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線人遇難
盛夏的中午,天氣格外的悶熱。烈日像火球一般炙烤著地麵,似乎要把大地都融化了。
任溱把汽車內的空調調到最大,仍然感覺不到一絲涼意。抬眼望去,前麵的汽車排成一條長龍,像爬蟲一樣慢慢蠕動。偏巧前麵一輛車堵在了路中間,半天也沒有挪動的跡象。任溱焦躁地看著手表,不停地按著喇叭,刺耳的鳴笛聲響徹街道。
“催什麽催?沒看見前麵堵車嗎?”前麵的汽車下來一名戴著大金鏈子的壯漢,走到任溱車前敲了敲車窗,手指關節掰得哢哢響,“小娘們,我看你是找抽吧?”
任溱抬了抬眼皮,緩緩搖下車窗,掏出一本證件遞到壯漢麵前。
壯漢一看證件,身高立即一下子低了半截,朝著任溱舉手示意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就走!馬上就走!”
透過有些刺眼的太陽光看過去,可以看到任溱手裏舉著的證件上寫著兩個大字“公安”。
證件上寫著,姓名:任溱,性別:女,年齡:29歲,職務:北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一大隊大隊長。
自從金鏈男出現到消失,任溱的表情都從未變過,一直都是那種讓人敬而遠之的高傲與冷漠。她留著齊耳短發,身材勻稱,沉穩幹練,不苟言笑,即使隔著車窗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強大氣場。
前麵的汽車終於挪動了。像爬蟲一般蠕動的車流,漸漸恢複了正常。任溱用力踩下油門,加速向前麵駛去。
她確實有急著趕路的理由,因為她在執行一項非常緊急的任務。
三個小時前,任溱接到線人“鬣狗”電話,說是有重要的消息要報告,並約定在南郊的一家民宿“屋外屋”203房間見麵。可是半個小時前,任溱給“鬣狗”發信息,對方沒有回。打他的手機,發現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這讓任溱感覺到心裏非常不安。
線人,其實就是“特殊情報”人員,在業內簡稱“特情”。作為行走在法律邊緣的“灰色人群”,甚至是超越了法律界限的“黑色人群”,線人無法在公眾的陽光下曝光,也無法接受來自法律陽光的保護。一旦線人的真實身份被犯罪集團獲悉,很可能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鬣狗”成為任溱線人的時間並不長,隻有一個多月時間。一個月前,任溱接到報案,一名交巡警在對一輛外地來的貨車進行隨機檢查時,遭到車內人員激烈抵抗。不法分子用利刃捅傷了交巡警,並駕車逃逸。
任溱立即帶隊對涉案車輛進行圍追堵截,但是這夥歹徒非常狡猾,好幾次居然在警方眼皮子底下逃跑了。最後,任溱請求支援,調動大批警力設下了包圍圈,這才總算將這夥人圍困住。不法分子眼看無路可逃,便試圖衝開警察設下的關卡逃跑。最後雖然衝關成功,但是貨車輪胎被地刺軋破,失控後墜下山崖爆炸起火。車內人員三人死亡,隻有一人奄奄一息。
任溱立即將受傷的匪徒送到醫院急救,在醫生的緊急治療下,這名匪徒總算撿回了一條命。待他傷勢稍有好轉,任溱立即在病房內對他進行了審訊。
一開始這名匪徒一直拒不交待,在任溱軟硬兼施下,才終於開了口。
匪徒舔了舔嘴唇說:“我本名叫薑勇,不過大家一般都叫我‘鬣狗’。我們是幹快遞的,一共來了四個人,主要是負責送一批貨。”
任溱盯著“鬣狗”問道:“什麽貨?送到哪?由誰來收貨?”
“我們原來的計劃是送到7號倉庫,然後就可以走了,到時候會有人過來收貨。”
“到底是什麽貨?”
“鬣狗”搖了搖頭:“不太清楚。我們拿了錢,隻管送貨就行了。”
任溱冷笑:“如果不知道是什麽貨,你們會捅傷警察?會這麽不要命地逃跑?你最好跟我說實話。”
“鬣狗”沉默了一會,終於說:“具體是什麽貨,我確實不清楚,但在接貨的時候,隱約聽我們老大說,這批貨有可能是用來製造軍火的。對方接貨的好像叫‘山豹’,具體長什麽樣子,我不知道。”
“你們老大呢?”
“就在車上,長絡腮胡子的那個。我們平時都他‘藏獒’。”
“你們公司一共多少人?”
“就我們四個人,老大‘藏獒’、老二‘牧羊犬’、老三‘哈士奇’,我是老四。我們公司的主要業務就是承接各種快遞,從來不問雇主姓名,也不問送的是什麽貨,隻要給夠足夠的價錢,不管采取什麽方式,一定在規定的時間內把貨物送到。由於我們信譽度好,收費公道,所以我們的生意一直不錯。”
“如果不能在規定時間內把貨送到呢?”
“那我們就必須無條件答應雇主一個條件!不管這個條件有多麽苛刻,哪怕是殺人放火,就算是雇主讓我們當場割掉自己的腦袋,也不能含糊!”
任溱冷冷地說:“你們這生意本錢下得怪大的。”
“沒辦法。”“鬣狗”苦笑,“這不是現在生意難做嘛。”
任溱又問:“你們現在這批貨沒了,怎麽能雇主交待?”
“鬣狗”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不知道,大不了就是一條命唄!反正我這條命也不值錢!”
任溱又繼續審問了半天,見實在問不出來什麽了,便停止了審訊。
剛好技術科對貨車上殘留的貨物的檢測報告也出來了。任溱看了看,裏麵確實含有大量可用於製造爆炸物的管製化學物品成分。按這輛貨車的載貨量來算,他們偷運的管製化學物品製造出來的軍火足以製造裝備一個加強排了。
這事非同小可!
任溱立即將情況向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刑偵支隊支隊長高天誠匯報。
高天誠大概四十五六歲,在市公安局裏資曆不算最老,但也不短,他長著一張國字臉,身材壯碩,麵容剛毅,看上去很有氣場。高天誠長期從事刑偵工作,從基層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工作經驗可謂是非常豐富。
高天誠接到任溱的報告後,沉吟說:“你怎麽看?”
“我們對‘鬣狗’所說的情況逐一進行了核實,從目前我們掌握的線索來看,他說的情況與我們所了解的基本吻合。”任溱把一摞調查報告遞給了高天誠。
高天誠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鬣狗’所說屬實,這就意味著北港市存在著一個規模龐大的地下軍火走私組織,而且這個軍火走私團夥組織嚴密、分工精細、網絡完善,不然就不可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而我們卻沒有任何察覺。”
“對。”任溱點了點頭。
高天誠站起身來,踱著步子:“下一步你有什麽打算?”
“其實我已經初步想好了一下計劃。”任溱想了想說,“我請求將‘鬣狗’發展成為線人,再不動聲色地放‘鬣狗’回去。‘山豹’丟了貨物,肯定會和‘鬣狗’再聯係,到時候,我們再順藤摸瓜,盯上‘山豹’。再以‘山豹’為突破口,趁機打入這個軍火走私團夥,然後將它一網打盡。”
高天誠微微點了點頭:“可是也不能排除‘鬣狗’是利用已有的信息在騙我們,把他放了以後,萬一他跑了怎麽辦?”
“我覺得,這件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任溱笑了笑,“我既然敢把他放出去,當然有把握不讓他跑了!”
“好。”高天誠停下了步子,“你的這個計劃我批準了,但是這個計劃要嚴格保密,一定要確保‘鬣狗’的生命安全。同時要求,從現在開始,你和‘鬣狗’單線聯係,整個支隊除了你和我以後,其他人不得接觸這個計劃。”
“是。”任溱大聲回答。
“鬣狗”剛開始對於當警方的線人非常抵觸,但是禁不住任溱威逼利誘,隻好答應了下來。
為了讓“鬣狗”的逃跑看起來逼真一點,任溱故意在負責押送“鬣狗”的警車上做了手腳,警車在押送途中“忽然”出了故障,而則“鬣狗”趁警察修車的時候,“打傷”了負責押運的兩名警察趙楚南、鄭牧後逃跑。
“鬣狗”回去以後,從來沒有主動跟任溱聯係過,直到三個小時前才跟她聯係,說有重要情況向她報告。任溱相信,“鬣狗”一定是掌握了“山豹”的重要信息,才會主動跟她聯係。而此時,“鬣狗”忽然聯係不上,讓任溱感到了一絲不祥的預感。所以,她才急於趕到約定的民宿“屋外屋”,了解“鬣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好在駛出了市區後,路上的車流已經少了很多,任溱不停地變道超車,有時甚至剛剛超車,就強行變道,引得後方車輛一陣急刹、罵聲一片,但任溱此刻已經顧不了這些了。
眼看離“屋外屋”的方向還有兩三公裏,任溱就發現前方濃煙滾滾,火光衝天,並且不時聽到消防車拉著刺耳的警報。
任溱心頭一緊,暗叫不好,心想“鬣狗”一定是出事了。趕緊加大了油門,向前方飛馳而去。
等到任溱趕到“屋外屋”的時候,“屋外屋”基本上已經被濃煙烈火包圍了。“屋外屋”共上下2層,為磚木結構,耐火等級低,這種建築物最怕著火,一旦著火,如果不能迅速補救,便會迅速蔓延至整棟樓。
現在“屋外屋”基本上被燒成一片廢墟,房頂都燒塌了。現場有一隊消防員正在抱著水槍滅火,幾名先期趕到的派出所民警則在外圍拉起了警戒線,阻止無關人員進入。
任溱心急如焚,大步衝過去。可她剛靠近警戒線,立即有一名警察製止了她,“無關人員不得入內!”
“刑警隊的!”任溱掏出了警官證。警察查驗無誤後,立即予以放行。
等到任溱走到“屋外屋”跟前,正好有兩名消防員抬著一副擔架從火場走出來。擔架上麵的人被濃煙熏得漆黑,但是麵容總算勉強看得清楚。
任溱一眼看出來,這正是她要找的“鬣狗”。任溱急忙上前伸手一探,“鬣狗”早就已經沒有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