了興趣。
小交通員似乎對這個被周秉新稱之為師父的家夥存有很大的戒心。隻見他用一種極不信任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呂決一下,又把頭扭了過去,同時鼻子裏似乎還發出了“哼”的一聲。
吔喝——!好小子!按說你參加革命比我早了幾十年,我應該尊稱你一生老前輩。可你畢竟是地方部隊的,竟敢把我這個正二八經主力部隊出身的人不放在眼裏?這可就不像個革命前輩的樣子了。不過——我喜歡哎!
呂決眼睛往上一翻,吹了聲口哨,又轉過頭來說道:“交通員同誌,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們辛辛苦苦的送你過黃河,你連個‘謝’字都不說也就罷了,可連句話都不跟我們講那就有點太瞧不起人了吧?”
小交通員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從不跟漢奸說話,更不願意跟漢奸當同誌。”
嗯——,越來越有意思了。特別是後麵這一句,“不跟漢奸當同誌”,非常有哲理嘛!這才像個革命前輩的樣子嘛!
“漢奸?”呂決“嘩啦”一下從翻毛大氅裏抽出盒子炮,趴在大車上左右掃視著:“漢奸在那裏?漢奸在那裏?”
小交通員“咯咯”笑了起來,似乎又覺得不妥,忙收回笑容說道:“漢**見多了,看你那打扮,你不是漢奸還有誰是?!”
哦——!有道理。要知道孔老夫子都曾經犯過“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錯誤。你我都不是聖人啊,經常性的犯犯這樣的錯誤還是可以原諒滴嘛!
他一個翻身坐了起來,用槍口往上推了推墨鏡,把臉湊到小交通員的跟前說道:“請問小老前輩,我又怎麽打扮的像漢奸了?”
坐在前麵趕車的周秉新一直在笑,但他又不好打擾師父的興致,便笑嘻嘻的一直沒插嘴。
這次小交通員沒笑,隻見他沉著臉又說道:“上個月我爹娘就是讓鬼子漢奸隊給殺害的。他們跟著鬼子衝到我們村裏來時,一個個差不多都是你這打扮:穿一身黑喪服,眼睛上扣著一副黑窟窿。拎著把‘王八盒子’挨家挨戶的亂竄,做的壞事不比小鬼子少!”
呂決的嬉笑之情一下子僵在臉上,他摘下墨鏡收好槍,把小交通員一把摟在懷裏說道:“對不起孩子,我不知道是這樣的,不該和你開玩笑。”說著,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坐在車轅上的周秉新惡狠狠的罵了一句:“狗日的漢奸!——駕!”長長的鞭子甩了個清脆的鞭花,棗紅馬甩開蹄子,向著魏橋鎮奔去。
魏橋鎮比醴泉鎮還要大,它不但是連接黃河南北的交通要衝,還是魯北地區一個重要的海鹽集散地。每天從小清河碼頭上卸下來的大量海鹽,在這裏裝上各式各樣的運輸工具,再分散到各地去。
就因為它的重要性,“秋季大掃蕩”後鬼子在魏橋鎮修了炮樓,由一小隊鬼子和一個班的漢奸駐守著。
傍晚時分,周秉新趕著馬車漸漸接近了魏橋鎮。
在離魏橋鎮還有一裏多地時,周秉新從車廂裏抽出一麵小旗插在車轅上。
小旗呈三角形,靛藍底子上用黃線秀了個豔麗的“明”字。周秉新告訴呂決,自己的老丈人明世清已經將守橋的偽軍打點好了,凡是他“明新布莊”的車,隻查路條不驗貨物。
呂決一下子明白了布莊老板的良苦用心。這幾十匹花布根本就是有意讓他們捎帶的,目的就是應付鬼子的盤查。
大車來到橋頭時,天已經快黑了。呂決四周打量了一下,隱隱約約中,鬼子炮樓就修在橋對麵,設在橋上的卡子周圍卻沒有鬼子的身影,一盞明亮的汽燈底下,隻有幾個清鄉隊的漢奸守在哪兒。他側身靠在花布垛上,嘴裏叼著根牙簽,懶洋洋的看著兩個漢奸上來查驗路條。
“吔喝,這又是明老板的貨。這個月送了三四趟了吧?這明大老板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啊!”一個看上去也就十**歲的家夥邊看路條邊說道。
周秉新哈哈一笑,往那個家夥手裏塞了一條“老刀”說道:“各位老總見笑了。我家布莊能有今天,還不全托各位老總的照應?”
另一個歲數稍微大一點的說道:“好說好說。哎?不過你們幾位我可是麵生的很啊!”
周秉新拱了拱手說道:“我是明老板的女婿,平時隻負責櫃上的事情。這幾天人手緊,才出來跑一趟。不過以後我可能要經常跑這條線了,到時候各位老總可要多多照應咯?”說著,又從車廂裏抽出兩條煙塞在這家夥手裏。
“好說好說。明老板的賢婿來了,隻要皇軍不說啥,咱們哥幾個絕對好說。”他掂了掂手中的兩條“老刀”,又附上前來小聲說道:“以後過卡子,就選這時候過。再來晚點卡子就要封;可是來早了又有皇軍在這兒執勤。明白嗎?”
周秉新連忙道謝。
過了橋就是魏橋鎮,剛剛穿過鎮子出了鎮口,就見周秉新扭過頭朝橋頭的方向狠狠地吐了口吐沫:“呸,三條煙全他媽喂狗了!”
呂決“嘿嘿”一笑,心說這周秉新還真有點交通員的味道。
就在這時,旁邊的小交通員伸手過來拉了拉他的衣角。
呂決扭頭過去,黑暗中他感覺到小交通員的呼吸很急促。連忙問道:“什麽事?”
“一開始的那個年輕漢**認識,我爹娘就是他殺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