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棋子還是棋手

這一看不要緊,隻見在於謙的指揮下,幾十個將士用了這接近一個時辰的時間,終於算是把南宮的大門給撞開了一個大洞。

雖說還沒完全把大門的輪廓撞出來,但是通過這個大洞已經可以爬過去人了。

“快!找兩個得力之人隨我進去!剩下的人繼續在這撞門,要是一會我帶著太上皇出來,咱們總不能讓太上皇爬這狗洞!”

留下這麽一句話,於謙就等著來人跟自己一起進去,但等了好幾個呼吸的時間,卻沒人跟上。

“爾等其中,難道就沒有得力之人了嗎?”

於謙當然不能自己去跟朱祁鎮交談,萬一這其中出了什麽紕漏,都沒人能做個見證。

他倒是有心去找陸遠陪著他,但不光太耽擱時間了,陸遠要是陪著他進去了,外麵的大軍就散了,自己還沒等把朱祁鎮帶出來呢,可能屍鬼就進去了。

陳滄海一看這個情況,腦袋裏稍微思索了一些前方的戰事,馬上衝著身後的幾人招招手,到了於謙身側。

“少保,既然五百援軍已經到了,還有五百援軍也即將到來,不如我帶著這四個兄弟陪少保去見太上皇,我們都已經有些對屍鬼的戰鬥經驗了,一旦太上皇出來有什麽變故,我們幾人也好在身邊護佑著。”

陳滄海帶著幾個人自告奮勇,倒是讓於謙猶豫了一番。

他當然不是信不過陳滄海他們幾個,而是得考慮一番陳滄海要是不在外麵的話,陸遠他們到底能頂住多少時間。

“也好!咱們快些走,耽誤了時辰,外麵還不知道得死多少將士!”

於謙略一權衡,算是認可了陳滄海的話,左右自己身邊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文武官員,現在去找是不可能了,陳滄海他們這些人跟著的唯一目的就是保護好他和太上皇。

至於其他的作用,於謙的確也沒有任何指望。

說完了之後,於謙率先挽了挽自己的衣袖,就要往那狗洞大小的洞口裏鑽。

“慢!我先過去,你們幾個幫襯少保一把!”

陳滄海可沒有看人家笑話的習慣,他直接搶在了於謙的身前,一矮身就鑽到了洞口去了。

於謙也明白,陳滄海這是怕他一把年紀了踩空了之類的危險,也是讓身後的幾個人扶著他,避免一些尷尬。

於謙並不在乎這些,但對於陳滄海這略顯細膩的心思還是留下了一些印象。

率先鑽進了南宮之內,眼前的景象倒是讓陳滄海微微吃了一驚。

南宮作為一個獨立的宮殿,規模絕對是不小的。

最初朱祁鎮從瓦剌被送回來的時候,朱祁鈺起碼在明麵上表現的對自己這個兄長還是很尊敬的,安置在這,條件也是相當不錯的。

至於南宮為何變成了如今的模樣,那也是朱祁鈺用溫水煮青蛙的辦法,一步步演變成的。

此時的南宮,一進門映入眼中的不是寬敞的院落和巍峨的朱漆青瓦,而是幾乎一人高的雜草。

要知道,這是北方的正月,光是杆子的雜草就已經這樣了,這要是春夏的時節,幾乎就相當於進了迷宮一樣。

要不是陳滄海知道他現在進來的位置就是大門,他都不知道方向,更不知道南宮的主殿在哪個方向上。

看見身後的於謙在兩人的攙扶下走進來,看到這麽高的雜草也是一臉的懵逼。

陳滄海和身邊的一個兄弟連忙揮刀把雜草清除了一些,這才看見了青石板鋪就的甬道

“少保,快請!”

陳滄海也不知道這南宮的構造,這裏麵這麽大,他當然不能帶著於謙東一頭西一頭的去找朱祁鎮。

於謙在朱祁鎮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在紫禁城身居高位了,對於朱祁鎮的所在,他一定是清楚的。

於謙也沒謙虛,一馬當先的就快步奔著裏麵去了。

陳滄海在他的身側,一手扶著腰間的佩刀,快步跟著。

四個兄弟也都緊跟著陳滄海的節奏,但他們的臉色顯然沒有陳滄海那麽放鬆,要見到太上皇了,他們自然十分緊張。

向前走了一段,穿過幾間已經落了不少灰塵的廂房,終於裏麵的小院落有了些打掃的痕跡。

這裏並非完全,沒有人照應,但進入這裏的,也都是在宦官和宮女裏幾乎快要老死的人物,又或者是犯了大錯之人。

按照朱祁鈺最初的設想,他們和朱祁鎮是同命人,結局就是在南宮裏等死罷了。

這裏的情況,似乎早就在於謙的腦袋裏了,他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不像是陳滄海身邊的四個兄弟那樣,好奇的左顧右盼,而是徑直往一個看起來還算整潔的殿內走去。

走到了殿門口,於謙什麽都沒說,直接跪倒在地,伸出手就直接叩響了房門,而且陳滄海一聽就是用了最大的力氣。

要是裏麵的人正在睡覺,怕是得嚇出個好歹來。

看著於謙虔誠鑒定的神情,陳滄海的精神恍惚了一下。

這件事,他總覺得幕後好像是有那麽一雙大手在控製著一樣,從石亨拿出可以簡單控製屍鬼的笛子那一刻起,陳滄海就感覺到了這個有屍鬼的大明跟自己前世在史書中看到的大明並不相同。

但除了屍鬼不同在哪,他一時間也沒能理出頭緒來。

眼前的於謙,在朱祁鈺做皇帝的時候的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但在這場變故中,他到底是執棋跟人對弈的棋手,還是隻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陳滄海到現在至少還沒看懂。

包括自己這個陰差陽錯依靠著前世的技巧和靈活的頭腦掌握了斬殺屍鬼訣竅的小兵,是誰手裏的棋子,他也沒能看明白。

陳滄海知道,在這些沒有看明白之前,他隻能默默的跟在於謙的後麵,繼續做斬殺屍鬼的工具人,因為這是他現階段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能耐。

他這麽一愣神的功夫,門已經打開了。

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絡腮胡徐,發髻散亂,但在這午夜已過的時辰卻衣著整潔之人。

此人生的身材勻稱,麵目方正,濃眉大眼,鼻梁堅挺,而且在陳滄海看來比較有特點的一個地方,是他的嘴並不大,這是跟古今畫像中朱家弟子最不同的一個地方。

“你是……”

顯然,南宮之外的喊殺聲和震耳欲聾的撞門聲讓朱祁鎮沒法安睡了,他顯然料到今夜針對南宮會有事發生,又不知道對自己來說是末日降臨還會重獲新生,這才穿好了衣衫卻沒心思整理容貌。

麵對年過六旬的於謙,已經數年沒見,再加上月色昏暗,朱祁鎮並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

陳滄海也隻是發現他見於謙是跪倒在地的,眉宇間好像是舒展了一些。

“臣乃兵部尚書於謙,今夜撞破南宮大門,直接麵見太上皇,實在是事出緊急,武清侯石亨……”

“於尚書?快!進來說!”

於謙是個急性子,本來就想要跪著把事情說完,但朱祁鎮得知了他的身份之後,直接一把就要拉起來於謙,讓於謙到他的房中說。

陳滄海把這一切看在眼裏,這裏顯然沒有他說話的份。

他唯一看出來的就是朱祁鎮不虧是年少就當了皇帝,放縱過,被囚禁過,釋放過,又被囚禁過的人物。

這十年上下的光景,已經讓不過三十多歲的他嚐盡了人間冷暖。

可能正是因為如此,才有了這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膽色,孤獨都不怕的人,自然也不會怕死。

於謙拗不過,隻能匆匆起身,跟著朱祁鎮進了屋,進屋之前,他示意陳滄海跟著他進去,剩下的四人在屋外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