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罰酒三杯
盧明珠之所以急著為房艾謀劃親事,甚至不惜出爾反爾,說起來也是一把辛酸淚。
兒子養大了,怕他沉迷於酒色;
兒子不好酒色,怕他身體出問題;
兒子身體沒問題,怕他取向有問題。
說什麽分桃斷袖是雅事喲,你問問那些當娘的,有幾個知道兒子走歪門邪道不痛心疾首的?
盧明珠恍然發現自己的嚴重失誤,兩個通房丫鬟的年紀太小!
梁國公府所有下人都是仆,沒奴,昆侖奴與新羅婢都沒有。
正常的請丫鬟,隻是訂個契約就好;
通房丫鬟,盧明珠不但事先出了大價錢,還請了萬年縣民曹備案。
否則,日後被人潑汙水,說是奸奴婢,那就不好了。
大康雖大,總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但梁國公府必須呈於陽光下。
房吉祥再度阿巴幾句,盧明珠托腮:“吏部尚書高檢幼女、禮部祠部司高旅之妹高娬?那個小丫頭倒是與二郎親近,就是不知道出挑得如何了。”
說到高娬這個不善作偽的小娘子,房艾露出一絲和善的笑容:“不要太刻意了,順其自然吧。”
盧明珠得意地哼起了黃梅小調。
後世大名鼎鼎的黃梅戲,此時已經出現在蘄州黃梅縣,曲種名稱是因地而得名。
不怕二郎要求高,隻怕二郎愛分桃。
雖說高檢確實是當朝官員裏最年高德劭、輩分最長的,但梁國公府也不差嘛!
般配!
……
季春吉日,皇後親蠶於功桑,享先蠶於北郊。
所有內命婦、外命婦均乘車駕於興安門外相會,準備跟從皇後去養蠶,號稱從蠶。
內命婦中,夫人乘厭翟車,嬪乘翟車,婕妤以下乘安車,各駕二馬。
外命婦、公主、王妃乘厭翟車,駕二馬。
等級森嚴著呢。
大康的外命婦分國夫人、郡夫人、郡君、縣君、鄉君,都是隨夫官爵而定。
一品文武官及國公之母或妻封國夫人;
三品以上文武官之母或妻封郡夫人;
四品文武官之母或妻封郡君;
五品文武官之母或妻封縣君;
勳官四品有封者母、妻為鄉君。
如果房艾娶妻,按他的職司掙紮不到誥命,按他的爵位卻可以封郡夫人。
所有待遇差別,就高不就低。
為什麽聚集地點不選在太極宮西北端的芳林門,是因為當年至尊奪嫡,時任雍州司馬的吏部尚書高校,釋囚放兵,與故太子舊部於此死戰,死了太多人的緣故。
雖然不怕,但膈應。
青衣,革帶,青襪、履,珮,綬,是受冊、從蠶、朝會的標準配置。
羃籬不是朝廷規定的標配,是貴婦們不願讓自己的麵容為下位者見到,也是為了防蚊蟲。
環保過度的一個弊端,是蚊蟲異常猖獗。
正四品上東宮少詹事、太子右庶子昝(zǎn)玄的元配、郡君康氏端坐厭翟車,看著禦者趕車,馬上要過龍首東渠,心頭沒來由一陣驚慌。
不會吧?
這是從蠶大典嘢,能出什麽事?
一聲颯爽的大喝:“閃開!馬驚了!”
二馬狂奔,厭翟車顛得快散架了,禦者位置上,青衣革帶的梁國夫人盧明珠,不截羃籬,身子微屈,手執韁繩,馬鞭揮舞,雖然驚得命婦們的厭翟車忙不迭地閃開,卻沒有絲毫刮蹭,足見其馬術的高超。
掀開後布窗看了一眼,康氏滿滿的鄙夷:“難怪人家說梁國公府窮困潦倒,連個禦者都請不起,還得自己駕車!”
禦者已經驚慌失措地叫道:“郡君小心!梁國夫人是衝我們來的!”
康氏勃然變色,厲聲尖叫:“啊!她怎麽敢!這是從蠶大典啊!”
不但敢,盧明珠還駕著厭翟車與康氏的厭翟車狠狠相撞,康氏連人帶車全部落入龍首東渠中,浮浮沉沉地飄**著,“救命”之聲不絕,順帶品鑒定了一下龍首東渠的水質。
盧明珠駕著“失控”的馬車過了龍首東渠,漸漸控製住馬勢,對聞訊趕來的孫皇後福身。
“妾身學藝不精,禦術沒學好,驚了馬匹,請皇後娘娘降罪!”
孫皇後心裏明鏡似的。
什麽禦術沒學好,就是本後的禦者也沒那水平,當年某人駕車、戰場救夫的威風還曆曆在目呢。
盧明珠護家的性子,連皇帝都有點怵,更不要說性子相對柔和的孫皇後了。
“梁國夫人風采不減當年。先救人吧。”
皇後一聲令下,自有隨行的右千牛衛府兵脫去甲胄,跳入龍首東渠救人。
衣物是不能脫的,否則不定傳成什麽事呢。
就是三月的水,實在太涼了,雖然不再刺骨,卻也讓康氏眼淚鼻涕齊飛。
至於那名倒黴的禦者,還有那兩匹倒黴的馬,撈上來時都快不行了,一抽一抽地吐著渠水。
尋地擦幹了水,換了身幹燥的衣裳,康氏畏畏縮縮地看了盧明珠一眼。
本以為這就是個一無是處的醋壇子,哪曉得人家還是個膽色驚人的高手!
看盧明珠的戲謔的眼神,康氏知道,盧明珠不憚當眾弄死自己!
為什麽要接這該死的任務,招惹這條母大蟲?
“哈哈哈!康郡君,本夫人禦術沒學好,冒犯了,下次一定不會!”
盧明珠爽朗的笑聲在龍首東渠南北兩側**漾。
“噗嗤,還有下次?”
“這個康郡君,小時候腦子被驢踢過?”
“你們是不是小看了門板的力量?”
“梁國夫人脾氣是不好,但不輕易招惹誰,顯然是康郡君找事了唄。”
“咯咯,就不想想,麵對皇帝,敢拿命抗爭的,除了梁國夫人,還有誰?”
“說不定人家康郡君以為與皇室同姓,就能算宗室了呢?”
盧明珠做事有些粗暴,卻很少主動招惹人,隻要不打擾她小家的安寧,其實她很少拋頭露麵的。
孫皇後意味深長地開口:“康郡君,駕車行路,要看清楚方向,不要總想著走捷徑。你也受了驚嚇,這次從蠶大典就不必再去了。”
這話,不隻是對康氏說的,也是對其夫君昝玄說的。
身為少詹事、太子右庶子,昝玄確實有責任勸諫太子康秉乾。
但動輒斥太子為“昏君”、“亡國之君”,昝玄意欲何為?
真以為有了靠山就可以肆無忌憚對付本後之子了麽?
這次不用去從蠶大典,以後也不用去了。
“梁國夫人魯莽了,大典完畢,得罰酒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