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實人的離職
幾天前。
“王總，麻煩您簽個字！”
時間已是晚上八點，大廈樓上的一間辦公室內，燈還亮著，裏麵對坐著兩個男人，一個眉頭緊皺，一個麵色輕鬆。
“真想好了嗎？在公司呆了這麽多年，真就因為這麽點事就要離開？”
說話者正是所謂的王總，一身西裝名貴，但此時看著麵前桌上的辭職信，眉頭緊鎖，扯了扯胸前的領帶。
事情終究還是到了這一步。
王總，是這家公司的一把手，而他麵前這個拿出辭職信要他簽字的人，正是追隨了他快五年了的得力幹將，胡水老胡。
“王總，已經決定了，這一個月我都在做交接，今天是我在這的最後一天，所以，麻煩您幫我簽個字。”
說話者，正是胡水，這個今年已經三十一歲的男人，在這裏耕耘了將近五年。
這個當時毫不起眼的小公司，一路馳騁，如今成為了行業翹楚。
原本胡水以為自己可能要在這裏幹個十年八年，至少也得混滿十五年社保，但世事並不完全如他所願。
這裏，他已經再也待不下去了。
究其原因，可當真淒涼。
胡水生性誠懇，從進入這家公司的那天起，這王總就看中了他這點，交給他的事情總能辦的妥妥當當。
他從一個小小的專員，一路幹到了部門總監，也就是現在。
在公司裏，胡水客客氣氣，這麽多年的相處接觸，公司裏的同事與他關係都很融洽。
但，公司做大之後，整個公司的環境，潛移默化，逐漸改變。
公司裏，混事兒摸魚的太多，王總沒看清事態，就覺得胡水最好用，不斷的把相關或則不相關的事情都塞到了他的部門上。
名義上，胡水升職加薪，但其實工作量與薪水，早已經失衡，胡水就算再老實勤懇，心裏也有了積怨。
最令他心灰意冷的是，公司裏，忙得忙死，閑的閑死，但偏偏得到的，也沒什麽區別。
他終於認識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工作，的確分了高低貴賤，而他所幹的，就是最低賤的那一種。
他老胡走一千步，才能得到一百塊錢，別人走一百步，也能得到，這特麽真的是卑微到了塵埃裏。
胡水還未結婚，已經三十多歲的他倒是有女朋友，但這女友因為他的經常加班而頻繁鬧矛盾吵架。
兩個月前，他找到王總，誠懇地剖析了工作上的事情，也說出了自己內心中的抱怨。
原本他以為王總會對此做些調整，但沒想到的是，留給他的隻有幾個字：你不懂得安排！
這句話宛如晴天霹靂，胡水整個職業生涯的所有信念就被這句話徹底敲碎。
不會安排？
嗬嗬！
你給我一百塊磚頭要我搬，給別人十塊磚頭讓他搬，安排？你給我說這叫安排？
還不是看他胡水人老實聽話，揣著明白裝糊塗？
被王總一通數落的胡水心如死灰，表麵平靜，實則內心已經波濤洶湧，當年的王總，可是真能把員工當兄弟的。
如今呢，把人當驢了嗎？
他胡水就算腦子裏裝的是漿糊，此時也已經明白，這裏，已經不再是當年他的逐夢之地了。
滿地銅臭，老板哪還管他這一肚子的怨念。
在他看來，為什麽別人都沒有像你這樣，一定是你自己的問題。
哼！也罷，這麽多年，這地我胡水也呆夠了！
心中暗自冷笑，當時從王總辦公室出來之後，胡水就已經做了決定，他要離開這裏，就算不是立刻馬上，那他也必須把這事提上日程。
這種不當人的工作，他胡水要是再幹下去，就真是腦子被驢踢了，這算什麽？欺負老實人嗎？
此事後來不知怎麽傳到了同事耳中，他胡水仿佛在一瞬間成了整個公司的笑柄，被大家私下議論，各種流言就罩在了他頭上。
更要命的事，他的女朋友，也與他在一次激烈的爭吵之後，選擇了與他分手，原因竟然也是因為他的工作，爭吵最激烈處，竟然將廢物這兩個字，扣在了他頭上。
真好，什麽事都會趕趟，被同事偷偷嘲諷，被上級奚落，被女友當廢物甩，這公司那些等著看他笑話的人，應該正在趾高氣揚的狠狠大笑。
如此多的變故，他胡水並沒有暴走，表情清冷，不喜不怒，在跟部門內的員工談了許久之後，已經徹底對這裏絕望的他，對老板提出了離職。
在聽到他說要離職的那一刻，這王總直接開車奔到了公司，拉著胡水在辦公室談了一上午。
這次倒是說了許多肺腑之言，當然，胡水，也說出了自己離職的真正原因。
顯然，胡水的辭職，讓他倍感意外，這人怎麽會提出辭職？
老板似乎真有些悔意，大意是他疏忽，沒注意到胡水說的那些事，麵露難色的讓胡水再慎重考慮一下。
胡水當然知道，老板隻不過是怕他走後，原本架在他身上的這些事一時間沒人能夠接手，公司業務恐怕會受到影響而已。
給他打工這麽多年，他還不了解這個老板嗎？
時間一晃，也就到了今晚，他遞上辭職信讓老板簽字的這一刻。
“我說要不。。。”王總又打算說些什麽，但胡水笑著一擺手，示意這王總別再多說什麽。
“王總，多謝這麽多年的照顧，公司沒了我，一樣能夠發展的很好，公司還有這麽多的盡職盡責的精英，沒了我，不礙事的。”
胡水故意把盡職盡責四個字說的很清楚，最後一天了，就不當這個老實人了。
王總一聲苦笑，他當然明白胡水的意思，手有些發抖，提起筆在辭職信上簽上了他的名字。
如此，胡水就算徹底與這家公司了結。
他胡水，從未有過僥幸，工作一直勤勤懇懇，生怕自己有什麽工作疏漏，甚至連晚上做夢，都會想到第二天的事情安排。
他部門上的員工，哪一個不是被工作壓的喘不過氣，當然，這在他王總眼中，就隻是幾個輕飄飄的字：不會安排。
罷了，這公司裏這些不公平的人和事，是是非非，今晚之後，都與他胡水無關了。
走出公司大門的那一刻，胡水回頭看了看公司門頭，嘴角一揚，這裏，是他奮鬥了這麽多年的地方。
離開此地，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他會感到後悔，但是此刻，在他心中，正湧動著這幾年來從未有過的輕鬆與自在。
從今往後，就換個活法，欺負人？去你大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