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直覺
“您認識譚思雅嗎？”
“不認識。”陳莬莬低著頭，似乎還在緩和情緒，“譚思雅……就是死者嗎？”
阿特答道：“是的。她還是你丈夫的出軌對象，你知道你丈夫有婚外情嗎？”
陳莬莬似乎被這一事實震驚到，張了張嘴半晌才發出聲音：“我……我不知道，他對我，對這個家都一直挺好的，怎麽可能會出軌呢？不可能……不可能的……”
阿特和蘇琳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當警察的，見過太多的家庭糾紛。尤其女方發現得知男方出軌的，鮮少能保持冷靜模樣，打擊之下破口大罵和歇斯底裏地都見過不少，可像陳莬莬這樣，臉色蒼白哭得梨花帶雨的，確實少。
像一顆莬絲花經受不住風雨摧殘，脆弱得惹人心疼。
遇到這種情況，阿特和蘇琳也不可能不顧家屬情緒，隻好等陳莬莬稍微緩和之後才繼續詢問。
“你丈夫近期有異常表現嗎？”
“異常表現嗎？沒有的。”陳莬莬紅著眼睛搖頭，想了想又補充道：“我老公半年前在公司經曆過職位調整，工資少了很多，我又因為全職帶小孩沒有收入，為了貼補家用，我老公下班以後就去兼職跑滴滴，這半年來一直回家挺晚的，到家後也是累得倒頭就睡。他這麽辛苦都是為了這個家，我心裏都清楚，也體諒他，我不相信，他這麽負責人的人，怎麽會出軌……還涉嫌殺人……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阿特歎了口氣，還是盡心解釋道：“弄沒弄錯會有證據替他說話，我們剛才也說了，會盡快將真正的凶手繩之以法，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也請你相信警方。”
陳莬莬點點頭。
阿特又問道：“你和你丈夫感情怎麽樣？”
陳莬莬低著頭，許久沒有說話。就在阿特準備開口的時候，她抬起頭笑了一下，隻是笑容轉瞬即逝，帶著些許懷念，又含著一絲看不懂的情緒。
“我們大學時候談的戀愛，畢了業我工作了一年後就結婚了，懷孕後我為了安心養胎就辭職了，我老公說他會養我一輩子，這些年他一直在兌現他的諾言，對我百依百順，家裏家外沒讓我操過什麽心。遇上他……是我的福氣。我們感情一直很好，他從不在外瞎應酬，每天下班就準時回家，還會幫我做家務照顧孩子，這麽多年，我真的很感謝遇到他……”
“這兩年他公司效益不好，加上還貸，我知道他的壓力也大，但我們一直在努力麵對，我知道困難都是暫時的，我們未來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陳莬莬說到最後，聲音漸漸低下去，似乎也知道現實已經和她的期許相距甚遠。接下來不管阿特問什麽，她都要繞到對喬兵野的信任上去，不肯相信他的出軌事實。
像苦苦掙紮的溺水之人，抓著一片浮木不肯鬆手。
明明知道險浪滔天、生機渺然，可她除了拚命抓緊手裏那點希望之外毫無辦法，就像她知道一旦放手即是萬丈的海底深淵。
就在這時，次臥房門打開，一個抱著洋娃娃的女孩走出來，她揉揉著惺忪的睡眼，看到客廳裏的陌生人，連忙走到了陳莬莬的身邊。
“媽媽……”
女孩鑽到陳莬莬的懷裏，怯怯地看著阿特和蘇琳。陳莬莬立即收斂情緒，摟著小女孩說：“乖，媛媛我們回屋睡覺。”
阿特見陳莬莬的狀態也調查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了，準備起身告別。蘇琳站起身的時候，一個沒注意手機從手上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女孩嚇得往陳莬莬懷裏緊靠。
蘇琳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沒拿住，阿姨嚇到你了吧？”說完彎腰去撿手機。
陳莬莬安慰著受驚嚇的女孩也顧不上相送，阿特和蘇琳自己帶上門離開，這一晚的調查就這樣結束。
回到車上，阿特沒有立即發動車子，而是靜靜坐了片刻，蘇琳也不催促，在一旁擺弄自己的手機。
過了一會兒，大約是事情處理好了，蘇琳這才抬頭望向阿特，挑了挑眉說：“師兄，那會兒你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陳莬莬看，發現什麽了？”
“漂亮。”阿特坦然地吐出兩個字。
“哦？”蘇琳忍不住笑了，“除了漂亮還有呢？”
阿特瞥了一眼蘇琳，嗤道：“真當師兄是色狼了？我那是看她的肩膀那地方的文身。”
“陳莬莬有文身？”
“嗯，顏色很新，像是剛紋不久的，不過沒看全，不知道是什麽圖案。”阿特停頓一下繼續說道：“你覺得像陳莬莬這樣性格的女人，會去文身嗎？”
蘇琳搖搖頭，雖然隨著現代觀念的進步，不會像以前那樣，給予文身太過強烈的偏見，但仍不可否認，文身仍然是一種小眾的興趣。或許是追求叛逆與獨立，或許是追求某種特別的意義。但以陳莬莬這種溫柔賢良的性格，會突然去文身，怎麽看都有種特別的含義。
手機的震動聲突然響了起來，蘇琳拿起來一看，眼神亮了一下。
“師兄，我這也有發現。”
“說說。”
“我剛剛提了一嘴陳莬莬家裏的餐邊櫃還記得嗎？那櫃子是一個小眾品牌，設計比較獨特，是新出不久的款，價格不便宜。陳莬莬家這半年經濟應該是比較緊張的，可盡管這樣，她還是入手了，不覺得奇怪嗎？”
“喬兵野都願意養陳莬莬一輩子，大概是真的愛她吧，願意給她花錢也不奇怪。”
“真愛還能出軌？”蘇琳對於這種“真愛”嗤之以鼻，拿起手機，把亮度調高以後，屏幕舉起來對著阿特的臉。
“還有這個。你看這是什麽？”
屏幕上是一張照片，因為太亮，還刺了一下眼睛。阿特適應一下，看一眼：“這是……砸痕？”
照片上是一張櫃子角的照片，因櫃子是黑胡桃木的，本身顏色比較深，亮度調高以後，才能看到櫃角旁邊有一大塊痕跡。對於常年和現場打交道的阿特和蘇琳來說，判斷痕跡也是一種基本能力，這麽大塊絕不是磕磕碰碰能造成的。
蘇琳這正照片角度也拍得刁鑽，應該是走的時候故意掉落手機後偷拍的。阿特這時倒是佩服起來她的機靈勁。
“對。砸痕。”蘇琳點頭，“那個櫃子我看了兩眼總覺得哪裏不太一樣，我拿著照片去問了客服，剛剛客服回我了，這個櫃子腿是換過的，不是原裝。”
“師兄，你說陳莬莬花了這麽多錢去買一個喜歡的櫃子，怎麽會舍得砸壞它還換掉原裝的櫃腿。”
兩人對視一眼，話不用說得太透，自有一種敏銳的直覺。
蘇琳接著說：“還有陳莬莬今晚的態度也還奇怪，她花了那麽長時間告訴我們，喬兵野和她的感情有多好，可是卻沒有說出一個愛字。他們的感情是真的好嗎？”
阿特笑了一聲：“嘖，這就玄了啊，愛不愛的都能感覺出來？咱們老百姓誰喜歡把愛不愛的掛在嘴邊上。”
“這你不懂，是一種直覺。”
“還直覺？說得好像跟你多有經驗似的。”
阿特看著蘇琳嚴肅的麵孔，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她的頭頂，亂掉的發絲衝淡了蘇琳神情的嚴肅，添了一點可愛。
蘇琳晃晃腦袋，亂發自動回到原位。她聳聳肩說道：“這種事不用靠經驗，男女關係的案件我處理得夠多了，直覺就夠用。而且，她們家孩子聽到手機掉地上的聲音反應也很大，這不是一個正常孩子會有反應。”
話音剛落，阿特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是餘燼打來的微信視頻。
剛一接起來，餘燼的臉就出現在屏幕的那一端，興奮地說：“特哥，新發現！”
阿特和蘇琳回到隊裏，黃天明和郭子敬正捧著泡麵吃得正香，見兩人進屋，一口麵吸到一半趕緊吞下。
“特哥，我們算著時間給你們泡了麵，快來吃。”郭子敬勤快地從旁邊端來兩桶紅燒牛肉麵放在桌上。
阿特和蘇琳也沒客氣，午飯是隨便對付的，晚飯到這會兒還沒吃，正餓著。
幾人圍著桌子，一邊滋溜泡麵，一邊了解案情。
“餘燼，你這邊什麽發現？”
餘燼喝完一口湯，整個人也有了精神，說道：“特哥，我這不是在監控裏一時沒找到別的嫌疑人出入譚思雅家裏嗎？就想著從其他地方突破一下。所以我又聯係了譚思雅之前工作的按摩店老板娘，沒想到這回，誒——有驚喜！”
“人家說想起來一點事，想當麵說。”
“那你沒去？”
餘燼笑了一下：“怕我們去影響生意吧，人家要自個兒過來。”說著抬手腕看了一下表，“這會兒應該到了。”
話音剛落，餘燼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一接起，果然是按摩店的老板娘。
幾人忙三兩口解決了晚飯，等餘燼接到人來的時候，桌麵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訪談室裏，老板娘神情還有些不安，蘇琳倒了杯水遞過去，老板娘忙站起來客氣道謝。
蘇琳說：“您不用緊張，說說您這邊有什麽情況想告訴我們的，不管是不是對案件有幫助，我們都感謝您的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