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眾人初嚐秋梨膏

藥女晶晶

李老實走出來,見李晶晶蹲在小爐子旁邊拿著扇子給灶扇風,隻有一尺長超小鍘刀靜靜的放在半尺高的小板凳上麵,小鍘刀旁邊的海碗裏放著大小各異的梨塊、桔皮。

賀氏笑道:“晶妹子熬藥真像那麽回事。”

李老實點頭憨笑。他寵女不亞於賀氏,女兒又比二兒子乖巧懂事的多,要什麽都會盡量滿足。

曲氏在李老實身後得意的道:“晶妹子是個認真的。你瞧她種的藥草真有活的。”

李老實剛回家時就看到在堂客種的花旁邊多出四個花盆,裏麵有幾株叫不出名字的草,原以為是堂客種的,現在才知道是女兒種的藥草,誇讚道:“晶妹子真是聰明能幹。”

李晶晶謙虛的道:“哥哥能種一畝的藥草,他比我聰明能幹。”

曲氏笑眯眯道:“晶妹子好會說話。”

黃昏時李家堂屋的八仙桌跟雜屋的折疊圓桌抬到了院子中央,每桌擺著同樣豐盛的牛宴、一壇太清觀用晚稻米自釀的純醇米酒。

曲快手一家全部來了。兩家人跟昨晚一樣男女分桌吃。

林氏發上改戴鑲青鬆石的銀釵,臉上皮笑肉不笑,趁著眾人不注意,竟是鑽進了廚房。

賀氏正在廚房取碗,見林氏走到用石板蓋住的水井邊,道:“小心腳下。”

林氏眼睛隻盯著井邊大木盆裏醃的牛腿肉,哪看到凸出的石板,腳被絆住,一個踉蹌,險些摔在石板上麵,正要罵人,外麵傳來眾人入席準備吃酒的歡笑聲,趕緊轉身挺起平扁的胸脯快步的走出廚房。

賀氏在自家廚房被人無視還是頭一回,也不生氣。

李雲青進來幫忙,小聲道:“娘,大伯娘怎麽氣呼呼?”

賀氏不為林氏遮掩,道:“她剛才隻顧著盯著咱們家醃牛肉,差點摔在水井石蓋上。”

李雲青小時候沒少在水井石蓋上摔過,輕聲道:“她怎麽就沒摔成呢?”

賀氏眼裏含笑嗔怪道:“別咒人。”

母子倆端著碗出去給眾人分了,坐好之後便正式開席。

曲快手今年五十歲,今晚是人生第二次吃牛肉,上次吃隻分得了三片,這回量大敞開肚皮吃,筷子滿嘴是油,痛飲三碗米酒,微帶醉意大笑幾聲,道:“聽說今個全村隻有我們兩家跟老族長家吃牛肉。我們家真是沾了長生的光。我這個當舅舅的敬長生一杯。”

李老實趕緊站起來道:“舅舅千萬莫客氣。”

他爹長年不在家,他也是很少回家。他家是外姓,在曲家村日子過得這麽安穩,也是托了曲快手護著。

林氏望著李老實,笑著高聲道:“長生,你看你哥哥、侄兒在縣裏書院讀書,今個你得了許多的牛肉,能不能把廚房的醃牛肉給他們帶回去送給先生?”

眾人目光各異望向林氏。

曲快手搖頭道:“我們全家都吃到了,怎麽好意思拿走?”

林氏見曲長久沒有吭聲望著她微笑,就知道丈夫心裏有意,接著道:“長生,你哥哥、侄兒明年高中當秀才,日後少不得要幫你家一把。”

鄧氏嘴唇微動,到底沒有開口拒絕。

李晶晶搶在李老實開口前叫道:“醃牛肉是給我爺爺留的。要帶就把剩下的牛頭肉帶去。”

反正她現在是小孩子,說什麽都是四個字“童言無忌”。

李雲霄跟著嚷道:“我要吃牛頭肉。誰拿走我的牛頭肉,我打誰!”

兩家龍鳳胎歲數最小,平時寵著慣了。李雲霄什麽話都敢說。

李老實道:“醃牛肉給我爹留些。”

林氏打斷李老實的話嘲諷道:“長生,你連這點牛肉都舍不得,以後還怎麽讓你哥哥、侄兒幫你?”

李雲青小臉緊繃。

曲氏喝道:“你把話聽清楚再開口。長久沒說不給,隻是要給他爹留些。你沒事挑撥他們兄弟、叔侄幹什麽?”

曲快手總覺得兒子孫子送牛肉給先生有些不對勁,但是想不出為啥,見妹妹生氣,酒勁一上來,瞪眼吼道:“林氏,你再開口,老子讓長久今個就休了你!”

林氏當著小輩的麵挨罵,特別是提到了休棄,羞憤無比,正要大聲嚎哭。

鄧氏瞪了林氏一眼道:“連你爹都敢忤逆?”

林氏小聲的哭啼。

賀氏緩緩道:“舅舅莫氣。本來我娘是準備將一些醃牛肉給大哥、侄兒帶去潭州送先生,是我阻止她了。”

林氏眼睛射出火來瞪著賀氏。

曲氏目光疑惑。她夫君一口牛肉都沒吃上,她壓根沒有想過把醃牛腿肉送出去。

賀氏伸手拍拍曲氏的大腿,讓她安心,道:“前朝京都科考發生過一個牛肉案。一位讀書極好的考生考前兩個月給書院先生送去家鄉的牛肉幹,臨到開考前一天,他被四個同窗聯合告發偷殺牛,官府依律法派衙役將他帶上公堂。”

曲長久父子眉頭緊蹙。

他們的家無權無勢,家財也不多,這樣的事攤在他們頭上,名聲毀了還考什麽科舉。

賀氏接著道:“他的先生承認吃過他送的牛肉幹,但不知牛肉幹的來曆。他百口莫辨,官府派衙役去他的家鄉取證,前後用了三十五天,終於為他證實清白,牛肉幹是老死牛的肉所製不是偷殺,可是科考早已結束,他痛失這次考試的機會。”

曲多氣憤的拍桌站起,怒道:“天下竟有此等陷害同窗的小人,他們不配讀聖賢書。”

李雲青若有所思,緩緩道:“哥哥,如果這個考生考慮周全,不送易惹官司牛肉幹給先生,小人能鑽到空子嗎?”

曲多坐下來恨聲道:“君子豈能怕小人。”

李雲青道:“哥哥君子不怕小人,但要防小人。”

賀氏望著坐在眾男子當中的長子李雲青,道:“青伢子說得好。”

李老實欣慰的拍拍長子的肩膀。

曲快手拍拍大腦袋道:“我這裏真是裝著草,剛才終於想起來,怡妹子講的此事就發生在二十年前,那個考生就是潭州人,他在京城書院念書。”

鄧氏伸手輕撫胸口,緩緩道:“虧得怡妹子知曉的多,不然長久跟多伢子信了林氏的蠢主意,明年科考被人陷害可怎麽好。”

小鄧氏後怕的望向曲多。

林氏眼淚收回去了,低頭哪敢吭聲。

賀氏不再提此事。曲氏招呼著眾人喝酒吃肉。

月上梢頭,兩家人酒足飯飽,李雲青、李去病收拾殘桌,眾人坐在院子裏借著月光說話。

賀氏將昨晚留給李老實的月餅切塊擺成魚型揣出來,除了必須捧場的李老實外,眾人哪裏還吃得下。

過了半個時辰,曲快手吸吸鼻子道:“哪來似梨似桔的甘香?”

李晶晶得意的道:“舅爺爺,那是我熬的梨桔膏香氣。”

曲氏解釋道:“晶妹子下午用桔皮跟梨肉煮的一罐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