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獄之花

在這黴雨季節,孟飛遙時常於半夜被痛醒,囂張跋扈的酸雨在濱海市斷斷續續持續了數周,地下管道已暗潮洶湧,再持續下去,汙水最終可能漫溢,淹沒街道、小區,屆時誰也無法獨善其身。但雨水澆不滅真假球迷們的熱情,世界杯開賽以來,球迷們迷醉於那些黃頭發、綠眼睛異族大漢和滾動的球,徹夜看球、飲啤酒,哪管身邊即將洪水滔天?小組賽時,就曾發生女球迷因鍾愛的球隊淘汰而跳樓的事件。又沒有中國隊參賽,實在難以理解,遠隔重洋的一場球是如何撩動他們神經的?這種集體無意識的癡狂,與前幾日為購新款蘋果徹夜排隊的蘋果迷們有一比。孟飛遙也常躺在沙發上看足球賽,因為關節炎的折磨難以入睡,看球賽比催眠藥有效,尤其看中國足球聯賽。

自從妻子如雲搬走後,孟飛遙的生活變得有點淩亂。此時,女兒已入睡,孟飛遙邊聽夜間新聞邊在陽台晾衣服,電視正播放“警察打死討薪民婦案”的最新進展,雖然已證實與討薪無關,但媒體仍在用“警察打死討薪民婦”這種博人眼球的標題,公眾們關注弱勢群體,但社會上藐視警察執法權威、抗拒執法的現象屢見不鮮卻得不到相應關注。兩個月前在一次突發的民工行凶傷人案件中,嫌犯持槍逃入工地,為了防止嫌犯繼續傷人,孟飛遙和同事冒險進入建築實施抓捕,在搜索嫌犯時,他眼睜睜看見同事老楊中槍倒在身邊,雖然歹徒最終也被孟飛遙擊斃!但媒體與網民還是鋪天蓋地在網絡散發質疑警察素質、同情罪犯的聲音。人們熱衷於炒作警察的過錯,借此挑戰警察執法權威,盲目同情罪犯,大眾捕風捉影,造謠傳謠,自媒體時代這太方便了,卻沒有意識到一鍵轉發,跟風、起哄,造成了社會群體的撕裂,甚至家庭的不和。

妻子如雲經常與孟飛遙爭吵,要他別當刑警,老楊中槍後,如雲丟下一句話,“整日擔驚受怕,日子沒法過了!”,幹脆搬離家與孟飛遙分居,並逼他選擇:或者他調離刑警隊,或者離婚!孟飛遙並不想離婚,但他向來服軟不服硬,如雲選擇在艱難時期發難就是要挾,這令他很不滿,總得把手頭在偵辦的案件了結掉再談吧,受害者們期待的目光,他放不下……古言“四十不惑”,但現實時常令一位四十歲的老警察也產生困惑。晾好衣裳,關掉電視,孟飛遙疲倦地躺在沙發上,在這商業時代,堅守在警察這種高風險崗位上的還有幾個人是為了理想和信念?警察不怕麵對刀鋒與槍口,但如今警察的風險不隻於此!一上網,就能嗅到濃厚的仇警味道;在現實中,官員、土豪們把警察看作可以隨時呼來揮去的工具;普通民眾,也喜歡通過質疑執法者顯擺自己。麵對執法時遭受的阻擾,警察一旦采取強製處置措施,就可能造成難以預料的後果,但在中國不同於在美國,警察個人可能要為這種後果負責;近年來警察因為開槍被追責,甚至被判刑的不在少數,極大打擊了警營士氣,同時也變相鼓勵了幹擾執法甚至抗法,現在公安部又鼓勵打招呼圍拍,導致目前執法環境日益惡劣,警察執法時常要麵對失去尊嚴或失去自由的兩難選擇!他想起一位詩人朋友的詩句“破碎聲響徹無眠之夜,我們是徒然忙碌的修補人”。

一陣“嗚啦、嗚啦”的消防警報打斷他的思考,這種廉價的國產機,優點是鈴聲響、待機長,適合警察用,防止重要的電話被接丟。孟飛遙被驚醒,支隊長冷凝深夜打來電話,準沒好事,這種特別設置的鈴音一響,意味著自己必須像消防員一樣動起來!“孟隊長,發生凶案了,十分鍾內你務必趕到秀山公園的現場!”

孟飛遙從警二十年,破案無數,親手抓獲的罪犯有兩個排,卻屈居在比自己小四五歲的冷凝手下,冷凝說話一向簡潔、冷酷,此時,已是夜裏十二點,他通知人加班,語氣一點也不客氣,也不管外麵正下著雨,別人如何及時趕往現場。

推開臥室的門,女兒孟想已經睡著了,她才八歲,睡姿憨態可掬,但隻有睡著的時候她才像個天使,醒著時,她精力旺盛,比男孩還調皮搗蛋,像個“小惡魔”。妻子丟下女兒和自己分居一個多月,這些日子孟飛遙飽嚐了管教女兒的苦與難,終於深刻地體會到:以前自己經常加班、值班,數天不回家,妻子一個人照料這“小惡魔”時的煩躁心情!……孟飛遙吻了吻孟想的額頭,替她蓋好被子,順手拿走床頭的日記本。孟飛遙想起她很小的時候,總要用小手抓著自己的手指,才能入睡,但自己卻經常趁她熟睡時抽出手,披上衣服,去執行任務,就像現在,他又披起雨衣,從茶幾上拿起扁酒壺,轉身出門,又把她一個人丟給茫茫黑夜。

孟飛遙披著雨衣,光腳穿著沙灘鞋站在雨夜的街頭,一輛輛的士從他身邊駛過,視他如幽靈,他卻不能像幽靈一樣避開濺起的汙水,好不容易打到一輛的士,上車直奔秀山公園,秀山公園在市內,離自己家比局裏要近。在車上,他抽空翻閱起女兒的周記,他想了解,自己與妻子鬧矛盾,女兒是什麽立場。女兒的字很大,還有錯別字:

日記:不愉快的日子

前幾天我被班級選中到劇場表演,爸爸答應一定來觀看我們的表演,但到了我們班登台時,爸爸仍然沒有來,幾乎所有來演出的同學都有親友團來助威,除了我和萬寶露,肯定又發生案件了,警局那麽多警察叔叔,難道查案少了爸爸一個人就不行?還不如跟媽媽過!(讀到這,孟飛遙心裏感覺拔涼拔涼的)。

……

雖然孟飛遙很想繼續讀下去,已到了公園大門口,現場在召喚。

命案現場,在秀山公園櫻花園深處的八角亭裏麵,老舊的木亭,暗淡的燈光,木亭兩角掛著破舊的燈籠,已然落色,在風雨中飄搖,過了櫻花花期,這裏野草瘋長,枝葉蔓延,人跡罕至,這樣的亭子突兀在林子裏,顯出鬼魅之氣。臉色疲倦的幾位派出所民警,披著雨衣站在細雨中,拉著警戒帶,保護命案現場,雨還在煩人地下,所幸的是亭子裏麵地勢比外高,現場並沒有因雨水衝刷而破壞,雨點不停砸在孟飛遙**的腳上,女兒的日記使他心生愧疚,他感到透心涼,警察都認識孟飛遙,刑警隊頭號破案能手,自然讓他進入現場。

一個年青女性,側臥躺倒在亭子裏水泥地上,她穿著紫色絲襪、超短裙、紅色露臍的短皮裝,性感而豐韻,那曾令男人無限**的軀體,此時小腹微漲,該幹燥的地方潮濕,該潮濕的地方幹燥,曾經迷人的臉蛋現在五官扭曲,風將其暗紅色的長發吹散,在品牌高貴的衣裙上方展開,名貴香水的氣味與屍臭混雜,像一朵自地獄綻放的玫瑰,美麗同時散發著腐臭的氣息。發現者是一對年青情侶,美女大概已經死了20多小時,如果不是他們深入這林木掩護的亭子裏玩刺激、玩銷魂,在這陰雨連綿的季節,首先光顧她的將會是蛆蟲。

冷凝和法醫等人還沒趕到,孟飛遙用手帕捂住鼻子,一隻手持強光電筒,俯身仔細觀察這朵地獄之花,死者生前一定很美麗性感,而且她還善於暴露自己的性感,但此時隻是讓孟飛遙嘔心,必須遏製浮想聯翩,把她當作物品來研究,才能發現蛛絲馬跡。死者衣著整齊,頸部有掐痕、還有勒痕,右手半握,指甲內陷有紅色絲狀纖維,並沒有發現人的皮膚殘留組織,很可能凶手從背後用絲巾等布類勒住死者頸部實施了殺手,死者在掙紮過程中手亂抓,拽下了絲巾上的纖維,再仔細檢查地麵,發現死者的手指縫間以及衣服上有幾根斷發。孟飛遙舒了一口氣,如果這是凶手的頭發,案件偵辦就容易多了。一陣猛烈的腿部關節疼痛襲來,孟飛遙腿一軟,踉蹌了一下,他一隻手撐著地,差點扒倒在屍體上,和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對視,這眼睛裏有對花花世界的迷戀,有對死神的恐懼,有不相信、不甘心……一陣屍臭傳來,令人作嘔,他忍痛吃力站起來,走出警戒區,扔掉手套取出酒壺仰麵喝了一大口,一股火辣辣的暖意從胃部向全身擴散,他感到好受些,但這隻是用一種痛苦取代另一種痛苦,用酒精暫時麻醉疼痛罷了。

一群人打著強光電筒穿過樹叢而來,那是冷凝攜法醫和痕檢人員帶著勘察工具趕到了,專業人員要趕在天亮前,仔細勘查現場,盡量減少命案對社會的影響!孟飛遙琢磨,自己已經感受了現場,提取痕跡物證就交給專業人士去做,目前自己想知道的是:死者是如何來公園的,自駕車還是打的?在更大的範圍搜索一番,也許會有發現,他打著瘦弱的雨傘走到公園門口,觀察一路上有無監控,順便到免費停車場搜索,有錢人的周圍總是少不了車子。

深夜,停車場停放的車輛並不多,印象當中此時比自己剛到時停的車子要多,大概是公園門口閃爍的警燈和警車吸引了一些路過的夜行客,停車前來觀看,一個身穿防雨夾克的青年用連衣帽裹緊自己的腦袋,和自己擦肩而過進入公園。看熱鬧的無聊者斷斷續續來了幾個,唯有此青年擦肩而過時,孟飛遙敏銳地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氣場,這種氣場絕非是無聊的看客所有,孟飛遙當時正向停車場走去,這種第六感觸動他的神經,他略作遲疑,轉身探望,那個青年已經消失在公園的大門內。

車輛稀疏的停車場有一輛奔馳越野車停在口頭,他順便摸了一下車頭,感覺有溫度,看情形似乎是剛來的,孟飛遙多了個心眼,記下了牌照。停車場拐角一輛藍色瑪莎拉蒂像一個魅力非凡的女人尤其引人注目,孟飛遙來的時候就注意到她停在靠近公園圍牆的角落,當時沒時間仔細觀察它,此時孟飛遙走到它的身邊,吃驚地發現它靠牆一側的車窗被砸壞,就像一個被欺負後棄之不顧的女子在雨中默默哭泣。被砸壞的豪車怎麽沒有觸動車子自動報警裝置?顯然,砸車人在電子線路上做了手腳,這又是一起案件,明天早晨無法回家了,孟飛遙給姚遠發了個短信:請明天8點前到我家輔導孟想,錢在桌子上,麻煩您中午帶孟想上街吃頓飯,明天中午我回不去了。

姚遠是孩子的藝術家教老師,她在東方藝術大學讀三年級,現在是暑假期間,她沒回農村的家,做兒童藝術輔導以勤工儉學。

從怯弱的農村少年變為不羈的城市青年,姚勁用在職業院校的三四年完成了蛻變,從放縱輕狂到變得成熟,有人一輩子未必能,姚勁在經曆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幾個瞬間就做到了。雖然姚勁隻有二十七八,人生裏卻已充滿了太多不值得那麽快樂的快樂,和不值得那麽悲傷的悲傷。對個人來說是狂瀾,對這個濱海城市也許不過是一道海浪。作為一個卑微的生命——沒有錢、沒有背景、沒有像樣的工作,姚勁一直在最底層打拚,在痛苦中尋找歡樂,痛並快樂地活著,卻發現有時候歡樂需要構建在別人的痛苦上!這讓他更加痛苦。

當孟飛遙披著雨衣進入酸雨中的夜,姚勁甚至連雨衣也沒有穿,冒雨在昏暗的街頭為公司幹活,他和大雄終於把鰻魚一般的“爛偉”堵在了過街天橋上,午夜的雨苦且澀,“爛偉”雖然很靈活,可是在姚勁和大雄兩大身經百戰的高手夾擊下,他一點逃脫的機會也沒有,隻得做垂死掙紮,他一隻腳跨過護杆叫道:“你們別靠近,再靠近我就跳下去了!”

“你跳吧,你隻要活一天,還債永遠是你的頭等大事”,大雄冷冷地說,邊說邊拿出香煙抽,並把煙包從‘爛偉’頭上扔過給姚勁。

姚勁接過煙包,語氣較緩和地說:“你不要跳,隻不過是二十幾萬塊,我幫你向老板求情,總有辦法的”,他從懷裏取出叮當響打火機,在“爛偉”附近靠在天橋的欄杆上,在細雨中點燃一支煙說:“這年頭,誰都不容易!”,“爛偉”明白,減免賭債唯一的辦法就是幫老板去幹一些違法的勾當,或其他危險的事情。午夜街道車輛不多,“爛偉”看看橋下,企圖等有車輛正好駛到下麵,就跳下去,像電影裏常上演的逃脫方法,跳到車頂上逃走,那隻是電影中的特技,現實中十有八九會出事,切忌模仿!所以他也很猶豫。

“你不還債,就逼我們找你的父親,他這麽大歲數也可以死了,還浪費金錢住什麽院!”大雄邊說邊抹去臉上腥臊的雨,他的話比這雨水更冷腥!

“我死了債能爛掉了吧!別逼我父親!”“爛偉”絕望地叫道,另一隻腳也跨過欄杆,隻有一隻手仍抓住濕漉漉的欄杆,也不知道是真的欲跳還是嚇唬人,誰知道由於水多手滑,竟然真的失手,“爛偉”身體往後一仰,就要背著地摔下去,一輛車子正好駛來,十有八九會倒黴地撞上這天外飛仙,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姚勁及時趕到,緊緊抓住了“爛偉”向空中亂劃的手,把他拉住懸掛在半空中。

“你如果死了,你父親在醫院也活不過明天,看在你孝心尚存的份上,我破例替你擔保,債務再延期三年!”姚勁緊緊地抓住“爛偉”的手,卻沒有用力拉他上來,而是讓他體會一下被懸掛在車流上的驚恐。

“我到時一定會連本帶利還了,快拉我上去!”突然有了希望,這世界立馬變得美好,經管雨還在下,債務沒少反而更多了!

“答應我,腳踏實地吃點苦,別再賭了,我就拉你上來!否則,就像站在懸崖邊,你隨時可能掉下去!”姚勁說,他要讓他一生謹記這一刻!

“我保證!”“爛偉”使出吃奶的勁大喊。一道閃電劈過,每個人的臉甚至內心都照的那麽清晰,可惜隻是那麽一瞬間。

姚勁最終拉上了“爛偉”並放走了他,站在立交橋上,大雄氣呼呼地向他發牢騷道:“為什麽每次都是我凶狠地做惡人,你做好人!你放走他也就罷了,還叫他別賭了,我們以後喝西北風去?”

“一個心中有親情的人,總是有希望的,難道你果真六親不認?如果他死了,公司才真的血本無歸,還可能惹上麻煩,這個世上最不缺少的就是賭徒,放養一個榨不出油的,多發展一些暴發的土豪進來才是正道!”姚勁耐心地解釋自己剛才的抉擇,其實剛才在他的內心,是因為對方寧願去死,也不願別人打攪他生病的父親那份孝心,在那一瞬間感動了他!當然,他也有替自己考慮的成分。

“你知道公司的背景很硬,還怕這點麻煩?”大雄嘴上毫不在乎,實際上已被姚勁說服,“但是老板賞識你,說你考慮的一貫比我周到,看來我隻適合唱唱紅臉!”恰在此時,防空警報響了,是姚勁的電話鈴聲,一聽就知道是老板打來的!老板要見他,馬上!

進入金鵬大廈到七樓彭誌勇的接待室,姚勁沿著台階一步步走上去,這個時代人們都浮躁、做什麽都喜歡找捷徑,有幾個人會放棄電梯一步步走上七樓呢?姚勁喜歡爬樓梯,因為天生的警覺,他養成善於在運動中觀察、思考的習慣,這正是他曆經數次“麻煩”卻全身而退的原因。一路上他猜測老大(現在叫彭總,他是公司的法人代表)深夜緊急召見所為何事?應該是個機會,但這樣的機會,是自己用血汗拚來的。

三年前,姚勁光榮地從有“火山學校”之稱的市職業技術學院畢業(在校就因以一敵多打傷富二代而被校紀處罰),為了照顧在本市上大學的妹妹,姚勁持著低學曆,硬著頭皮在濱海市找工作,恰遇畢業即失業的“史上最難就業年”,許多公司給新畢業的學生的薪水還不如飯店洗碗工,姚勁在建築工地、在飯店娛樂場所、在碼頭等許多地方換了幾個工作,他為保護工友打跑了追討高利貸的金鵬收租隊,竟意外被金鵬娛樂公司雇傭,後來他才知道,公司看中的恰恰是自己的身手!像自己這樣的“不良”青年,也就金鵬娛樂公司這樣有黑道背景的單位肯收留。公司有些不幹淨的業務正需要這樣能唬住人的不良青年!為了在這個冷漠的城市生存下來,姚勁唯有用自己的血汗去打拚,這是他唯一的資本。為了供妹妹上大學,姚勁隻得暫時遊走在法律邊緣,幹著追債的活,他為公司利益數次參加過鬥毆,兩次被治安拘留。在這個以財富論英雄的時代,貧窮漸漸成了一種專製,它把人變成它的奴隸。當你出身低微,生活在社會底層,身邊大都是些怨天尤命、破罐破摔的混世者,被主流社會所拒絕;如果你習慣於被剝奪自尊,習慣於被當做一個隨時可替代的雇工、酒鬼、打手對待,你存在的意義就會逐漸被抹去,宛如你根本不存在。但與身邊的混世者不同,姚勁對自己能力有著強烈自信,他從未甘心,也從未放棄強烈的成功渴望,為機會的到來,他一直都在努力。

進入公司時間不長,從保安員到“收租員”(幫公司收欠債),姚勁逐漸表現出他的有勇有謀,收租的活,很有技巧,並非凶神惡煞就能完成任務,要將對象當作橡皮筋扯到最大限度而不斷,就是技巧!現在公司正值轉型期,缺少的正是這種有文化的流氓。他善於給對象製造心理壓力,就像深夜突然造訪的蓋世太保,彬彬有禮地欣賞你家牆上的油畫,或者在你家客廳的鋼琴上彈奏起瓦格納的曲子,這種壓力更甚於嚴刑逼供,你貌似仍擁有你那富貴安逸的生活,然而隻要他(蓋世太保)的指尖敲重一點,你的生活立刻就會坍塌。姚勁喜歡碰硬、拔釘子,遇強愈強,但他也有缺點,就是心軟,有時候會感情用事,他獨特的行事風格使他在業內飽受爭議,引起老大的關注,今晚老大單獨召見布置重要任務,對於一個沒錢、沒背景的“不良”青年,無疑是個機會,每個人內心都潛伏著一隻不甘現狀的野獸,有的人內心的野獸逐漸被馴化,姚勁經常聽到內心的狼嚎。

七層的黑衣侍者把姚勁引到接待室,這是一間寬敞而簡潔的房間,門厚實,牆潔白,隻有一個大液晶顯示屏幕,此時呈屏保狀態。姚勁保持上身挺直,坐在長條形沙發上,在空****的房間等候彭總出現,自己常常扮演不速之客,何時自己才能變成讓別人期盼的人呢?

等了幾分鍾,沒有任何人進來關照他,他很想起身去窗邊打開窗戶透透氣,順便從高處俯視這灰暗潮濕的城市夜色,但是他沒有,他不想在彭總或別人進來時自己背對著他,那不僅沒禮貌而且很危險。

“讓你等了!”對麵牆上的液晶屏幕突然閃亮,像打開一扇窗戶,彭誌勇嚴肅而深沉的上半身形象出現在麵前,原來所謂深夜麵談,就是與老總的電視會談,這讓姚勁有點失落,但他還是有禮貌地起身,略微頷首道:“讓彭總久等了!”。等待是雙方麵的,老大提出要接見自己,那麽他等的時間應該比自己長,你願意為一個人等的時間越長,這個人對你就越有價值。

“你的業績最近不太好,但是你敢於碰硬,吃軟不吃硬,萬瑩常誇你膽大心細,說你經手的事從不留後遺症!但是最近你似乎有些疲軟,是否對自己的工作厭倦了?”彭誌勇坐在轉椅上,人在陰影中,臉色顯得灰暗或者說疲憊,他很委婉地說道,聽不出是批評還是表揚,一年來,雖然與老大見不到幾次麵,但老大仍對自己了如指掌。

“說實話,公司高層有人看我不順眼,我不想給彭總添堵,早就想辭職了!”姚勁以退為進,想試探自己在老總心目中的地位,如果老總不挽留,去就去吧!最近大氣候在變,如果不能調換一個活兒,再幹下去,不是堅守底線被公司開除,就是降低底線,以身試法。

“憑你的學曆和‘光輝’經曆,想在本市找個好單位好工作,有點懸,想自己創業,你有錢嗎?你要辭職,如何供養你上大學的妹妹?學藝術很燒錢奧!你是公司後起之秀,確實有人告你的狀,但我欣賞你,今天殷自強竭力推薦你,我要給你一個機會,證明自己!”彭總道,似乎看透了他。

“沒有誰願意永遠做一個瘟神,何況現在氣溫陡降,靠賄賂、鑽法律空子經營髒業務的公司難以走得長遠,如不及時轉型,即使您現在家財萬貫,你能保證平穩傳給小少爺嗎?”姚勁的話聽起來很刺耳,雖然老大對姚勁印象不錯,若在過去,這樣說話無疑在找死,但是殷自強是公司的技術總監,彭總很看重他,有他推薦姚勁底氣更足,也許這正是彭總看上姚勁的原因。彭總在沉默,姚勁就是要刺激他思考:一個街頭浪子尚有如此敏銳的大局感,難道老總還不如員工的目光長遠?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個道理彭總不是不知道,這麽多年,他不是一直都在風險和利益之間權衡利弊嗎?

“你的話雖然刺耳但確是良言,我身邊正缺少你這樣有頭腦、敢說真話的人,其實公司目前正在切割、轉型,我已把賭場放棄,並逐步停止地下錢莊,但是,外麵欠的債,總得要回來吧!有些力量,我們還是要用,別人才會對我們有所忌憚,如果我們把自己洗得太白,連鴿子也會在我們頭上拉屎!出來混遲早要還的,一日為黑,終生難淨,無論是否漂得白都無寧日。即使如此,為了下一代,我必須將公司轉型,但我需要誌同道合的合作夥伴,助我一臂之力!”雖然隻是一瞬間,姚勁看出了彭誌勇顯示出平時難得一見的憂鬱與慎重。

“非常時期,公司人心混亂,彭總需要找一個立場堅定,與己合得來,且有能力的人,幫您解決在轉型期遇到的麻煩,如果這樣,我也許可以幫忙!”姚勁抓住時機請戰,說得漂亮而自信,姚勁的內心一直希望公司轉型,如果公司不轉正規,他遲早要找個機會離開。

“正是如此,但是非常時期,還需用非常手段,處理一些非常的威脅,你不必再收租了!我布置你一個特別的任務,並已向你的賬戶打入十萬塊活動經費!”,特別任務,一次性十萬塊經費,這不正是公司馬仔們夢寐以求的機會嗎?但天上不會掉餡餅,彭總明言任務需要非常手段,肯定不尋常,他淡定地問:“什麽樣的任務?”

“你放心,這次任務是救人!你也是萬瑩的朋友,萬瑩的馬薩拉蒂已經在秀山公園門口停車場停了約20個小時,一個多小時前GPS有數秒報警,提示其車子被擊打,萬瑩已失去聯係20多個小時,我擔心其遭受綁架或者已遭不測,你現在介入調查,查查到底什麽情況?如果她被綁架你就在不依靠警察的情況下設法營救;如果其已遇害,你就盡力查出是誰幹的,確保公司的秘密不被泄露,並查出誰在暗中威脅我們?你的調查暫時以萬瑩的朋友的名義進行,如果需要采用一些非常的手段,你要靈活一點,不能讓人追蹤到公司!”

萬瑩,就是那個喜歡網上曬富的濱海市名媛,金鵬公司捧出來的女星,曾經是自己的福星,有很多小弟願意為她去死(也曾包括自己,一個提拔過、挑逗過、刺激過、碾碎自己的女人),也有同樣多的人恨不得她去死。姚勁對其的感情很複雜,那次自己把金鵬的人打了,如果沒有萬瑩說清,彭勇也許不會用自己,救她是還她人情,也不失為新的投資,顯然這是個機會。姚勁默默地用叮當響麻利地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後平靜地問:“為什麽不報警?我沒有警方的權力和資源,也沒有幫手,要我完成一個係統的工作,恐難勝任!”姚勁當然明白公司為何不報警,公司以前那些不幹淨的業務萬瑩涉足的還少嗎?萬瑩是公司關係網的潤滑劑,也是某些交易直接參與者。現在老板想漂白做正當生意,但黑暗的影子不是那麽容易擺脫的。萬瑩掌握的秘密太多,也許有人想通過綁架萬瑩敲詐公司,或者萬瑩炫富給自己帶來私人的麻煩,公司正處在轉型期,在漂白公司時受到的威脅,仍需要用非常的手段去掃除。為什麽選自己?也許因為自己的立場和能力,老大通過這個任務考驗自己,決定未來的合作夥伴;也許隻是因為自己是個比較幹淨的新人,非常時期,推出個新人來擦屁股,即使出了意外,對內、對外彭誌勇都可以推卸責任,姚勁在煙霧中思索。對自己這樣的人來說,冒險打拚是成功的唯一途徑,姚勁的推辭,隻是在討價還價以及試探罷了。

“你可以得到公司技術上的支持,你將需要接觸的調查對象姓名與照片發給殷總監,他會查出對方一些背景信息並及時反饋給你,比如其家庭成員情況、有無違法犯罪經曆、興趣愛好等,甚至其經常去的場所、銀行賬戶等,警方能查到的,我們也能查到!停車場的奔馳越野車你先拿去用,任務完成之後,車子就是你的了,助我完成公司轉型後!我還可以考慮給你新金鵬的股份!”彭誌勇拋出這樣一個大蛋糕,一般人早已感激得五體投地了,但是姚勁意識到,有可能隻是望梅止渴。至於殷自強如何獲得調查對象的資料,姚勁雖然不是駭客,但對他的手段也能猜到一二,本市許多名流都是公司的客戶,隻要與公司有過接觸,殷自強就有辦法侵入其QQ、微博、郵箱及其他相關賬戶,取得其資料。現在是大數據時代,從海量的資料中分析提取出有用的信息,對行家並不難,殷自強就是這樣的能人。姚勁做出很努力的樣子提高嗓音量說:“感謝彭總的信任,我盡力而為吧!”。在調查的過程中逐漸掌握一些公司的私密數據,這才是以後與之進一步討價還價的籌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曾經是個麻煩製造者,一個令人頭疼的人,逆向思考,針對那些想給我們製造麻煩的人慣用的思路,對症下藥!我期待你能成為公司麻煩的終結者,你立刻開始行動吧!”彭誌勇說完,就關閉了對話框。姚勁拿起茶幾上的鑰匙,轉身走向窗口,推開窗戶,此時已接近淩晨,這個城市的燈火在雨水中輝映,探照燈折射出模糊昏暗的光暈,仿佛蝙蝠俠所在的高譚市。姚勁吐了一口煙,城市上空的蝙蝠燈亮起來,小醜的笑聲刺耳,蝙蝠俠是否該閃亮登場!

痕檢人員冒雨完成現場勘查,已是淩晨三點多,刑警大隊全體民警在多媒體作戰研究室匯合,副局長徐坤親自坐鎮,在冷凝主持下召開案件分析討論會,公布現場勘查結果,分析案件討論方向,確定主辦偵查員。

投影儀一張張播放了現場拍攝的照片,一張張陰冷淒慘的畫麵,令人窒息,即使久經考驗的刑警們,也對生命的脆弱發出感歎。冷凝結合照片對現場勘查及初步調查情況進行了解說:一,死者基本情況:死者叫萬瑩,其老家是離本市300多公裏的N縣農村,來濱海市幾年,因炫富成了網絡紅人,曾經炫出了價值七八萬的鑽戒、兩三萬的LV包、上百萬的瑪莎拉蒂、幾百萬的豪宅。萬瑩的父母就是農民,她在網上炫富,其財產的來源一直是個迷,她自己說是炒股賺來的,網友推測說是坑爹(幹爹)坑來的,去年她主演電影《濱海盛宴》,塑造一個靠潛規則上位的嫩模形象,可能這就是她的本位形象,照片上的她很漂亮、性感,像二十歲的姑娘,實際上萬瑩已26歲,身邊有一個8歲女孩萬寶露,對外稱是自己侄女,實際上是其私生女,其原來在農村隨外公外婆生活,但是這幾年外公、外婆先後去世,近期萬瑩被迫把她帶在身邊共同生活,萬寶露目前在本市光明小學讀書(孟飛遙心理一震,孟想8歲,也在光明小學,說不定兩人是同學),萬寶露的父親不詳;二,死因和死亡時間:經過法醫鑒定,死者是窒息死亡,死亡時間在前天晚上十二點之後,雖然有過掙紮,但除了頸部的勒痕,沒有其他明顯傷痕,也沒有遭受性侵;三,現場痕跡:痕檢人員經仔細勘查,從死者指甲內提取到紅色絲質纖維,手指縫間有斷發,經化驗不是死者的頭發,死者的周圍發現男性鞋印,根據鞋印推測,鞋的主人應該在178-180cm左右,從鞋子的紋路看,是皮鞋,可惜鞋印隻在亭內有保存,亭子外麵的鞋印已經被雨水破壞,無法再根據鞋印推測穿鞋者的體重,另外死者所在亭子外圍的樹叢中似乎有人闖入的痕跡,但是由於下雨無法采集到清晰足印及其他物證;四,隨身物品:死者的藍色瑪莎拉蒂停在公園附近停車場,車窗玻璃被砸壞,車子裏有皮包,被翻動過,包裏有車鑰匙以及**等,未發現錢包和現鈔,未發現其他人指紋,死者左手戴的鑽戒還有死者的蘋果5代土豪金手機都不翼而飛。

接下來是案件討論,討論的焦點問題是:砸車與殺人是否同一人所為?冷凝獨站在室內,用油筆在白板上邊畫邊分析:公園現場就是第一現場可能性較大,但是不排除殺人後拋屍亭內的可能;熟人約出來後殺害可能性較大,也不能排除陌生人搶劫殺人、變態殺人等;如果是熟人作案,情殺或激憤殺人可能較大,一時興起,出於激憤而殺人,凶手殺人後即倉皇逃離,能解釋為何現場留下那麽多證據,但也不排除現場是精心設計的可能;萬瑩人被殺、車被砸,先殺人,之後凶殺砸車尋找值錢財物或者尋找她用來敲詐的證物,可能性較大,但也不能排除湊巧前夜砸車團夥又出來作案了。冷凝唾沫亂飛說完,要求大家發表意見討論......

底下一片寂靜,沒有人提出建議,孟飛遙自顧自繼續翻看女兒的日記:最近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六小附近一個“色狼”欺負小女生後逃走,警察來了沒有抓到,這件事鬧得爸爸媽媽們草木皆兵,都警告孩子要當心“色狼”,不敢再讓孩子獨自乘公交車上學,我和同學雖然不太懂“色狼”的意思,但都知道不是好東西。不過才三天,色狼就被爸爸他們抓住了,聽說是一個單位的廚師,原來廚師還可以扮“色狼”,這倒是我們始料未及的。當我在同學們麵前自豪地說“色狼”已經被我爸爸抓住之時,同學們驚歎、崇拜的眼神真讓我陶醉,我覺得,有一個當警察的爸爸很好呀,不知道媽媽為啥要反對!

讀到這,孟飛遙感到一陣暖意,噗嗤一笑,身旁傳出的鼾聲,與他的笑聲相應和。冷凝循聲望過來,在孟飛遙的旁邊,魏子學竟然靠在椅子上睡著了。冷凝臉色非常難看,用手裏的油筆砸過來,很準,眼看就要砸進魏子學張開打鼾的口裏,被孟飛遙伸手接住,他站起來說道:“老魏這幾天太累了!讓他睡吧,我聽著呢!”睡覺的是孟的老搭檔魏子學,他和孟飛遙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民警,他們同屬於領導遇到棘手的事情時就會想起,但是又因不聽話讓領導頭痛的那類人。誰知魏子學突然自己醒了,雙手手指交叉、手心外轉向上伸展並打了個哈欠,做了個典型的伸懶腰,然後說,“冷支,大家手裏都有案件在辦!有必要把全隊人綁在一起通宵煎熬嗎?”

孟飛遙看到冷凝欲發怒,忙搶先插話道:“等你窮盡所有可能性,恐怕要聊到天亮,時間緊迫!命案發生後的黃金72小時對偵破很重要,決定主辦偵查員,及時開展一些必要的搜查行動,討論留在三天後吧!”,孟飛遙的話引起幾位老民警噗嗤的笑聲,顯然冷凝剛才那“既可能這樣,也可能那樣”的分析令人厭煩,孟飛遙此話在暗諷他想包羅萬象,卻不敢確定方向,孟飛遙歲數比冷凝大,破案率高,資格老,冷凝隻好先忍著,孟飛遙繼續說,“最近接連發生係列案件,有兄弟受傷,有同行被捕,一起案件都沒破,大家都心神疲憊,盡快確定此案的偵辦小組,有職務的同誌留下來,討論分工,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

孟飛遙的話剛說完,一半人起身相應號召,準備離開,這把冷凝氣得,拿起白板擦砸向走到門口的一位年青幹警,罵道:“誰宣布散會了?孟飛遙你自己吊兒郎當,不要帶壞了大家!有一個問題我還想要大家討論,為什麽既有掐痕、又有勒痕?為什麽其手指間留有斷發,死者指甲卻沒有凶手的皮膚殘留組織?死者能抓到凶手的頭發,為什麽抓不到對方的臉或手?”

孟飛遙起身,突然從身後用手掐住冷凝的脖子,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愣住了,不明白怎麽回事,冷凝被掐得透不過氣,忙用左手去掰孟飛遙的手指,右手從頭頂反抓過去,抓住孟飛遙的頭發撕扯,孟飛遙放開他,但冷凝已抓下了孟飛遙幾根頭發。冷凝透過氣來,紅著臉準備發飆,孟飛遙說道:“冷大隊,我們剛才做個實驗,說明為什麽死者能扯下凶手的頭發,卻沒有抓到凶手臉的原因了,因為凶手在身後,死者手從自己頭頂抓過去,自然抓到的是凶手的頭發!為什麽沒有抓破凶手的手,我猜凶手戴了皮手套而且死者當時用的動作是掰開而不是撕抓。”孟飛遙的話使大家恍然大悟,冷凝氣消了一大半,仍追問:“為什麽死者頸部既有掐痕、又有勒痕?”

“這個問題,我也在琢磨,估計凶手先是用手掐,死者能抓到其頭發或手指掙紮,凶手發現萬瑩戴著絲巾,就順手換用絲巾來勒她,這樣凶手就能拉開距離,死者就很難再抓到他了!”

“為什麽凶手一開始不用絲巾?絲巾是從哪裏來的?”

“絲巾不會是凶手帶去的!應該是死者身上戴的,這就能解釋通了,偵查員可以查查萬瑩生前可曾戴過絲巾,即可證實!”孟飛遙有條不紊地推測,大家不禁點頭讚同。

“現場沒有找到絲巾,也可能被凶手拿走了,凶手想到拿走絲巾,為何還留下頭發等致命物質,現場有沒有栽贓的可能?”冷凝仍打破沙鍋問到底。

“經勘驗亭內並沒有第三者的痕跡,現場並非精心布置,凶手拿走絲巾,是順手拿走犯罪證據!但頭發很細小,也許天黑他沒有發現,或者……”孟飛遙沉吟了片刻,轉移話題道,“進一步的討論要待進一步調查之後,還是先確定主辦偵查員和專案組成員吧。”

“好吧,有沒有人主動請戰接下此案?”冷凝鐵青著臉掃視了會場一圈,一張張疲倦不堪的臉,都在王顧左右而言他,倒不是大家畏難推辭,最近濱海市接連發生幾起大案:連續砸車盜竊案、飛車搶奪案、聚眾鬥毆案、以及販毒案、電訊詐騙案……,無論哪起案件與這起風塵女謀殺案相比,社會影響、公眾的關注度都不低,民警們一個個都不閑,但畢竟這是一起命案,在命案必破的要求下,主動接下命案如果破不了,主辦的民警將永無抬頭之日,壓力之大難以想象。

“我想參加該案的偵辦,但我有個條件!”魏子學打破了沉默,冷凝顯得意外,但也高興,如果再沒有人伸頭,他隻有指派給孟飛遙了,這種案件,由經驗豐富的老警負責最好。

“什麽條件?”冷凝問道。

“我推薦孟副隊長為專案組長!”繞了半天,還是轉到孟飛遙身上,冷凝和徐局長的目光都集中到孟飛遙身上。孟飛遙苦笑了一聲,魏子學想攬事,卻綁架了自己,把自己推到第一線,這段時間妻子正與自己鬧離婚呢!自己這個搭檔一貫膽大而硬朗,曾經因為態度粗暴數次遭人投訴,自己沒少遭其拖累,事情幹了不少,但是一直得不到提撥,因此任勞而不任怨,沒想到今晚他很主動,難道四十出頭的人,還想著借這個命案立功以此追求進步?或者他離婚之後比較孤獨,想找個事來打發寂寞?這陣子自己公事私事絞成一團麻,哪有精力接手命案!正想推辭,但他看到屏幕上萬寶露明亮而無辜的眼神時,想起女兒的日記,突然改變主意,反正當刑警就閑不了,不如接受挑戰,他起身道:“好吧!死者的女兒和我女兒是同學校的同學,在案件偵破過程中,我請求在找到死者親屬前,將死者女兒萬寶露暫時接到我家裏與我女兒共同生活,也方便我隨時在她身上挖掘些線索!”

“好吧!就這樣定了,該案由孟飛遙負責領隊偵查,魏子學協辦,技術室與技偵部門全力支持。我點到名字的留下來,其他人散會。”一直沉默的徐副局長拍板了,冷凝本著的臉總算緩和了一點,孟飛遙屬於那種把名譽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人,他既然答應接下案件,就會不遺餘力,絕不含糊,且死者女兒處置的難題也暫時解決了。冷凝及時提出了補充建議,讓新調入刑警的高源加入,成三人專案組,他吩咐小高勤快點,跟兩位前輩多學學。實際上,孟飛遙估計他是要小高盯著自己和魏子學,隨時掌握案件進展向他匯報,如果案件調查有突破,關鍵時候他插一手,力拔頭功;對於高源,孟飛遙沒有什麽意見,他是電腦天才,那種在微信、QQ等社交工具上混跡很多圈,有一千以上好友的頭像,但在現實中卻沒幾個朋友的人,智商很高,情商一般,比較內向而專注。

其他人散會離開之後,孟飛遙談了自己對案件的分析及偵查建議:此案破案期間應注意保密,不要把萬瑩之死炒得滿城皆知,不需要開大範圍的案件討論會;孟飛遙傾向於熟人作案,雖然公園是開放型的,但在雨天殺人後移屍很麻煩,一定會留下更多痕跡,目前從現場來看,公園的亭子就是第一現場。據此孟飛遙建議偵查方向:深夜死於公園,死者應該是被人約來後殺害的,死者明為演員,實則為交際名媛,其人脈關係複雜,現在要約人出來,一般都要借助手機、QQ、微信等工具,及時到萬瑩家裏搜查其電腦和電子存儲物進行分析,排查其手機、QQ、微信等記錄,對近期與其有聯係的對象的家庭資料、興趣愛好、近期活動軌跡、銀行賬戶等情況進行分析,一定能挖到嫌疑對象;現場已提取到相關檢材,即使不是嫌疑人留下的,與案件也脫不了關係,下一步注意隨時提起嫌疑人的樣材拿來比對。至於殺人動機,可能是圖財或者滅口!死者生前風流成性,接觸人員廣,好在網上炫富,可能誘人圖財而招來殺機;或者,其在交往中掌握了某些特殊客戶的致命秘密,由於其個性招搖,客戶感到了威脅,遂殺人滅口!說道這裏,魏子學進行了補充,死者可能幹過類似趙紅霞那種利用色情影像敲詐勒索類的事,遭被敲詐對象的殺害。至於死者車子被砸,凶手完全可以從死者身上找到車鑰匙(現在已被警察找到),沒有必要砸車子,據此推測:砸車與殺人不是同一個人;當然也有可能凶手殺人後慌亂,忘記尋找車鑰匙,心急就砸了車,尋找物證。最後,孟飛遙給凶手畫像,凶手應該是青年男性,且與死者有正當見麵理由,身高在170cm以上,較強壯有力,這隻是初步,根據調查的進展,將不斷豐富凶手畫像的細節。

“天一亮你們就開萬瑩的車子去她家進行搜索,盡量不要引人注目!”冷凝自作聰明地說,孟飛遙隱約感覺有點不妥,但是開警車去影響大了確實不好,專案組都沒有私家車,那就開萬瑩的車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