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成精的海蜇皮

石頭碎裂的哢哢聲聽起來讓人牙酸,黑衣人這一擊又撲了個空,撞到了另一塊的石堆,又撞出一個全新的凹陷

我看著那凹陷的深度和石塊的慘狀,覺得身上在幻痛。

剛剛黑衣人幾乎是貼著我的手臂飛過去的,他從我身邊滑過時,翻飛的衣服下飄出來了一股味道,不濃,但是被我捕捉到了:就是那股我“夢中”纏繞的水香,也類似楊冰悅香水的味道。

我這回終於聞得清清楚楚,雖然是同類型的香氣,但是一定和楊冰悅身上的味道有區別:楊冰悅那個是純粹的香水味兒,有一種清淡的後調,而黑衣人身上的這個味道沒有,反而越聞越有些刺鼻。

我一時間拿不準這個香味兒到底是巧合,還是楊冰悅刻意用香水在模仿,但現在很明顯不是深思這個問題的時機,因為那個黑衣人又開始蓄力準備攻擊我了。

這一次,他似乎比剛剛聰明了一些,邊在蓄力邊前後左右的晃動,給我打出一些假動作,讓我沒有辦法精確地判斷到他想往哪邊打。

這玩意兒的學習能力也太強了吧!我在心裏暗暗的叫苦,但這苦還沒叫完,就看到那黑衣人的蹲的幅度明顯增加,我知道這是他是發動進攻的前兆了,我來不及更多的思考和判斷,我隻能憑借著我的本能,猛地往下麵一趴,整個臉都貼到了地上。

如果這時候,黑衣人選擇了45度的拋物線,可以整個穩穩當當的砸在我身上,把我砸成泥漿,而反之則是其他的三個方向都不能打到我,我趴下的一瞬間,閉上了眼睛,儼然是聽天由命。

四分之一的概率,人總不能一直這樣倒黴吧!

“碰——”

一聲巨響,我感覺到我左側的地麵發出了劇烈的震動,緊接著一道被重物和巨大衝擊力擠壓,混合著那股帶點刺鼻感的水香,裹著碎裂的石塊塵土朝著我撲麵而來。

我立刻知道黑衣人最後選擇了左邊進攻,我賭贏了!他貼著我又是堪堪地擦了過去,我心中大喜,又立刻抱住我的頭朝右邊滾了兩圈,然後迅速爬起來,順利的躲到了離我最近的一塊大石頭的背後。

我探出一個頭來,看到那個黑衣人背部朝著我沒有動,沒打中不說,擊打出的坑也肉眼可見地變得淺了,顯然他是因為使用了過多的假動作來迷惑我,反而發揮失了水準。

而且這空洞的一擊出來之後,他自己反而沒站穩,歪倒在了他自己撞出來的碎石堆裏,衣裳被碎石堆上的鋼筋扯破了,鬥篷也被掛到石頭上,被強行撕扯下了一半,露出了它的大半個軀體。

黑暗中,我的視力再次發揮了作用,看清了黑衣人鬥篷下的身體,驚得我幾乎把眼眶都要瞪裂開了。

跟之前的那個螳螂人一樣,他,或者稱呼為“它”,像是裁縫強行拚接起來的東西,螳螂人擁有人的腦袋,螳螂的軀體和武器,而這個東西,還真的就是我曾經念念不忘地想吃的——海蜇。

它黑色的衣服包裹著的不是腳,而是觸手,我也說不清有多少,隻反正是裹成了一束,被一根黑色的帶子紮著,然後披上黑色鬥篷作為阻擋,每一隻觸手都很有力,呈現一個90度的彎站在地上,看形狀像是袋鼠的尾巴。

而這些觸手裏完全沒有任何骨骼的支撐,包括再往上走,那一顆人頭以下的軀幹,都是完全透明的,真不知道他是依靠什麽站著,並且在陸地上活動了。

我仔細地盯著它看,發現它的軀體中間是透明的膠質**,拉著一圈一圈的絲,像軟骨醬汁,每圈軟骨直接因為摩擦居然碰出了一些電火花,有些肢體發亮的亮閃閃的光,像帶電似的。

我覺得聞到的那股水香氣,很有可能就是它身體裏含著的水所發出來的,我不知道這種生物是怎麽思考問題的,用那顆像插件一樣的人類腦袋?

總之它看起來不太聰明,而且由於打空了三下,可以算是被我耍了,所以現在看起來非常的氣急敗壞,身體內的摩擦電光閃得更快了。

我盡量放淺自己的呼吸,躲在石頭背後探出半個腦袋,一直觀察和測試現在的情況。

和隻對移動物體敏感,依靠獵物動作變化捕獵的螳螂人不一樣,這個海蜇好像視力不太行,也不是依靠我的動作來變位的,我感覺他依靠的更像是氣體,或者氣溶膠的流動來找我。

因為我發現我明顯放輕了自己的呼吸以後,它的頭轉來轉去地找,一時半會兒愣是沒找到準確的我的方向。

我小心翼翼地環視著一片狼藉的周圍,隻轉動眼珠不動腦袋,減少我的動作帶來的空氣流動。

我感覺應該是飛起來碎石塊和揚塵的太多,導致了空氣流速改變,這個海蜇一時間不能判斷,到底哪邊的空氣流通是屬於我的,所以它愣在了原地。

我立刻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我拿一塊石頭往某個方向扔,隻要我動作帶起的氣流,能比那塊石頭帶來的氣流要小,它應該就會判斷不了哪邊才是真的。

論起心智和博弈以及智商,我覺得我還是遠遠超過這個海蜇的,而且,至少我現在看東西很清楚,我能判斷他的假動作。

反正都是搏命賭博,蹲在這兒等到周圍環境安靜下來,他也能發現我的呼吸,我還不如趁亂給自己製造一點逃走的機會。

這次如果成功逃出去,我一定要找到老師,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有學生失蹤,或者說死亡了,同時校園內還有外星人一樣的怪異生物,怎麽看都是個大新聞,學校不會不管的,至少要保證學生的安全吧!

我思路一打開,思考了一下,覺得最好的製造大麵積的氣流流動的方法就是勾引這個海蜇再砸我蹲著的這邊一次。

我看了看我身處的這塊石壁,不遠處還有一塊有它一半高的石頭,我心下有了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立刻用盡可能小的動作從手邊撿起了兩塊拳頭大小的石頭。

我看兩次海蜇皮都選了左邊,他估計是喜歡左邊,所以我輕微預判了一下“彈道”以後,以最快的速度速度,握著小石頭就砸向斜前方那塊大石頭,同時向後一倒,再在地上朝右邊滾了一圈。

“叮咚轟隆隆——”

海蜇果然皮上當了,弱智就是弱智,我手扔出的兩塊石頭砸到了大石頭,造成的聲響和氣息流動跟我掄手臂的差不多,他一時沒有分辨出該往哪砸,所以,習慣性地選擇了最方便起跳的姿勢,也就是往他的左斜前方跳,而忽略了在他身後動作的我。

我丟出石頭還要向右翻滾一圈的動作,是為了防止海蜇皮感覺到我的動作以後,突然變聰明選擇了我的位置,這樣我就躲不開,我在扔石頭的同時挪動自己,也是給我自己增加存活的機會。

“斯…斯…”

再次擊空並且撞上了帶著有鋼筋的石堆,海蜇皮受傷了,我感覺他痛得不輕,因為他身體上的電光再次閃了起來,那顆鑲在海蜇腿上的人頭也發出了發出了一聲有點嘶啞的叫聲。

它的叫聲分貝非常低,我覺得再低一點就超出耳朵的聽音範圍了,變成次聲波——因為他吼了那一聲以後,我覺得我內髒特別不舒服,就像是被次聲波震過的那種感覺。

我咽下了喉嚨裏湧上的惡心,深呼吸了一口,抓緊時間撿了兩另外兩塊碎石頭,準備如法炮製,朝著斜前方再扔,勾引這個海蜇皮往我的反方向走,我好溜走。

可是這一下出了一點意外。

我沒仔細看就伸手去撿腳邊的石頭,稀裏糊塗地亂抓到了一塊碎石,一熟悉的股劇痛立刻重新湧了上來,太突然太強烈,痛得我毫無準備失聲大叫。

我操,失算了!

這個應該就是我開始腿麻的時候,無意間觸碰到的那塊石頭的碎片,因為就是輕輕一碰我都感覺到它表麵有很多磨圓了的尖刺,這一下我整個手掌握了上去,大麵積的皮膚立刻被壓到死血。

苦痛混亂充斥我頭腦的時間裏,我腦子裏居然走馬燈一樣,回憶起我父親曾經跟我形容過的話。

他說:“你如果被海蜇蟄過,你就知道什麽是又痛又麻又癢了,像是有電順著你的手直接爬上了你的骨頭,咬得你全身都難受。”

按道理來說,如此久遠的記憶,我應該是記不住的,但此刻卻像是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所有的記憶,哪怕我一兩歲時候看到我媽媽的臉時,她的睫毛有幾根我都能清楚地回憶起來,像大腦被突然開發了一樣。

原來就是這個感覺……

我在那一瞬間像是獲得了來自於我父親的通感,他曾經被水母蟄傷過的感覺,居然轉移到了我的腦袋裏。

我的大腦不經我的同意,快速地與我現在握到這塊小石頭的感覺進行了對比,得出了結論:我大概是握到了這個海蜇皮製造出來的其他武器,讓我完好的手也被蟄傷了。

電光火石間,我一口咬上自己的舌頭,堵死了更多的聲音,強行捂著嘴巴,像一根法棍似的,也不管地上的石頭咯得我有多疼,盡全力往旁邊滾去。

才滾了兩圈,我就感覺到一股強大的衝擊力,爆炸似的砸到了我的身旁——我剛剛的動作幅度太大了,海蜇皮已經知道了我在這兒,我如果沒有忍著痛滾那兩圈,現在我就是一灘肉泥。

但是滾了兩圈我也好不到哪去,我滾出去的距離太小了,海蜇皮砸下來的衝擊力直接蔓延到了我的身體上,我感覺到我自己的骨頭被這衝擊波震得發出了咯吱的聲音,八成是骨裂了。

而海蜇皮現在的觸須剛剛好就在我的手臂邊,那股電力和麻癢,已經透過我被創爛了的校服外套傳到了我的手臂,讓我傷痕累累的手臂又挨了蟄。

我痛的整個人全縮了起來,繃緊了全身的肌肉,讓自己不要動,然後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降低呼吸帶來的氣息流動。

直到我的雙手觸碰到臉部,我才感覺到我的手現在腫的跟蘿卜似的,碰一下就又麻又痛,已經沒有了手的形狀,而像是兩坨膨脹起來的棉花,肉組織之間,全是被毒素侵染以後,產生的組織液造成的浮腫。

海蜇皮再次撲空,又沒有感覺到我有其他的動作,一時間又不知道我去哪了,但其實我離它也就隻有十厘米的距離,他隻要觸手往前挪一點,就能摸到我的肉。

這個距離太進,可以說是躲都沒有機會,我現在隻能一動不動,努力讓自己融入環境的石塊兒裏。

然後我就看到海蜇皮那十多隻,甚至更多的腳部觸須,像一個忸怩的姑娘,邁開了小碎步,有點滑稽的從我身上躍了過去,但是它並沒有走遠,應該是知道我就算躲,也是在這個範圍內。

它一直繞著圈兒在我旁邊走,我瞪著眼睛,看到它身上的鬥篷也全部被破壞了,露出了所有的脖子以下的所有身軀,完美驗證了什麽叫做脖子以下全是腿,還是發光的,隻有一層皮兒的腿。

這小碎步看起來像個喜劇演員,但是我現在笑不出來,我簡直欲哭無淚:我全身哪哪都疼,呼吸也隻敢一小口一小口的,缺氧得讓我整個腦門子都在發蒙。

禍不單行,我瞪著眼睛觀察了幾秒鍾小碎步的海蜇皮,立刻就明白了它是在縮小尋找我的範圍——

它現在我周圍大概半徑五米的圓的地方轉圈,現在已經縮小了一半兒,再縮一點兒就完全能發現我的位置。

而且它每經過一塊兒石頭,我都看見他把觸須貼在上麵,觸須中流出的一些**覆蓋上石頭,被**“感染”的石塊兒立刻長出了毛茸茸的圓頂刺,就是我開始摸到的那種。

原來它的粘液可以讓石頭長出帶有它的蟄毒的攻擊物體,我很不幸中招了兩次,最後一次還很致命,明明之前我要是注意到了這個刺並且聯想到海蜇,我肯定能度過這一截。

再如果,時光能倒流的話,我大概在接到楊冰悅的“噓”的時候就不該展開那張紙,直接用來擦嘴多好,再退一步,下午楊冰悅請我吃飯,我見色忘義直接去吃飯該多好。如果以後有人知道了這件事情,大概會感歎一句“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但萬事不能談如果。

大概這回是真的完了,我被自己的好奇心和兄弟義氣害死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