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力量之源

想做成一件事,尤其是創新或轉型,總是會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難,但是要破壞人家的事,卻很容易,摔死了“蝙蝠俠”,彭誌勇和金鵬公司精心策劃的第一屆動漫、遊戲產業峰會因此半途而廢。慘烈的死亡,隻是提供給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選手們紛紛跑到外麵圍觀、拍照、發微博、發微信,短短十幾分鍾,網絡上便流出各種版本的謠言,有的說有人癡迷Cosplay竟如此瘋狂,以至於用生命冒險;有人說最近股市暴跌,導致破產者跳樓;也有人說在樓頂看見有人,肯定是“小醜”把“蝙蝠俠”推下來的……,自殺還是他殺,警方暫時無定論。

事發之後,廣場內外人們都蜂擁去看熱鬧,姚勁逆流而行,遠離現場後立即打電話給姚遠,叫她把小孩交還給孟飛遙帶,馬上和思凡到停車場上自己的車回學校。小孩變相遭拘禁、阿亮的死,令姚勁感到危機四伏,敵人是誰還不清楚,現在首先要保護好妹妹與小孩。

孟飛遙在天台上,清楚地俯瞰到底下人們像潮水湧來,像螞蟻聚集在遺落的食物旁,有人忙著喊救護車,有人報警,也有人對著樓頂指指點點,自己最快趕上來,暫沒有發現什麽痕跡,反而成了嫌疑人。更多穿著卡通服飾的“精靈古怪”,都忙著在用手機拍攝發消息,似乎這隻是一場戲;死者跌落與自己上來幾乎是前後腳,如果是謀殺,凶手一定不止一個人,以凶手的思維來推測,騙人上來,肯定是想栽贓,他們此時應該還在下樓中,自己從正樓梯上來,他們一定是從旁側的消防梯下去,下樓的最快路線不是電梯,而是懸掛在外的消防梯,練過跑酷的人從**的消防梯下來,十層樓僅需十幾秒。

現場痕跡的勘察固然很重要,但如果追擊速度夠快,讓嫌疑人在自己的視力範圍內出現,憑經驗自己一定能從人群中找出異常者。孟飛遙衝向消防梯,並沒有發現人,但鐵質消防梯仍有絲絲震動,從**的消防梯下樓容易被發現,凶手一定轉入最高層改乘電梯了,自己如果動作夠快,在大廈的電梯口也許能截住凶手,孟飛遙像猿猴一樣從一段樓梯翻身跳到另一段樓梯,在高速運動中孟飛遙聽到電話鈴響起,他顧不上接,十秒後落地,立即逆流來到大廳,遠遠就看見姚遠正在人員稀疏的大廳打電話,思凡牽著兩個孩子在旁邊焦急地等待。姚遠看見他停止打電話,自己的鈴音也隨之停止。

孟想一看見他,立即喊著爸爸跑過來,纏著爸爸要去現場看爸爸破案,孟飛遙暗歎,這樣一來誰都知道自己是警察,而且也耽擱了自己的時間,不一定能截住嫌疑人了。一群cosplayer從身邊湧過出去,也許其中有凶手,但現在,兩個孩子成了累贅,帶孩子的責任本來就是他的,找凶手重要,孩子更重要!孟飛遙開口就問姚遠姚勁在哪。姚遠告訴他,姚勁要她轉告他,此地說話不方便,姚勁答應在適當的時候會打電話給他,之後姚遠和思凡也匆匆告辭。孟飛遙左右兩難,他本來計劃是帶兩個孩子去主題樂園遊戲放鬆,現在發生案件更不想讓孩子看到死者的慘狀,但作為警察,恰巧又在案發現場,難道臨陣脫逃?追蹤嫌疑人已經來不及,孟飛遙看到大廳有萬達的保安,立即對保安亮明身份,要求他們立即封鎖到樓頂天台的各條通道,禁止人上下天台,同時要求他們把孩子帶到保安室暫時照顧,自己親自帶幾個保安去保護樓下的現場,一路上他暗自思考,這幾日,案事件頻發,其中到底有什麽關聯?

姚遠和思凡上了姚勁的越野車,一路上,思凡發起了牢騷,大意說這誰找死真不是時候,好像故意為了破壞cosplay大賽活動,如果不是因為跳樓事件,她們這一組肯定能進入前三甲,坐等名利雙收;姚遠則無所謂,她認為在此等大型場合展現自己才藝是一次鍛煉的機會,能不能獲獎並不重要,好多選手準備了大半年,結果因為墜樓事件,連上台的機會也泡湯了,最可惜的是死者,那麽年青就想不開,真是的。兩個女人一台戲,雖然盡量將議論聲放低,但她們都認定是自殺(她們不敢想象,大白天會有人把他扔下樓),且對阿亮言語多有不敬,一直默默開車的姚勁終於忍無可忍,猛打方向盤靠邊稍停,兩個女人身子往前一蹌,坐穩後就看見姚勁滿臉的怒容,他警告道:“你們憑什麽認定那是自殺?以後你們與金鵬等娛樂公司少接觸,你們如果不聽我言,萬瑩與阿亮的下場就是你們前車之鑒!”

“哥,你叫我們與金鵬公司少來往,你現在是金鵬公司的得力幹將!那我們也少來往?”姚遠反駁的話一針見血,姚勁一時難以說清楚,何況思凡在場,有些話還不能直說。

“跳樓者你認識嗎?人們都擠去看熱鬧,你卻急著離開,是不想看到熟人的慘狀,還是別的原因?萬瑩的死是她自己**造成的,金鵬公司捧紅了她有何罪?”思凡不甘心地追問。

“思凡你變了,你可以熱衷於出名、走紅,但請你以後不要再拖拽姚遠給你做鋪墊,我隻要她安全畢業,在藝術學校當個教師即可,如果珍惜生命、名譽,請遠離娛樂圈!”

“哥,你這話太難聽,誰不珍惜名譽啦?我們的未來不需要你策劃!”姚遠高聲抗議。

“你暗示我帶壞了姚遠嗎?我們憑才藝追求名利並不可恥,你能在肮髒的公司固守底線,我也能!我和龐總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肮髒,你可以去問他!”一個女人在男人掌控的世界打拚,既要靈活地利用自己的魅力吸引男性支持自己,而又要固守底線,確實不容易,還要不被人誤解就更難了!思凡滿臉的委屈與憤怒,更多的是失望,說罷她推門下車,擒著淚對姚勁說:“我以後再也不會上你的車!”說完,甩門而去,她穿著涼宮春日的服飾,在街上攔的士,給陰霾的大街帶來一些明媚的色彩,車輛、行人從她身邊經過都會減速或者回頭一顧。

“你快去追她呀,你誤會她了,其實思凡內心對你很有好感。”姚遠推姚勁肩膀催促道。

“明明沒有結果的事,又何必讓它開始!”姚勁歎道,“我會在暗中繼續關照她,以後我們是否還有緣分,就聽天由命吧!”姚勁是挺喜歡思凡,她唱歌時的樣子令姚勁癡迷,但是如果思凡熱衷於加入娛樂圈而不回頭,這種喜歡也會逐漸磨滅殆盡。

“哥,你也該找個固定對象了,你有雄心,眼界高,你想等成功後找一個完美的女友,其實最完美的女友,就是在你成功前和你一起打拚的人!思凡如果被金鵬公司相中,你們正好在一起打拚,有你在她旁邊,她就不會走入迷途或被壞人拖下水!”說話間,思凡已經攔停一輛豪華的私家車,她回頭看了街對麵姚勁這邊一眼,遲疑了片刻,上車,關門,那美麗的身影隨風飄逝。

“雖然彭總很欣賞我,但金鵬公司的幕後還有更大的老板!”姚勁看著思凡消失,歎道,單獨麵對妹妹,他可以實話實說:“今天兩個孩子差點被人綁架,我朋友又莫名摔死,顯示出公司內部矛盾複雜,很可能還會出事,今天公司已有人在打你們的主意,被我在廁所教訓了一頓,他們肯定要報複!即使他們不找我麻煩,我朋友死了,我也不會善罷罷休!”

“你攤上大事了嗎?”姚遠關切地問,責怪加上提醒說道,“打打殺殺解決不了問題,隻會讓親人擔憂!還帶壞了姚磊。”姚勁曾因為鬥毆兩次被治安拘留,還好沒受過大傷。

“姚磊怎麽了?他多次要我介紹他加入公司去收租,我都沒有答應他!”姚勁從來不願姚磊也走自己走的路,更不願他混社團,但姚磊瞞著他,參加了幾次幫派團夥的鬥毆。

“一個多月前他被人砍傷,出院後就被那些街痞喊走,不知道在混些什麽,叔叔生病了,他也不回家,差點把叔叔氣死。我打電話說他,他反而以你為盾牌,也許隻有你的話他才聽得進去,叔叔想求你勸勸他,叔叔想投資,讓他幹點實事”姚遠替叔叔轉告了求姚勁的話。

“這樣啊,我好久沒見過小磊了”姚勁沉吟道,“打個電話叫他到漁夫沙灘來,就說我要見他!”姚磊來了自己怎麽說呢?身體不正影子歪,自己這樣子怎麽當別人的導師。

姚遠立即撥通了姚磊的電話,姚磊答應半小時後到漁夫沙灘,姚勁立即啟動汽車,往沙灘方向駛去。姚磊的事打了個岔,姚遠又回到原來的話題,她伸頭在姚勁耳邊強烈提出質疑:“為什麽你要躲著孟隊長?”姚遠的想法挺簡單的,她認為案件就要交給警方處理,她替哥哥擔憂的心情很真切,“把你知道的都告訴孟隊吧,交給他處理,隻要你離開金鵬,我和思凡保證不再和金鵬公司扯上關係!”。

“那些企圖傷害我以及我親朋的人,唯有把他們鬥倒,你們才得安全!”姚勁想說,但沒說出來,他在心裏暗暗發誓。提到孟飛遙,他猛地想起來問道:“你剛才和孟隊長告辭,他是什麽態度?”。

“他很著急,想找你詢問有關情況,向我要你的電話號碼,我說你很快會打給他!”姚遠道。

“你做得很好,用你的電話撥通孟警官,我和他聊幾句”。姚遠立即撥通了孟飛遙的電話,孟飛遙還在案發現場,姚遠按哥哥的要求,請孟飛遙到一個單獨的地方接電話。

“孟警官,你一定有很多疑問,請耐心聽我說,摔死的是我的朋友王永亮,我懷疑他是被人謀殺的,目前我暫不知道誰是凶手。”

“你現在在哪裏?破案的事交給警方吧,你過來積極配合就行了!”孟飛遙說。

“情況複雜,一言難盡,請你給我時間,暫時不要把我要求你上天台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的同事,這關係到姚遠及孩子們的安全!恕我暫時不能與你碰麵!給我幾天時間,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姚勁誠懇地請求道,目前敵人尚在暗處,不能先暴露自己,不能與孟飛遙走得太近,姚勁必須小心謹慎。

孟飛遙知道凶手不是姚勁,他當時就在屍體旁邊,孟想已經陳述了姚勁接她倆出去時的精彩“表演”,孟飛遙覺得姚勁雖然也在金鵬,但並非敵人,此時逼姚勁可能適得其反,電話裏孟飛遙沉默片刻,最後說:“好吧!我給你三天時間,到時候我一定找到你當麵問清!”

“謝謝,到時候我會主動聯係你!”姚勁掛了電話,鬆了口氣,打開車窗,加油門加速駛去,帶著鹹味的海風刮在臉上,刺痛但是爽。行在沿海的大道,海裏的一浪追逐一浪,所有的波瀾壯闊最後都化為細波,勤勞奮鬥大都湮滅於不公正的競爭,青春沸騰奔湧的熱血遲早要遭遇冰山圍堵,姚勁仍想憑著青春的熱血去融化冰山,向殘酷的世界討個說法。

姚勁**不羈慣了,從沒想過要充當正義使者,在這個以財富、權力論成敗的社會,人們依附、追逐權勢與財富如磁石吸鐵,那些想通過勤奮拚搏改善生活者往往會撞得頭破血流,為公益事業奮鬥的英雄往往死得很慘,被看做傻瓜。姚勁想走捷徑獲得個人的成功,卻卷入水火不容、生死攸關的爭鬥,間接害死了朋友,但是朋友死不瞑目的目光反而刺激了姚勁的血性,如果說以前他的努力隻是為了利益,現在,一個雷電,讓自己看清了邪惡的殘酷與腐爛;同時,對孟飛遙的跟蹤,趙靈兒的目光,向他展示了另樣的生活,愛憎分明,清貧而幸福,使他懂得力量的源泉是愛;上天給自己一個機會,逼自己做出選擇!如果自己現在妥協、退出,那麽一生將籠罩在邪惡的陰影下,成為一個Loser;如果選擇與邪惡抗爭,則意味著自己將麵臨一個又一個的冗繁、牽掛、挑戰,恐怕將難有寧日。

對手越是罪惡,越是刺激姚勁旺盛的鬥誌,邪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們對此見怪不怪,結果潛規則盛行,身邊的人,包括親人、朋友紛紛告訴你,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你改變不了,隻要保護好自己就行了,隨波逐流得到暫時的安全,誰想打破僵局做一番有意義的事,反而令自己陷入麻煩中,永無寧日,孟飛遙就是個例子。但是,英雄永遠不會消失,他們會相互輝映,唯血仍未冷,從平型關到上甘嶺,令國人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的,不正是沸騰的熱血嗎?

“哥哥,一輛紅色的跑車跟著我們好長一段路了!”姚遠的話打斷了姚勁的思考與感慨,姚遠發現,哥哥的眼神突然顯得堅毅而明亮,仿佛完成了對生活、人生的頓悟,瞬間從一個**的浪子變成一個有精神追求、有目標的人。

紅色的跑車本來就很顯眼,要超過自己的車易如反掌,姚勁看到開車的是位年青女性,隨口道:“別管她”,並沒放在心上。姚遠沒聽姚勁的話,轉身對著並排等紅燈法拉利車主做鬼臉,她想刺激一下車主,看她是否有意跟蹤,車主果然空加油門,降下車窗對著姚勁喊話:“小偷魯邦,你溜得挺快的,說好請我吃飯的呢?敢和我先賽次車嗎?”,原來車主正是黑色騎士團的“卡蓮”。

“好啊,看誰先到海神雕像底下!”姚勁道,兩輛車空加油門,像戰馬嘶鳴,紅燈一過,法拉利絕塵而去,要在昨天,姚勁早就熱血沸騰地追上前去,他卻一把方向轉向另一條路,今天他沒有心情賽車,他隻是想擺脫掉“卡蓮”的糾纏。目前重要的事,是對近期一係列事情的分析推理,落實下一步具體的調查反擊方案。

如果阿亮是被謀殺,肯定與手機有關,對手怎麽知道手機在阿亮處?結合阿亮女朋友前天告訴自己的話來推測,阿亮近期太缺錢了,既要還債,也要訂婚。他破解了手機,發現其中的秘密,以為可以利用它要挾某些人獲利,所以阿亮說他就要有錢了,但他沒想到他敲詐的對象,神通廣大,根本就惹不起;他們找到阿亮,威逼阿亮誘騙其主使(把手機送給阿亮解密的人)到天台上來,先是發信息,後來又逼阿亮打電話,但為什麽,阿亮在電話中稱呼我為孟隊長?也許他在保護我不暴露;也許阿亮麵對死亡的威脅,以為用警察的名義能嚇住對方,得以保命,但他低估了這幫人心狠膽大妄為的程度,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他扔下來了,以此警告組織內的動搖者,與警方合作的下場!也許,手機裏的秘密太敏感,知情者必須死!如果是後一個原因,那麽萬瑩之死,也定與她拍攝到的信息有關,手機到底拍了啥?

當然,這一切都隻是姚勁的猜測,姚勁不願意將自己的朋友往壞處想。最近,道上風傳有人出20萬求萬瑩的手機,自己雖然對阿亮不錯,但是這交情還不值20萬,也許,阿亮為貪圖錢財主動聯係了對方,本想多要點錢,但對方得知他已經破解了手機,突發殺人滅口之心,阿亮與對方碰麵才發現到死亡的威脅,但為時已晚…海鷗的鳴叫穿透浪濤聲到耳畔,海風更強勁地刮在臉上,已到了海邊。

漁夫沙灘是市郊最長的一段沙灘,由於沙灘開闊,停車方便,每到傍晚,來沙灘休閑的人教多,但今天天氣陰沉,海風刮臉生痛,又快到午飯時間,沙灘上沒有什麽人。海浪在咆哮,無休止地騷擾礁石,海燕在海浪間穿梭,迎風翱翔,使姚勁聯想到學過的名篇《海燕》,他真想大喊一聲“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吧!”,這場景幫助姚勁完成信仰上的涅盤。姚勁暗暗發誓不管對手多麽強大,也要揭露萬瑩與阿亮之死的真相,但他知道,目前自己陷入複雜的迷局中,強敵環伺,如果沒有盟友,難有勝算,失敗就可能連累家人;目前可以結盟的力量,一是彭總,二是孟飛遙,但目前暫不能與警方合作!因為警局內有人已被惡勢力收買、腐化,自己可以在幾股勢力之間周旋!借力打力。現在是信息化時代,有時候一個敏感信息的威力像原子彈一樣巨大,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查明對手的身份及其設法掩蓋的真相,最好的辦法是尋找對手陣營中的薄弱環節下手。可惜不知道阿亮是否將手機交出去了,他有無留下了什麽提示?

姚勁像一個將軍掐腰觀海,正在思考,一輛城市越野車疾駛入沙灘,車輪帶起黃沙飛舞,在風中消散,在沙灘上停下,車上下來兩個精壯的年青人,右邊的赤色短發,緊身短T桖,**的胳膊被凶惡的紋身覆滿,顯出痞氣,正是軍子;左邊的高個子健壯青年,長發飄飄,走起路來裝出一種酷,想學鄭伊健的霸氣,但自信度顯然不夠,正是姚磊。誰能看出一個多月前,他被砍了好幾刀,傷口加起來長達二三十公分,苦孩子大都體質強健,抗擊打!

“哥,你急著找我有什麽要緊事,你一個電話我就來了,但想見你一麵則好難!”姚磊邊走邊朗聲說道,離姚勁身邊兩米處駐足,扔給姚勁一個金色的打火機說,“送給你的!”

姚勁手淩空一抓接住打火機,是鍍金的帶指紋識別的防風打火機,他掃了軍子一眼,軍子顯然也認出了姚勁,頗有點忌憚,在他麵前不敢擺譜,姚遠也下車招呼姚磊,四人圍成一圈。

“你現在變得沒有人味了,你受傷期間叔父不顧生意繁忙,常去照顧你,現在叔父生病,你家也不回,你還說是跟我學的,有誰說過我六親不認嗎?”姚勁玩弄了一下打火機,又扔回給他,冷冷地說,“除非你回家,否則我不會接受你的東西!”

“哥,我敬重你,你白手起家,但在公司拚出了名聲和地位,我想求你帶著我,我們兄弟倆聯手打天下,你卻不屌我,我隻好自己打拚,我們之間到底誰六親不認?”姚磊反問姚勁,但是目光漂移,不敢和姚勁對視,在姚勁麵前好像底氣不足。

“生活不是演戲,這裏也不是舊上海灘,什麽打天下?你古惑仔看多了,想學陳浩南?就連鄭伊健也後悔自己演了這個角色,美化黑社會,教壞了年青人!”姚勁狠狠地批道,看姚磊長頭發就不爽。

“誰說哥哥不管你,你被人砍傷,如果不是哥哥幫忙,你現在醫藥費也要不回來!”姚遠插話道。醫藥費的事是她請孟飛遙幫忙的,她想把功勞讓給姚勁。

“這是壞我的名聲,這事也就姐你能幹得出來,不是勁哥的作風,幫派間的逞強鬥毆,打輸了就報警,像個小學生到老師跟前哭訴,以後還怎麽在道上混?”姚磊白了姚遠一眼,並不領情,他轉向姚勁繼續說:“我們這種屌絲,一無所有,在這個不公平的社會,除了拿命去拚,怎麽改變命運?”。軍子在旁邊情不自禁地點頭,被姚勁掃了一眼,他忙調頭看海,他們弟兄的事,輪不到他插嘴。

“想想阿亮,就是拿命去拚,也隻是白白丟了性命,讓自己所愛的人獨自麵對殘酷的世界罷了!”

“也許阿亮的死,隻是他自取死路,不要拿我和他比!”

“你和血城都是公司的人,為啥跑到歡樂穀工地去火拚?是否被不同的老板邀去撐勢子,為爭奪歡樂穀的土方等工程而談判?這種對峙的緊張局麵一旦形成,誰也難控製後果,一個噴嚏也會造成走火,參加這種事賞錢不過幾百塊,也許會終身殘廢,值得嗎?何況你連血城都打不過,以後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這就是我一直不願你混社會的原因!”姚勁說道。公司的馬仔中有一批有前科的青年,這些人平常無所事事就泡在娛樂場所,待價而沽,遇到欲爭勢子、搶生意、出惡氣的老板,他們便有了市場,受人邀集參加談判,有的會演變成全武行,事後雙方都不會報警。但是近年來,隨著打擊力度加大,這種方式成本太高、風險極大,以這種方式搶生意的現象已大大減少,所以姚勁才對這場鬥毆覺得奇怪。

“哥你真的不知道,還是被邊緣化了?彭勇自願放棄對公司賭場、地下錢莊、涉黃場所的控製權的風聲傳出來後,劉剛和陳總都想搶奪續控權,各自邀集人手展示實力在歡樂穀工地談判,正如你所言,談判現場一個噴嚏也會導致鬥毆。我並非打不過血城,本來雙方約定不得帶銳器,但是薑偉、血城等人不守規矩,他們事先藏好刀和矛,他們看華強哥特別能打,就出其不意拿刀出來偷襲他,為了保護強哥,我替他擋了血城一刀,才受傷的。聽說,大老板當時就站在未竣工的高樓上觀看我們聚眾鬥毆,就像看現場直播,我們拿命在搏,隻是供他一樂而已,當看到有人砍傷了,大老板才喊停,就像導演喊“哢!”。最後,劉鋼搶到賭場和錢莊的控製權,陳總分到公司涉黃娛樂場所經營權。公司正在重新洗牌,對我們都是機會,此時不拚?以後公司哪有我們的位置?”姚遠嘴巴張得大大的,對姚磊若無其事地談論著犯罪,感到難以置信,她想插話批評他,被姚勁示意止住。

“原來如此!”姚勁歎道,外界都往爭奪工程上去猜,這正是他們選擇工地鬥毆的原因。姚磊明知道陳奎和劉鋼他們在幹違法的事還要跟他們混,姚磊隻相信實力,和他玩嘴皮講道理半天也難有結果,姚勁直接道:“你要想靠逞強鬥勇混出名堂,請你們先打贏我,否則你還是聽叔父的話,乖乖去開個店做正當生意吧。”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混社會,卻不允許我混?我剛出院不久,否則我就接受你的提議!”姚磊對姚勁的提議怦然心動,他早就想挑戰姚勁,今天是個難得機會,他要刺激姚勁讓步。

“我說的是你們兩一起上,如果打贏我,我就不管你,否則你就聽我的!”姚勁顯得信心十足,他要從氣勢上先打垮兩個人。

“都互聯網時代了,你們還靠打架來確定誰對誰錯,這不是倒退嗎?”姚遠實在忍不住,反對道,但是沒有人理睬她。姚磊和姚勁走開一截,在沙灘上擺開架勢,準備搏鬥。軍子暫時沒有加入,但他和姚磊有眼神交流,姚磊暫時不需要他幫自己,需要他阻止姚遠來勸架。

前方是浪濤與礁石的較量,頭上是海燕與風暴的較量,身後的城市是冷靜與浮躁在較量,更大的宇宙間也充滿了各種力場之間的較量,形成平衡,姚遠被軍子阻攔著,她焦急地團團轉,她的喊聲湮滅於風中。如果說姚磊是海浪,姚勁則是礁石,姚磊是風暴,姚勁就是海燕,姚磊展開風暴式的拳腳攻擊,都被姚勁一一輕鬆化解,幾次被姚勁擊趴倒在沙灘上,吃了一嘴的沙,如不是姚勁手下留情,姚磊早受傷了,但姚磊並不認輸。

姚勁邊應付姚磊的纏鬥,邊開導他說:“想過為什麽你贏不了我嗎?因為你心裏缺少愛,隻有恨,對不公平社會的憎恨。恨的力量隻在一時,愛的力量是永恒無限的。你學不會愛自己的家人,就不要出來混了!”說道這裏,姚勁又一拳打在姚磊的下巴,將他擊得連連後退,姚勁道:“這一拳,我要替叔父打醒你!劉鋼和陳奎他們堅持經營黃賭毒,已被公司切割,你跟他們混,隻有死路一條!”。遠處有人在鼓掌,大聲喝彩,原來沙灘上又駛來輛跑車,正是跑錯了路後沿著海岸線一路找來的“卡蓮”,她早下了車,遠遠地觀看姚勁與姚磊的打鬥,但風聲大,她無法聽清他們之間的對話。

“我追逐你的腳印前行,終於努力追上你,你現在掉頭說走錯路了!”姚磊站定後滿臉的悲壯,他大喊到,“已經遲了,愛一個人隻會害死他(她)!”,他從腰間取出隨身攜帶的雙節棍,揮舞著密不透風的棍花,再次向姚勁襲來。姚勁被逼得連連後退,看姚磊得勢不饒人,姚勁轉到上風,用腳尖踢起海灘的細沙撲向姚磊的臉,姚磊忙閉眼防止眼裏進了沙子,姚勁乘機一腳踢飛了他的雙截棍,一個擒拿將姚磊摔倒在地,用膝蓋壓住他的肩,彎腰對他大喊道:“愛一個人,我不停地提醒自己,為了他(她)我還不能死、也不能進監獄,所以我才戰無不勝!”

“卡蓮”此時已經走到了附近觀戰,聽到姚勁的話不由得鼓掌叫好,讚美之中夾雜著責怪:“魯邦,我知道跟著你肯定有好戲看,但你答應請女生吃飯卻食言,太不夠紳士!”她在兩人旁邊邊轉邊說,但是姚勁顧不上搭理她。

姚磊的肩被姚勁壓住,後背新愈的刀傷差點綻開,疼痛難忍,但姚磊忍住了,他咬牙,衝著軍子大喊:“出手吧!”。姚勁放過話要對付他們兩個人,此時他提高警惕,準備應付軍子來解救姚磊。誰知軍子並沒有過來解救姚磊,甩手一巴掌,打在姚遠的臉上,在姚遠臉上留下了紅手印。姚遠尖叫一聲捂住臉發呆,不明白軍子為什麽突然打自己,他們之間的較量與自己有什麽關係,何況軍子是姚磊的朋友。“卡蓮”大怒,大喊道:“怎麽打起女人來!”想過去教訓軍子,但走了一步就猶豫停下來,她似乎更想看看姚勁如何反應。

姚遠的尖叫刺痛了姚勁最敏感的心房,“卡蓮”的話更令他心煩意亂,他看見軍子又舉起巴掌準備毆打羔羊一幫待宰的姚遠,他放開姚磊,對軍子大喝道:“住手!”。

一瞬間的失神形勢就發生了逆轉,姚磊發力拱翻姚勁,並順勢騎在姚勁身上,拾起跌落在旁邊的雙節棍,用它夾住姚勁頸子,一發力,姚勁連連咳嗽,姚磊大聲喝道:“你認輸嗎?”。

“你好卑鄙!”姚勁的聲音透過被夾住的嗓子艱難鑽出來,那邊軍子已經停止襲擊姚遠。“卡蓮”看到姚勁被夾住嗓子的慘狀很關切,但是好像也很令她出氣,姚勁這麽傲氣,被人教訓一下也好。

“你說愛是力量,其實愛是你的軟肋,如果你不關心姚遠,我根本就贏不了你!”姚磊說道,滿臉悲壯的神情,他低頭伏在姚勁的耳畔低聲說道,“你說我缺少愛,你錯了!我隻不過把愛藏在心底不透露,我選擇走下去的路,顯示對一個人愛,隻會害死他(她),同時也讓我自己有了軟肋。你自大而孤傲,感激你今天抽空教導我,我也救了你一次命,今後我們各走各路,心裏有數就行了。”姚磊說罷,起身放開姚勁,那一瞬間,仿佛他已然成熟。

從個人的世俗到世界的冷漠,每個人都本能地為當下的生活辯解,隻是有些人格外斬釘截鐵,有些人,比如姚勁,卻沒法忽視自己的軟弱與敏感的心。成功也好,失敗也罷,愛都是一個借口!對有些人,愛是那麽具體;對另一些人,愛不過是一個幻覺,幻覺中隱藏的是對另一種生活可能性的渴望。站在此岸的時候,會覺得當下擁有的一切格外踏實可信,卻又明知彼岸開著完全不同的花朵。這個世界總是如此:有些人會堅守在擁擠的出租屋,有些人會回故鄉,有些人將會鋌而走險,更多的人總是在原地躁動而已。

姚磊和軍子上車離去,姚勁爬起來坐在沙灘上,看著前麵的礁石與浪花歎了口氣,本以為自己是礁石,姚磊是浪花,但其實相反,姚磊比自己更堅決,這種堅決如果用在正道還好,否則不堪設想。姚遠過來,陪在姚勁身邊並肩坐下,她對剛才軍子突然襲擊自己有了理解,這隻是讓姚勁分神的手段,從而達到打倒姚勁的目的。

通過一路跟蹤、圍觀,“卡蓮”終於看到姚勁柔軟的另一麵,也隱約猜到姚勁與姚遠、思凡三人的關係,這位刁蠻而任性的大小姐,見過各種貴族公子以及在財富堆裏掙紮的男人,姚勁天生的孤傲與靈性無疑有點酷,讓她耳目一新,他柔軟的一麵同樣令她開心,隻是她無法理解姚勁此時複雜的內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