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話家常大郎道真情

第二章 話家常大郎道真情

當武鬆再次來到哥哥家時已經是幾天以後了。他現在是陽穀縣衙裏的步兵都頭。這天他做完衙門裏的事,看看天色尚早,就帶著兩個士兵往哥哥家走,半道上他讓兩個士兵去買些酒菜回來,他要請街坊四鄰,並讓他們把哥哥也找回來。安排完以後,武鬆就一個人先回哥哥家了。他走進家門,嫂子潘金蓮歡天喜地的又是給他彈土,又是給他遞茶,又是埋怨他幾天不回來。

武鬆笑著解釋道:“衙門裏太忙了,讓哥哥嫂子操心了。”

金蓮笑道:“我讓大郎去衙門裏看看,他不肯去,我想去又怕人笑話。這下你回來就好了,以後就住在家裏,省得我和大郎老惦記你。”

武鬆覺得嫂子的話語親切自然,和他幾乎沒有什麽陌生感。隻是他對嫂子還有些生疏,有些不自然的感覺,但嫂子的這種關懷、這種久違了的親情讓他心裏暖洋洋的。

哥哥家住的是一處租來的院落,進門就是一個開間的堂屋,堂屋中間擺著吃飯兼會客是用的大方桌,周圍有椅子和凳子。有一個木質樓梯通向二樓,人就住在二樓。堂屋的左邊是廚房。廚房與堂屋外是一個不大的院落,後邊有個二門,通向後院。武鬆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家。他一個人多年漂泊在外,身邊從沒有過親人,這次和哥哥意外相逢,特別是哥哥已經成家有了嫂子,這種突如其來的親情,這種家的溫馨讓他很眷戀,這幾天要不是忙的實在走不開,他早就回家看哥哥嫂子了。

武鬆拿出二十兩銀子和幾塊綢緞布料還有幾包各色的點心,遞給嫂子,說:“那天是半道上碰見哥哥的,給哥哥嫂子什麽禮物也沒帶,讓嫂子見笑了。今天這點東西不成敬意,請嫂子收下。”

金蓮笑道:“二郎可真客氣,自家人何必買這麽多禮物。”

武鬆說:“我今天回來想順便請一下街坊四鄰,我已經叫人買酒菜去了,也把哥哥找回來。”

金蓮一聽高興地說:“太好了,你可為我和你哥哥長臉了。自從你回來,街坊鄰居見了我們都客氣的不得了。我們家出了個大英雄,是該請大家一塊高興高興。”

武鬆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大家一塊住著……”

金蓮說:“我不管你是什麽意思,反正請客是好事。”金蓮一邊說就一邊準備桌椅板凳。

武鬆能感覺到嫂子潘金蓮是個勤快能幹的女人,屋裏收拾的清清爽爽,他們倆人身上穿的幹幹淨淨。嫂子今天的穿戴比前幾天更漂亮,好像還淡淡的施了些粉脂。

武鬆問:“嫂子看都請誰合適?”

“就請跟前這幾家。對門開茶館的王媽媽家,酒鋪胡正卿家,還有這邊的銀鋪姚二郎家,何九叔家,趙四郎家。”

武鬆說:“嫂子去請?還是我去請?”

金蓮說:“當然我去請,你又跟人家不熟。”

不一會兒,請的人陸續的到了。第一個來的人是對門的王媽媽,來了就跟武鬆客氣:“我們不曾為武都頭接風,到讓武都頭為我們破費,真是不好意思。”姚二郎來了也說:“武都頭!討擾了,討擾了。我們今後還要仰仗武都頭庇護那。”武鬆說“好說,好說。今後大家有用得著我武鬆的,我一定盡力。”一會兒士兵把酒菜買回來了,武大郎也回來了。武鬆看人到齊了,就讓士兵給每個人把酒倒上,然後站起身來,舉起酒杯說:“今天請諸位高鄰來主要是想和大家見見麵認識一下,再就是感謝諸位高鄰這兩年來對兄嫂的照應,武鬆在這謝了!”說完他先幹了酒杯裏的酒。眾位鄉鄰端著酒杯也忙客氣到:“武都頭說那裏話,是我們需要武都頭照應才是。”第一輪幹杯之後,武大郎把眾位鄉鄰給武鬆一一做介紹:“這是開茶館的王媽媽。王媽媽還是有名的媒婆,經她手撮合的夫妻不知有多少了。對了,你可不要得罪王媽媽,說不定還要麻煩王媽媽給你說媳婦呢。”王媽媽趕忙說:“願為武都頭效勞。”說得武鬆不好意思了。大郎又介紹下一位:“這是賣麵食的何九叔,生意做的最精了。這是做銀器的姚二郎,手最巧了,銀子經他加工後,價格馬上漲了幾倍。這是……”一頓飯吃的大家興高采烈,眾位鄉鄰盡興而歸。武鬆也因為第二天一大早縣衙裏就有事,謝絕了哥哥嫂子的挽留,和兩個士兵一塊回到了縣衙。

第二天忙完公事武鬆就回到了哥哥的家。他幾次回來都比較匆忙,一直覺得沒有盡興地跟哥哥嫂子嘮嘮家常,所以打算今天晚上就不回縣衙了,和哥哥嫂子好好聊聊。當武鬆看見嫂子潘金蓮時,又想起了他上次的問題,像這樣漂亮能幹的嫂子能嫁給哥哥可真是個謎。他由衷地為哥哥感到高興,同時也希望嫂子不要覺得太委屈了。武大郎這時賣炊餅還沒有回來。武鬆想找點活幹,但一時又找不到什麽合適的事。

潘金蓮看到了就說:“你在衙門裏忙了一天了,快坐下歇息吧。飯已經快做好了,等你哥哥回來咱們就吃飯。”

武鬆看實在找不到活幹,就到廚房幫嫂子燒火。

潘金蓮說:“不用你幫忙,這點事我一個就好了。再說你是幹大事的人,怎麽能幹這燒鍋燎灶的事呢?”

武鬆執意要幹,金蓮也就不再堅持了。看得出來她很高興,不但笑容滿麵,而且手上的刀也歡快起來了,“咚咚咚”的切菜聲仿佛成了美妙的音樂。金蓮一邊手腳麻利地幹活,一邊和武鬆聊著天。當金蓮問到武鬆在外可曾成家,武鬆搖頭“沒有。”

金蓮接著問:“可曾有相好的姑娘?”

武鬆還是搖頭“沒有。”

金蓮笑道:“二郎肯定沒講實話。像二郎這樣一表人材,又俠肝義膽的英雄,怎能沒有姑娘愛?”

武鬆笑笑:“我沒有哥哥這麽好的命,能娶到嫂子這麽好的女人。”

金蓮聽罷臉一下羞紅了,說:“我和你哥實際上……”金蓮話沒說完,武大郎已經擔著炊餅擔子進屋了,金蓮話也就咽了回去。

武大郎一看弟弟武鬆回來,高興地說:“你可回來了!以後就住在家裏,省得金蓮天天催著我去衙門裏找你。”

潘金蓮嗔怪大郎道:“你不想二郎?那可是你的親弟弟!”一家人全都笑了。

晚飯過後,一家三口圍在一起談天說地。潘金蓮則一邊聊天一邊做著手裏的針線活。大郎對武鬆說:“你上次不是問我和金蓮是怎麽走到一塊的?這事說來話長,金蓮原本是一個大戶人家的丫環,這家主人姓張。這個張大戶不是個善主,既怕老婆,又色膽包天。家裏的傭人丫環長得漂亮的,他都不肯放過,有幾個丫環已經讓他偷偷得手了。丫環是下人,吃了虧也不敢聲張。有的懷上孩子後被收房做了小妾,有的把孩子打掉再賣到別家去。金蓮人長的漂亮,張大戶早就對她有企圖,但每次金蓮都拚死反抗,張大戶才沒有得手。但幾次之後,張大戶惱羞成怒,威脅金蓮說如果再不答應他,就讓金蓮生不如死,要讓她為反抗他而付出一生的代價,結果金蓮還是不從。張大戶就想出了這麽一條毒計,一分錢彩禮不要,倒貼嫁妝,把金蓮嫁給了你哥哥我,他想就這麽毀了金蓮的一生。不是哥哥自貶,金蓮要真嫁給了哥哥那可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了,那就真逞了張大戶的意了。可哥哥身體孬心不孬,哥哥本不想答應這門親事,但後來一想,我如果不答應,他還可以找別人,或者再想出更惡毒的辦法來,所以就假裝答應了這門親事,把金蓮娶過了門。我們對外說是夫妻,實際上我們是什麽關係也沒有。我拿她當妹妹看,她拿我當哥哥待。”

大郎說到這裏,一旁做針線活的潘金蓮已經淚流滿麵。

鐵漢一樣的武鬆也聽得熱淚盈框,武鬆感歎到:“原來是這樣!哥哥真是好人哪!”

大郎一看金蓮和武鬆都淚眼朦朧的,就開朗地笑道:“主要是我嫌金蓮太漂亮了,我跟她走在一起,還不把我比的更醜了?”說得武鬆和金蓮又都笑了起來。

大郎接著說:“後來為了躲避張大戶和那些無賴的糾纏,我和金蓮就離開了清河縣,來到了陽穀縣。這兩年我一直想為金蓮再找個人家,可金蓮怕她一走我一個人孤單,一直不肯答應。她想找一個能一起接受我的人一塊嫁過去。你說天下能有這樣的人嗎?人家娶個媳婦還帶個前夫,就算妹妹出嫁帶個哥哥,也沒這道理呀!”

晚上,潘金蓮獨自回自己的房間裏去睡。武鬆沒有回縣衙,就和哥哥武大郎同榻而眠。聽著哥哥均勻的呼吸聲,知道哥哥已經睡熟了。武鬆睡不著,他為哥哥和嫂子,不,不能算嫂子,他為哥哥和金蓮的故事所感動。哥哥太善良了,他是多麽好的一個人啊,可老天卻這麽不長眼,把他生成了這樣一付模樣。金蓮也很了不起,出淤泥而不染,潔身自愛,令人敬佩。但想到哥哥與金蓮的關係,武鬆還是有一絲遺憾,他多想金蓮真的是哥哥的妻子他的嫂子啊,那樣哥哥該多幸福啊,就算是上天對哥哥不公的一種補償吧。可金蓮呢,金蓮她會幸福嗎?武鬆反反複複地想,一會兒覺得這種想法太自私了,太委屈金蓮了;一會兒又覺得可以,金蓮不也舍不得丟下哥哥一個人嗎?說明她對哥哥也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的。武鬆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最後竟昏昏地睡過去了。

金蓮在自己的房間裏也輾轉難眠,過去的事一幕幕在她的腦海裏閃過。有痛心、有委屈,但也有僥幸和欣慰。遇見大郎這樣的好人,是她天大的幸運,不但張大戶報複陷害她的毒計落了空,而且她還因禍得福,從此跳出了火坑,有了自由之身。現在,她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少女那顆不安分的心又開始躁動起來。朦朦朧朧的,她的心裏又有了某種企盼、某種希冀。這些天她有一種莫名的興奮,莫名的快樂。繁雜瑣碎的家務活做起來,也變得非常有意思。生活變的充滿了樂趣。

在一片開闊地上,金蓮拚命的跑啊跑,她被一群壞人追趕著。天很黑,四周沒有一點亮光。金蓮急得不得了,但她怎麽都跑不快,眼看著壞人就要追上她了,她的腿卻像被什麽東西向後拽著一樣,怎麽都快不了。壞人越來越近了,這些人為什麽追她,金蓮已經記不得了。她隻知道自己現在很危險,要趕快跑才行,可腿不聽使喚,怎麽都跑不快。眼看著就要束手就擒了,她又恐懼又絕望地等候著厄運的降臨。就在這時一匹快馬飛奔而至,金蓮驚喜的發現騎在馬上的人不是別人,卻是二郎武鬆。金蓮如遇救星,她正要呼喊,二郎一側身一隻手輕輕一提,就把她提上了馬,放在了自己的前邊,馬帶著他們倆狂奔而去。金蓮聽到了後邊追她的那些壞人嗷嗷的怪叫聲,但金蓮已經不害怕了,知道他們已經追不上她了。

馬不知跑了多久,天已經亮了。金蓮才發現他們是在一片大草原上。草原碧綠如毯,野花遍地盛開。遠離了危險,金蓮的心情變得輕鬆愉快起來。他們倆牽著馬在草地上慢慢地走著,馬不時地低下頭吃著地上的草。金蓮想跟武鬆說說話,可武鬆低著頭一句話也沒有。金蓮才想起昨天晚上到現在武鬆一句話都沒說過。

金蓮說:“謝謝你救了我。”

武鬆看著她笑了笑,還是沒說話。

金蓮說:“你怎麽不說話?”

武鬆說:“我心裏有個秘密,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金蓮好奇地說:“什麽秘密?和我有關嗎?”

“當然有關。”

“那你就要告訴我。”

“你知道你是我什麽人嗎?你不是我嫂子,你是我的媳婦,你從小就被你爹許配給了我。我來陽穀縣就是為了找你的。”

金蓮聽了又驚又喜,說:“真的?你怎麽知道的?你是聽誰說的?”

武鬆說:“是我爹臨死的時候告訴我的。所以我一直都在找你。”

金蓮在心裏有些埋怨她去世的爹,怎麽這麽重要的事都沒有告訴她。隨即她又原諒了爹,她想爹一定是沒有來得及告訴她就咽氣了,這不能怨他。但如果她早知道她未來的丈夫是武鬆的話,心裏會有多高興啊,她一定不會吃那麽多的苦。她會在爹去世之後就去找武鬆,那樣的話就沒人敢欺負她了。

武鬆說:“你願意給我當媳婦嗎?”

金蓮羞的低下了頭,不說話,隻是用手不停地纏弄著衣服上的帶子。

武鬆說:“你不願意嗎?”

金蓮搖了搖頭,說:“不是。”

武鬆問:“你願意?”

金蓮點了點頭:“嗯。”

武鬆高興地說:“那我們現在就拜天地吧。”

“嗯。”

武鬆從身上掏出一塊紅布蓋在了金蓮的頭上,他們倆一起跪在了草地上。

三拜完畢,金蓮取下了蓋在頭上的紅布,眼前卻沒有了武鬆的影子。金蓮四下張望,若大的草原上,就隻有她一個人,馬兒也不見了。金蓮又驚又怕,大喊:“二郎!二郎!”

金蓮被自己的喊聲叫醒了,原來是在做夢。想起夢中的情景,金蓮笑了。她自嘲道:不害羞!想什麽呢?竟會做這樣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