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遊子歸鄉

第五章遊子歸鄉

青林鎮是楚國的一個偏僻小鎮,宗教信仰以太虛道宗為尊。小鎮旁邊那一座太虛道觀將醫療治病、土地信仰、占卜凶吉、吉時忌日等等權能悉數包攬。畢竟此地的土地神也是太虛道宗冊封而來,甚至那土地神的祠堂神廟也都存在於道觀之中,算是這小鎮太虛道觀的專屬信仰神之一,平日也會保護太虛道觀的安全。

李建帶著薑元辰和李文直入太虛道觀拜見此觀的觀主。別小看這些觀主,如果是從外門出來的觀主,且不曾將觀主之位傳於旁人,那麽單單算計他們的年齡也都不小了。

太虛道宗近三十年的外門弟子還沒有一代弟子外放,換句話說這位鄭觀主也是在當初魔劫之前就來此地作為觀主。魔劫至今也過了五十餘載,區區養氣境界絕對不可能如此長壽,也就是說他在外放這幾十年間必然築基成功了。

李建作為內門之人,雖然對這種被外放之後苦苦修行而成的築基修士有些佩服,但也僅此而已。一百一十三歲的築基修士,還有什麽潛力可言?日後得不到道宗的幫助也不過是比那些散修待遇好些罷了。

鄭行風原本在觀內清點今天的香火油錢,忽然感覺到外麵有一股太虛紫氣遊蕩,立時反應過來是太虛道宗有人到了,連忙帶著幾個道士出來相迎。

“原來是李師兄!”那鄭行風看到李建之後訝然道。他們兩個可以說是同一批進入外門的弟子,隻可惜兩人之後的境遇天差地別。一個進入內門修行仙法了道長生,一個被外放道觀蹉跎時間。

“鄭師弟。”李建早早聽薑元辰說起過,也稽首道:“師弟在外鎮守一方數十載,如今築基功成跨入仙門可喜可賀。”

鄭行風遙頭:“小弟十幾年前壽元將盡,便從師門那邊討得兩顆下品築基丹,借此築基延壽以苟延殘喘罷了,日後大道修行實在不敢想啊。”

築基被稱為仙凡第一關,在築基之後便可以延綿壽歲,雖然用下品築基丹同樣也會折損部分壽元,但其增進的部分也足夠給鄭行風帶來一些希望,至少讓他勉強延續幾十年時間。

李建笑了笑,將身後的薑元辰讓了出來。就算自己不能繼續修仙,但憑借當初那一段善緣說不得也有一條上進之路呢。

“居然是你?”鄭行風看到李建身後的薑元辰後了然道:“是回來看看父母的?”

“正是。”薑元辰從李建身後出來,對鄭行風施禮道:“這些年多謝鄭老照顧弟子的親眷,才讓弟子少缺後顧之憂專心仙道。”

類似薑元辰這種進入外門修行的弟子,他的父母親眷也會被周圍的太虛道觀好好照看,這也是太虛道宗之所以將凡間勢力鋪開那麽大的緣故之一。仙道到底不似魔道那般絕情滅義,仙道修士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親眷,與其自己一人去了結因果安置親眷,倒不妨交托宗門一起照看了,順帶還能提升整個宗門的凝聚力。

仔細打量前麵的淡藍衫少年,鄭行風暗歎:果然是修仙之才,區區八載便及得上自己當初幾十年的修行。恐怕他這次歸來也是為了看看父母親眷,然後專心築基以求仙緣吧?

心中一動,鄭行風也琢磨明白李建的言外之意了。沒錯,如果薑元辰日後修行有成,說不得也能提攜一下自己,就算不能在仙路精進也能幫自己討一個敕命神職,以地神之軀保自身魂魄不滅。

“無妨,貧道也僅僅是按照宗門規矩對弟子親眷的照拂。你那父母自有營生,加上你兄長代你盡孝,你也該放心了。”鄭行風說著便將三人迎了進去。

一般而言,外門弟子的家屬僅僅可庇佑三個名額,除了父母血親之外還有一個代自己盡孝的兄弟姐妹。

青林鎮這處的太虛道觀雖然規模不比外門龐大,但其正殿肅穆莊嚴自有一股香火靈光存在。三人進去之後,看正殿中央那三尊莊嚴神像,便恭敬請了三柱清香對著三尊神像禮拜。

每一處太虛道觀所尊奉的三尊神像都不盡相同。除了中央那一尊是天陽仙君,太虛道宗的仙道傳承祖師之外。左麵那一尊是太虛道宗的創派祖師紫陽真人,而右麵一尊便是根據每一座道觀的情況將周圍的地神作為祭祀。在青林鎮這邊,便是此地的土地神榮公。

薑元辰恭敬將三尊神像一一祭拜後,便對李建和鄭行風道:“弟子想先回去看看家中情況,還請兩位見諒。”

“去吧。正好貧道也想跟李建師兄詢問一下內門的事情。”

李建眼皮一跳,明白這位有話要說,便也對李文道:“李文,你也跟你師兄去外麵看看吧。”

……

李文好奇的在青林鎮左右張望,這青林鎮跟他生長的羅江城大不相同。青林鎮古樸簡素,隱約透露一股古老滄桑的意味。

“不愧是存在數百年的小鎮,因為地處偏僻而沒有經曆戰火。既沒有那些大城鎮的繁華,也不像小村小鄉那般簡陋,論起來這小鎮的曆史比楚國建國曆史還要早了。”李文四下環顧,在此看到了許多僅僅隻有大城鎮才具備的各種店鋪,類似胭脂、銀樓、當鋪之類。

“記得師兄家裏是開書肆的對吧?”

書肆,便是以販賣書籍為生的商家,時不時還要販賣一下筆墨紙硯等文具,有時還有租借書籍的生意,雖然青林鎮不大但供養他們一家五口卻也足夠了。

“嗯。”時隔數年走在這青石路上,薑元辰心中也頗為複雜。在自己少時撲蝶入夢之前,也曾經在這條小路上和諸多小夥伴愉快玩耍。但如今數載匆匆,想必那些人也已經成家了吧?

薑元辰按照記憶中的路徑,直接到了自家當初的書肆那邊。忽然一愣,原本清冷的書肆店不知何時換成了一家脂粉鋪子,不少夫人少女在進進出出。

猶豫了一下,薑元辰去一旁的米鋪詢問狀況,這才知道那書肆早已經搬到了鎮南地帶。

果然是物是人非!

“罷了,直接回家去看看吧。”既然鄭老沒有刻意告知自己住宅搬遷,那麽想必原本的房屋應該還在吧?

薑元辰走後,那米鋪中的一青年若有所思的看著薑元辰的背影:這人看起來很麵熟啊,好像在哪裏見過?

“怎麽了,二郎?”一年輕婦人從一旁的胭脂鋪走了出來,伴上男子的胳膊。

“沒什麽,隻是覺得剛剛那個問路的人有些眼熟而已。那薑家書肆早就在幾年前搬到了南市,卻不想居然還有人詢問他家的情況。”王遠對著妻子笑了一下,轉而將薑元辰的事情拋之腦後。

夫妻二人將買好的胭脂、米糧提起就回了家去。

……

“師兄認識剛剛那人?”

“嗯,算是少年的玩伴吧。”薑元辰隨口應了一句,隻可惜歲月匆匆,昔年的少時玩伴見麵之時卻不曾相識。

薑元辰按照記憶帶著李文穿街過巷來到了一片民居。這裏倒不似書肆那邊改頭換麵,雖然看上去多了幾分破舊感,但薑元辰依照自己的記憶依稀也看得出來原本的風貌。

五口小康之家,薑元辰來到自家門口不由多了幾分遲疑。輕輕扣響門環,等了半響也不見有人出來開門。仔細聆聽裏麵的動靜,也沒有人活動的跡象。

“想必伯父伯母都外出了?”李文道:“吾等直接進去看看?”

點點頭,薑元辰施了一個“穿牆術”便當先進入,隨後李文也施展法術走了進去。

薑元辰是次子,上麵有一個哥哥,下麵有一個弟弟。因為他們家尚且算得上小康,那房屋之中倒也有他們的專屬房間。不過當薑元辰進來以後,除了主屋那邊尚且保持原樣以外,左麵那三個並排而建的小屋如今僅僅剩了兩個,一大一小似乎是將自己原先的那一間屋子並入了大哥的房間中。

薑元辰目光一凝,便推開門走進他大哥的房間看了看。

“雙喜被,鴛鴦枕。也對,大哥也已經到了及冠之年,怎麽可能不娶妻呢?”看了他大哥的住處,薑元辰喃喃道:“大哥沒有搬出去住,但為了娶妻生子將我那間房並了也無不可。”話雖如此,但薑元辰心中仍然有所失望。

隨後,薑元辰又進入了他弟弟的小屋。

薑元辰的弟弟比他小了三歲,當初薑元辰十歲拜入太虛道宗,他那小弟弟倒是哭的稀裏嘩啦,兩人的感情倒也不錯。

走進去看了看,其中那些陳設依稀可見當初的一些痕跡。從桌上拿起一篇寫好的文章閱覽,薑元辰一樂:“原來這小子準備從文做官,不過借史寓今可不能這麽淺顯了。”

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根羊毫筆,在這篇文章上批注了一番,才將文章複又鎮在硯台之下。

“師兄,這個看起來倒像是你的手筆吧?”李文從床頭拿過一個木雕,在木雕下麵看到了一個“辰”字。

將木雕老虎接過,摸著上麵那個刻痕,薑元辰有些感慨:“是我當初自己雕琢的玩具,走之前送給了小弟,不想他還留著。”

將木雕放了回去,二人又進入了主屋看了看薑元辰父母的生活情況。

“還行,屋內幹淨,被褥整齊,衣物也不少,大多都是沒有補丁的潔淨衣物,母親的首飾也比原來多了不少,想必二老的生活還不錯。”薑元辰轉悠之後又去了右側的廚房查看家中生活情況。

“柴米油鹽醬醋一個都不少,還有不少新鮮蔬菜,應該是今早剛剛買回來的吧?看樣子就是大哥成親之後家裏麵也還過得去。”

“那當然了,便是師兄你每年送回來的那些銀兩也足夠他們使用的了。”李文笑道。薑元辰等人每年年初都會下山去做法事,甚至還曾去過王宮主持國祭神祀,薑元辰當初還被楚國國主賜下了白銀百兩。因為薑元辰一心修道,大多數的銀錢都已經送回老家,所以便是他家人什麽都不做,也能維持自己的溫飽生活。

“罷了,今天既然見不到麵,那麽——”薑元辰心中有所去意,忽然便聽到大門處傳來開鎖的聲音。

然後兩位婦人相伴走了進來,那年輕婦人雖然說不得花容玉貌,但長相也算過得去,而她漸漸隆起的腹部以及對旁人那中年婦人口稱母親也說明了她的身份。

“難不成我快要當叔叔了不成?”薑元辰自嘲了一句後專注盯著一旁的中年婦人。

母親老了,頭上的白發比八年前多了好多,而臉上也比原先多了幾分滄桑,薑元辰仔細打量自己的母親暗自想道。

兩位婦人笑著走進主屋,對庭院中站立的薑元辰和李文看都不看一眼。

“師兄?”李文看自家師兄瞬間施展幻術將自己二人的身形遮掩,便小聲問道:“師兄不上去相見?”

“罷了!終究是仙凡之隔,這一次見麵之後不知道下一次又要等到何時,又何必給老太太這個念想呢。”薑元辰自語道:“說起來,母親今年也已經四十歲了,不惑之年,她的壽辰也快到了。”

再度施展穿牆術,薑元辰來到了他弟弟的小屋,拿起桌上的羊毫筆和一張嶄新的宣紙,便書畫了一張仙童賀壽圖。一個白白胖胖的仙童抱著一個粉紅大桃子,那桃子中央書寫了一個古篆體的“壽”字。

隨著那個壽字寫完,整副畫多了一份靈動,一股莫名的玄氣彌漫在了賀壽圖上。在壽圖上麵留下一道祝福符咒之後,薑元辰又拿出來一張紙留下自己來過的紙條,便再度離開小屋。

將衣擺收起,薑元辰在庭院恭恭敬敬對著母親連磕了三個響頭才帶著李文轉身離開。

在薑元辰磕頭的時候,主屋內的中年婦人似有所感一般看向空蕩蕩的庭院。

“母親?怎麽了?”一旁的少婦看婆婆望了庭院愣愣出神,忙問道。

“沒什麽,隻是忽然有些傷感——”中年婦人回過神:“說起來,你也是雙身子的人了,這段時間便好好在家養胎吧。真要是有什麽事隻管大聲呼喊就是,隔壁王嬸也是咱家的老鄰居了,聽到出事不會不管……”

然後,兩位薑夫人就著安胎養身便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