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永無觴
“哦？”林破軍拈著酒杯放在唇邊，饒有興致道：“大王入京所為何事？”
東方鈺神色頗為不忿，有些怒意，嗤笑一聲：“小王可沒那麽憂國憂民，隻要秉承祖訓守好西域那一畝三分地，做個閑散王侯即可。大帥久居天下城，下個月的‘禦前比武’應該不陌生吧？”
禦前比武。
林孤生不禁豎起耳朵，這個他熟。
據說是宮城流出的消息，皇帝有個鍾愛的義子，好像叫什麽永無觴。是早些年皇帝領兵去雪國防線照例檢閱封印魔族天碑，在野外狩獵遇到的。傳言他的武學天賦極高，皇上甚為重視，還特意邀請了避世清修的老劍神江一入宮傾囊相授一身劍道造詣。
林孤生在宮裏陪伴公主讀書的日子，也有幸見過永無觴習武練劍。
這次鬧得沸沸揚揚的禦前比武，實則就是皇帝向天下昭告他的義子如何優秀，劍術如何卓絕，好名正言順給永無觴安排一個非常重要的職位。
而為了顯示永無觴的實力不容置疑，皇帝還頒布聖旨昭示天下，邀請四海內的各路藩王和郡守以及世家的出色子嗣入京比武。
就見那東方鈺忽然陰惻惻地笑了：“小王也受到了邀請，不過這種大比，小王就不湊熱鬧了，全當觀摩。”
林破軍微微頷首：“長子孤命軍務繁忙，幼子孤生不通武學，這種大比我林氏自然也不參與了。”
“大帥有心了。”東方鈺似笑非笑，搖頭道：“如此也甚好，皇上不過是想借機展現皇室威嚴罷了，咱們做臣子的哪有忤逆皇權的道理？”
二人談話間，諾大的殿廳噤若寒蟬。包括周家人，林氏子弟，都是默然。
……
第二天。
東方鈺一大早就領著親兵出了岐山，去天下城麵聖去了。林破軍才召見李山，接了聖旨，本想安排李山在府上常住兩天，但被李山以要回宮赴命而婉言謝絕。
一大早，林破軍就去了祠堂，關上門守著列祖列宗和夫人燕氏的靈牌絮絮叨叨說了很久。
林孤生就在外麵守著。
他已經見過不怪了，每次回家，父親都會去祠堂說半天“悄悄話”，甚至幾次出來都是老淚縱橫，也有時眉宇間總是蒙著一層厚厚的陰霾。他知道，父親是在和母親說話。
林孤生出生的時候是難產，自降生起，母親就離開了人世。據風伯偶爾在耳邊的隻言片語可以不難推測出母親是個溫柔賢惠的女人。他的母親，嚴格來說也是皇室宗親，是將門之後，雪國人，姬姓，燕氏，名翩。
這一等，竟等到了下午時分。
就在林孤生百無聊賴之際 ，“嘎吱”一聲，門被推開。
滿臉疲態的林破軍擠出一絲笑容，他那渾濁的眼球充滿血絲，很是駭人：“孤生，跟我走一趟天下城。”
林孤生狐疑：“去天下城幹什麽？不會皇上真要賜婚給我吧？那周叔那邊怎麽辦？”
除非抗旨？
“不必擔心，天塌下來有父親和你大哥擋著。我會去跟皇上奏明，說你已經有婚約了，再則，你周叔來一趟不容易，我擱下我這張老臉，去給你求一個爵位，正好你就隨你周叔一同去荊州吧。”
“什麽？這麽快？”林孤生臉色微變。
林破軍麵容憔悴，自顧自在前麵走，道：“嗯，越快越好。”
“可是也太急了點吧？”
林孤生不解，難道老爹有什麽事情瞞著自己？還是說久經沙場的他，已經嗅到了什麽不易察覺的事情要發生？
可這也太匆忙了吧。自己在天下城經營那麽多年，名下產業無數，是好不容易才打下了的家底。雖說他從小就渴望遊曆天下，見識一下外界所謂刀光劍影的江湖俠客，所謂文韜武略的諸子百家，但如此唐突，不明不白的離開生活一十八年的地方，多少還是有些發懵，不知所措。
林破軍倏忽佇立，轉頭瞪了他一眼：“孤生，聽話！你這輩子幹什麽爹都由著你，這件事不行。”
林孤生歎息一聲，隻好訕笑著點頭，他最怕的就是老爹露出這副嚴肅的表情，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
“你就當天下城的一切都是個夢幻泡影，忘了我，忘了你哥哥，去南方好好過日子吧。”
說完，林破軍毅然轉身。
來到府外，風伯和管家劉叔已經等候多時了，二人牽著馬匹。
“將軍。”
風伯微微執禮。
“對了，爹，風伯要和我一起去荊州嗎？”林孤生想起這一茬，趕忙出聲詢問。
自打記事起，風伯就始終如一陪伴他左右，為他保駕護航。就算是和哪些王公貴族發生摩擦，都是風伯出手教訓。在他眼裏風伯早已經不是他的奴仆和侍衛，而是親人。
“自然，他會陪你去的。”
三人翻身上馬，沿著崎嶇的山路出去，直奔天下城。
中州土地肥沃，有人戲稱這裏是灑下一把種子來年就能迎來豐收的好地方。岐山通往天下城的官道，是直達東城大門，距離一裏地的時候，林破軍就主動翻身下馬，牽馬而行。
林孤生心裏嗤之以鼻，但隻能悻悻照辦。老爹在軍事上雖雷厲風行，但平日裏是個低調的人，講究禮法，要是混跡在人群中，普通人壓根不會知道他就是威震天下的帝國大元帥。換林孤生的話，鮮衣怒馬，招搖過市，怎麽開心怎麽來，從不刻意隱瞞自己。
路不長，走了半刻鍾的時間，就看到嘈雜轟鬧的人群在排隊。有進城販賣農產品的，也有進城購置鹽鐵等生活必需品的，還有進城討生活的……總之，陸陸續續，進出不斷。
三人就隱沒在人潮中。
負責守門的官兵是要逐一盤查的，看看有沒有什麽違禁品，亦或者查看是不是哪些通緝榜上的江洋大盜混跡在人群中。須臾，即將輪到盤查林破軍一行人了。
忽然。
大地毫無征兆地轟鳴起來，眾人驚愕回頭，隻見官道盡頭衝出一隊鐵騎，塵沙滾滾中，一金底紅紋的旗幟很是耀眼，上書“大涼”二字。而那些騎兵，人馬皆覆鐵甲，軍容肅穆。
這是……宮城的禁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