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神父
七年前，災禍連連。
火山爆發似多米諾效應，岩漿炙烤著大地，山火在人間肆虐。
萬年不遇的大地震接踵而至，一震就是三載。
大震接連小震，小震引發大震，震震有辭。震得人心惶惶，甚至連生存的信念都隨之崩塌。
人類對死亡的數字開始麻木，一麵在方艙避難所裏祈禱，一麵宣泄人性的惡欲。
板塊運動停歇，幸存的人類終於重見天日，正要為見證曆史而歡呼之時，鋪天蓋地的隕石雨席卷而至。
一道道綠芒破空劃落，大地被砸得千瘡百孔，揚起的煙塵似是要將整個人間活埋。
……
“年輕人，不要總盯著它看，會迷失心智的……”
忽然出現的沙啞聲嚇了尤解一跳，他扭過頭看向街角。
聲音的主人衰老的隻剩下一副骨架，呼吸聲心跳聲都弱不可聞。
破舊不堪的軍大衣堪堪遮住他的軀幹，蓬亂的黃發與牆麵融為一體，高聳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湛藍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著尤解。
尤解同樣在打量對方，待看清老人頭下墊著的那本聖經之後，大概猜了此人的身份，於是衝其點了下頭就準備離開。
“等等年輕人！能不能陪我聊兩句？”沙啞的聲音叫住了尤解。
尤解皺起眉頭表情裏有些厭惡，他可不想和這個犯了眾怒的老混蛋扯上任何關係，莫非上帝都不想搭理這個老混蛋。
“就當是可戀可憐我這個將死之人。”老人坐起身子抱拳哀求道。
尤解動了動耳朵，見左右無人方才歎息道：“你這又是何苦？”
老人以傳教士的身份來到二十三區，不到半月就傳出猥褻幼兒的醜聞，被一眾信徒哄出教堂，自此淪落街頭遭萬民唾棄。
“感謝主！你們漢人有句古話，將死之人其言也善。老亨利是被陷害的，我發誓沒有碰那個孩子一下！那孩子一定是受到了他們的蠱惑，才會說出那樣卑鄙的謊言！還有，那些照片都是假的，我的臉很黑但是身上很白！”
神父老亨利口中的“他們”便是現今的掌權者，全稱為“災後百國聯合救助組織”，簡稱“百聯”。
百聯是在大陸板塊融合之初成立的，短短六年便夯實了主體框架，創立了新的秩序。
目前正在以黃金十二區為核心向周邊快速延伸，而教會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神父老亨利像是找到了傾訴對象，說罷拉下衣領露出枯瘦白皙的肩膀，吸了吸濃稠的鼻涕，委屈的像個小媳婦。
尤解別過頭去，這一幕著實有點兒辣眼睛。
“你向我解釋這些有何意義，我一個低等勞工能給你翻案不成？”
尤解餘光撇見老亨利肩頭的刺青，好像甲骨文中的“人”字,他在老油條的龜殼上見過。
老亨利搖了搖腦袋回答道：“我不需要你為我翻案，但老亨利需要有人知道真相！你知道嗎？那些人竟然讓我收攏信徒去為他們賣命！”
“怎麽說？”尤解壓低聲音好奇問道。
“他們讓我蠱惑信徒去城外尋找蒼隕，再不然就是去實驗室試藥，我不同意他們就威脅我！我一個老骨頭加上教會的身份，量他們不敢對我怎樣！哦，上帝！沒想到他們竟然用這種卑鄙的手段陷害我！”
老亨利恨地牙癢癢，深陷眼窩內的眼睛裏冒著藍火。
“那你怎麽不去找教會求助？”尤解冷聲問道。
老亨利冷哼一聲道：“哼，老亨利就是被教會那些人麵獸心的家夥排擠到這裏的，我死在這裏他們才開心呢！”
“那些人為什麽不殺了你？”尤解脫口問道，剛一出口就後悔了。
誰知老亨利非但不害怕，反倒笑出了聲：“嗬嗬，我活著不僅能震懾教堂裏的那位代理神父，每月還能領一份Ｓ級補貼。”
“您是亨利大主教？”尤解吃驚的看向老亨利，據他了解能夠享受Ｓ級頂級待遇的人都是百聯中至高無上的存在。
衣衫襤褸的老亨利挺直了腰板兒，身後好似韻出了神光，翹起的嘴角緩緩下落。
“那都是過去了，現在的亨利隻是個老得不能再老的流浪漢，什麽事都做不了……”老亨利歎聲道。
“說吧，想讓我做什麽？”尤解捕捉到老亨利眼中的狡黠。
老亨利臉上落寞的表情倏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激動與欣慰。
老亨利剛要開口卻被對方打斷。
“那個，您能不能先把衣服提上去？”尤解指了指他的肩膀，他實在是受不了眼前的畫麵。
老亨利尷尬一笑，隨即將衣領拉扯回去。
“感謝主！不愧是我看中的孩子。我觀察你有段時間了，能活著從地下出來的勞工不在少數，但沒有人能像你一般堅持那麽久，所以這不是僥幸。”
“然後呢？”尤解看了看手表有些不耐煩道。
見沒有從尤解臉上看到年輕人被誇讚後的喜悅，老亨利方才開口道：“我需要你幫我送一封信件。”
“送到何處，交與何人？”
“黃金第三區，威廉大主教......”老亨利左右看了看，說著伸手入懷。
“等等！別開玩笑了！以我的本事根本出不了這個區！您還是另請高明吧！”尤解哭笑不得，連連擺手後退。
這老家夥怕不是瘋了，能在地下存活和能在霧裏存活完全是兩個概念，他可不想變成霧饕那種噬人的怪物。
“我有方法助你離開。”老亨利在尤解轉身之前開了口。
尤解受不了他那瘮人的目光，隻得重新回到老亨利的身邊，接過老亨利遞來的木盒。
木盒與戒指盒一般大小，尤解剛要打開卻被一隻蒲扇般的大手捂住。
“這裏麵是一小塊蒼隕原石。”
老亨利對尤解目瞪口呆的表情很滿意。
“這隻是報酬的一部分，等你將信件交給威廉之後，你將會成為他們中的一份子。”老亨利說罷指向燈火通明的高樓。
尤解還未反應過來，老亨利又將一封信件塞到他衣兜裏，同時提醒道：“快走！巡邏隊來了！主會賜予你力量的！”
尤解扭頭看向身後，不遠處的牆麵被汽車燈照的耀眼，牆上的警示語清晰可見。
“禁止居民在夜間隨處走動！”
老亨利重新躺下，看著尤解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湛藍的眼睛裏再無波瀾，滿是褶皺的臉頰輕輕摩挲著的聖經，嘴裏哼唱著彌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