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煉獄初起
2032年10月30日，藍星H市中心。
“你確定要救她？”
聲音攜帶無上威嚴，由一個全身被陰影裹挾的神秘生靈發出。
“我確定。”秦墨身處一片火海。
大廈倒塌，爆炸聲接連不斷。
警笛聲跌宕起伏，尖叫聲連綿不絕。
人間煉獄，慘絕人寰。
所有人都在逃命。
有的人想向廢墟中躲去，卻迎著拐角跑出來一個怪物，它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就吞掉了他的腦袋。
無頭屍體搖搖晃晃，脖頸上滿是利齒撕咬的痕跡，血液迸發噴湧。
有的人向著幾個警察跑去，身後是一個手臂折斷扭曲，雙腿內八，臉上掛著一塊皮肉且全身腐爛的喪屍在緊追不舍。
“砰——”槍聲響起。
她本以為警察會救她，她本以為她抓住了最後的希望。
在奔跑的途中眼角淚光閃爍，空中灑下晶瑩的珠串。
直到腦門上出現一個血洞。
“砰——”又是一聲槍響，人與喪屍一同倒地。
在女人的手臂上早有喪屍的咬痕，女人死後的屍體動了幾下，立刻又變作新的喪屍朝警察撲去。
馬路上的汽車緊緊挨在一起，車身滿是凹痕，不時就會有車主打開車門奔逃而出。
天空被濃煙籠罩，烏雲遍布，積蓄大雨。
“轟——”一輛紅色豪車發生爆炸，層層氣浪掀翻了周圍所有的車輛。
秦墨隻感到熱浪撲麵而來，將他的頭發吹的往後翻飛。
“我再問最後一遍，你確定嗎？”神秘生靈的聲音很沙啞，還摻雜著時間沉澱的滄桑感，他的指甲尖銳細長，指向遠方的廣場。
在廣場上有許多麵目猙獰皮膚腐爛的喪屍在追逐人群，空中漂浮著眼神空洞隱隱約約的透明惡鬼。
高空中懸停著一個黑色漩渦，從漩渦中不斷噴湧而出赤紅色皮膚長著漆黑羽翼的惡魔，他們的瞳孔是豎棒狀的。
秦墨順著神秘生靈的指尖方向看去，稍微一個眨眼惡鬼就會消失，卻在下一刻撲到一個藏匿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普通人身上撕咬靈魂，一命嗚呼。
他連一聲哀嚎都來不及發出。
“咻。”從秦墨的身邊掠過一道殘影。
秦墨扭過頭順著殘影襲過的方向看去。
那些人零零散散，隻想要逃離城市中心。
父親抱著女兒，身邊握住的是妻子布滿汗的手。
兒子背著年邁的父親，臉色慘白咬緊牙關。
小女孩被壓在廢墟堆下，痛苦地伸出手，在外的小男孩一邊抹淚一邊扒開碎石：他想救她。
時間定格，寒光乍現，殘影掠過，肉眼根本無法看清發生了什麽，僅僅刹那間所有人的頭顱飛向天空。
他們的眼球凸起，寫滿驚恐懼怕。
血肉橫飛，腥味刺鼻，由血跡填充的血色迷霧籠罩空氣，添上幾分暴力美感。
那些無頭屍體呆呆立在原地，脖頸上是坑坑窪窪地咬痕。
被數不勝數的無頭身體圍繞在中心的是一個人形怪物，渾身上下被鱗片籠罩，利爪鋒銳，背部向外延伸出八隻蜘蛛腿，嘴中滿是碎肉。
“嘎吱嘎吱，呸。”一個眼球被吐了出來還在地上滾落幾圈。
秦墨嘴巴微張隨後又緊緊閉上，低下頭。
如墨般的發絲掩藏了他的眼目，看不清任何表情。
側臉如刀削般堅毅，秦墨的雙膝跪地，懷中抱著一個半邊臉被血跡汙染的白皙女人。
“我確定。”緩緩回過頭，他抬起頭看向俯瞰他的神秘生靈。
聲音鏗鏘有力飽含力量，表明了秦墨的決心。
神秘生靈虛影點了點頭，一指點在秦墨的額頭上。
他隻感覺手腕變得滾燙劇痛，手腕邊上的空氣都被燒的扭曲。
隨著灼痛消散，在秦墨的手腕上出現一塊普普通通的電子手表，還沒等他去細想其中的道理，神秘生靈的聲音再腦海回**。
“在這破碎的煉獄世界你救不了她，回去吧，還有你自己。”
神秘生靈的龐大虛影散發出奪目的七彩耀光，下一刻凝聚扭轉化作煙霧消散，仿佛未曾來過。
失去了神秘生靈的庇護，本在享受殺戮的人形怪物鼻翼微顫，正立於血海中心的它敏感地回過頭死死鎖定了跪在地上的秦墨。
它歪歪頭，似乎在疑惑剛才怎麽沒有發現這裏還有一個活生生的血食。
膝蓋彎曲，小腿肚繃緊，一步踏出地板碎裂，勁風席卷煙塵滾滾。
“你知道怎麽用的。”
最後一絲話語似留戀般徘徊在秦墨耳側，伴隨著人形怪物破空聲闖入他的腦海。
大量的記憶碎片湧入，無比熟悉又陌生的畫麵在大腦中閃爍。
利爪印入秦墨的眼簾。
迫在眉睫之際，
秦墨猛地握拳，手腕上的皮膚開始灼痛起來，劇烈的焚燒感由手部向手臂延伸，籠罩全身。
世界陷入靜止，暗藍色成為世界的主色調，一切都被暫停，秦墨抬頭望向天空，那道神秘生靈的虛影正立於天空，與另一位同樣強大的神秘生物對峙。
“轟！”
顱內震**，轟鳴聲幾乎快將秦墨震得暈過去。
空間變得模糊，秦墨與懷中抱著的白皙女人同時陷入時空斷層，被卷入漩渦之中消弭不見。
時空倒轉，
秦墨進入同一地點的過去，那是災難尚未開始時。
靈魂激**，秦墨隻感到有一種魂魄出竅的感覺，很短暫，卻又在下一瞬融入身軀。
人形怪物殘影掠過秦墨原先停留的地方，轉而猛地刹住車，地表的泥土被掀起一層，它環顧四周，手中的利爪張合，臉上充斥著對剛才這兩個螻蟻憑空消失的不解。
2022年10月30日，藍星H市中心。
秦墨站起身，抱著負傷的女人出現在繁華的大都市裏。
此時正下著大雨，周圍的人都打著傘，耐心地等著紅綠燈以便過馬路。
雨幕在紅綠燈的映射下流淌向下水道的入口，各種各樣的顏色交錯重疊，宛若通向地獄。
雨聲連綿不絕，在回到過去後秦墨隻感覺雙耳失聰，宛若被上帝按下靜音鍵，
明明雨一直在下，
明明每一滴雨水打落在麵頰上都仿佛滲入肌膚，透骨冰涼，
可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直到他撇過頭，看向急速奔馳而來的汽車，
雨水向一條線一樣從遠方簌地襲來，侵入秦墨的耳畔。
傾盆大雨，淅淅瀝瀝，嘩啦啦，嘩啦啦——
……
在車流車往的中心秦墨突然出現，而在他出現的刹那形成一個空間漩渦，連續不斷如同幕布一般的雨水都被徹底阻絕。
“滴滴滴滴滴！”
汽車的速度正如急促的鳴笛聲，透過車窗秦墨看見司機正在拚命地轉方向盤，
他的麵色猙獰，嘴巴張的老大像是在破口大罵。
車鳴聲一聲比一聲急，一聲比一聲刺耳。
眼看就要撞上秦墨時，不遠處躲在雨傘下的路人掏出手機隨時準備拍照，也有的人閉上雙目不敢去看接下來將要發生的血腥場麵。
秦墨狠狠一咬牙，拚盡全力地催動手表，手表再次變得滾燙，手腕都被燒的皮開肉綻，
“至少現在，我絕不會再放手！！！”
在心中歇斯底裏地咆哮一聲後，手表的威勢發動，
時空激**，空間震顫，秦墨在眨眼間消失，
汽車刷的一聲卷過雨幕，地上的積水四處飛濺。
時間再度回到現世，回到破碎的地獄世界。
精神在急劇消耗，身體近乎是在超負荷運作。
“吼！”天空血紅，烏雲密布，一個殘缺一條手臂的喪屍正搖搖晃晃地向著秦墨撲來。
秦墨在黑暗中掙紮，猛地睜開雙眼，他低頭看了眼懷裏抱著的女人。
女人血流不止，氣息正在變得越來越紊亂。
“我會救你的，一定！”
秦墨緊咬牙關向前跑去，地上被屍體流出的鮮血淌的濕滑，
他的每一步都結結實實踩在血泊上，鞋邊已經染紅，褲腳變成血黑色。
“呀！！！”
天空的惡魔手持一把長槍發出刺耳的尖嘯，在發現秦墨後在空中轉了個圈快速飛下。
手臂用力，肌肉暴漲，整個身體呈投擲狀，
“轟！”
長槍劃破空氣發出鶴唳聲，筆直刺下，
“該死，我現在的身體根本躲不開！”
秦墨牙齒咬得哢噠哢噠響，眼中滿是憤恨與不甘，
手表再次灼痛，手腕上部分皮膚已經被燒成灰燼，**的白骨額外森然。
在即將貫穿秦墨時——
“給我回去！！！”
時空再度變化，場景騰挪。
原先被大火與怪物破壞弄成殘垣斷壁的高樓大廈恢複原狀，光鮮亮麗。
大廈的每一層都散發出明亮的燈光，為黑夜中的城市點亮璀璨華彩。
而在秦墨的後方是驚呼的人群與打了個彎撞在漢堡店門口不斷冒煙的汽車。
地上是清晰可見的車輪劃痕。
秦墨奔跑起來，地上的積水浸沒鞋底，絲絲縷縷血跡被洗刷，一步踏出濺飛的水珠在昏暗的燈光下倒映著秦墨的側臉。
他懷裏的女人氣息紊亂，額頭溢出汩汩鮮血，奄奄一息。
前方是一堵高牆和圍欄，秦墨卻沒有任何躊躇地衝了過去。
在即將撞到牆上時再度發動手表的能力，劇烈的痛感宛若萬蟻鑽心，密密麻麻無處不在。
精神狀況每況愈下，每一次轉換時空大腦都宛若遭受劇烈的震擊一般。
時空破碎，踏步輕躍。
下一刻秦墨衝出碎裂的時空，出現在空曠的城市裏，腳上再度變成漫山遍野的血河，尖叫哀嚎四處起伏。
大廈斷裂，牆壁上滿是蛛絲狀的裂痕。
而就在秦墨的身後不遠處，剛才天空中的惡魔所投擲的長槍槍尖筆直沒入地麵，槍杆還在猛烈地搖晃著。
左邊的廢墟中一個女人對秦墨伸出手，眼中滿是渴求，
她的脖子被突然闖出的喪屍啃咬，一把扯出連帶血管。
旁側是斷裂成一半的牆壁與歪歪扭扭的圍欄。
秦墨沒有回頭，目光越發堅定，呼吸隨著身體負擔加重而變得急促。
一個透明的靈體狀惡鬼悄然向秦墨摸去。
秦墨隻感到後頸發麻，針芒相對。
常年混跡在生死邊緣的直覺感官讓他一瞬間就意識到自身所處置的危險，
“偏偏在這時候遇到鬼靈類怪物！”
皮膚被消磨，手表也在緊縮，始終貼在秦墨的手腕上。
白骨被燒灼，鑽心疼痛遠勝以往的任何時刻。
秦墨的額頭冒出豆大的汗水，一顆顆落下，他緊咬牙齒，牙齦都被壓出鮮血，每一步踏出都伴隨著嘎嘣的響聲。
時間再度回到十年前，2022年10月30日，同一地點的過去。
漩渦吸入，扭曲空間。
秦墨再次出現在雨幕下，出現在黑夜中城市的霓虹燈下。
車燈明亮，人群的嘈雜聲都被大雨淹沒，明明每個人都在開口，在討論那個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的人，
可在秦墨的耳裏都被大雨吞噬，他看著他們的淡漠，看著他們手中不斷亮起的閃光燈。
但是他已經不在乎了。
他隻想救她，這十年以來的愧疚與不甘，隻有這一刻稍微得到彌補，
哪怕這是一種自私，哪怕這是一種不計後果的感動自我的行為，
這是秦墨唯一能夠救贖自己的方式，別無他法！
前方是一條街道，車輛來往，秦墨的速度很快，一下就衝出去，若是能直接過去就過去了，不能的話——
再回！
這一次的痛苦更甚，秦墨甚至忍不住發出些許呻吟。
2032年10月30日。
時空再度崩潰，天空的惡魔密密麻麻，他們不斷地向外飛去，掠奪食物。
秦墨此時出現在漩渦正下方，無數的惡魔動起來，像是一道黑色龍卷風朝著秦墨吞去。
再來！
2022年10月30日。
雨驟停，下一刻落下。嘩啦啦。
秦墨從相同地點另一時空衝出。
身後的追殺而來的惡魔將長槍擲出打在空間障壁上，直接被時空攪碎。
留下半截染血的槍杆摔落在地上。
本應發出的落下地後的乒乓聲也隨著雨水堆積而被寫下靜音。
槍尖折射化學煙霧，一縷寒芒。
如此交替，時空來往。
秦墨闖進醫院裏，他大聲地無助地跪倒在地，拚盡全力地呼喚醫生，將懷裏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上。
醫生護士們都嚇了一跳，急忙趕來。
正在掛號和排隊的人們都禁不住扭過頭，注目著奄奄一息的女人與大口喘息的秦墨。
醫生們的步伐交疊，一個中年醫生剝開女人滿是鮮血的外套，入目不堪的瞬間還有護士捂上小嘴。
女人的身上被捅了無數刀，到處都是創口，左手手臂還有一顆彈痕。
“立即準備搶救！”中年醫生大喝一聲，所有人都忙碌起來。
緊接著他便轉過身，想向秦墨確認傷員的狀況和他與這個女傷員的關係。
然而等待他的卻並不如料想的一般。
秦墨顫抖地手指點在女人額頭，與之映入眼簾的還有那白骨外露的手腕。
“我的天，你看他的手！”
議論紛紛。
而在秦墨的手指與女人額頭觸碰後，一隻惡鬼虛影從中跑出，一下竄進秦墨的身體裏。
“請務必一定要拯救她。”
秦墨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也許是身體的過度透支已無心再去湊出一個神態。
惡鬼逃出後，女人從昏闕中緩慢蘇醒，隻在一片朦朧中看見秦墨的輪廓。
“秦……墨？”氣若遊絲。
秦墨張了張嘴，沒有回應。
他抬起手，發動手表的能力。
眾目睽睽之下，時空破碎，
在時空的另一邊是海量的人類屍體殘骸，
是麵目全非的怪物，
是不斷爆炸的車輛與火焰氣浪，
是發出核武器打擊預警的防空警報，
是無數掙紮求生楚楚可憐的逃亡者。
絕望成為城市的主旋律。
“你這次回來可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神秘生靈的低語在耳畔響起。
“但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