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黃牙老乞

岐山禍蛇封印之山內,陣陣波紋自門戶上出現,陳青山牽著阿喃的生魂飄了出來。

在阿喃出現的那一刻,岐山禍蛇被封印的身軀便出現了微弱的波動,那是在召喚阿喃。

無常公出現在陳青山身後,露出駭人的笑容,隨後一指,道:“將阿喃生魂送入岐山禍蛇的身軀之內。”

陳青山鬆開了阿喃的手掌,阿喃之魂在岐山禍蛇的牽引之下,慢慢接近,隨後融入到岐山禍蛇的身軀之內。

“我的任務完成了,有緣再見,陳青山,還有,禍蛇神女。”

無常公最後望了一眼岐山禍蛇,隨後便消失了。

在陳青山,常心,三藏三人的注視當中,岐山禍蛇身軀發出乳白色的光,隨後慢慢化為了一個白色的蛋,岐山禍蛇強橫的氣血慢慢虛弱著,隨之一個新的生命正在蛋內孕育著。

又是一個晝夜,那個蛋慢慢破碎,阿喃自其中走了出來,宛若重生。

就如朱妖所言,此刻,阿喃便是岐山禍蛇。

以生人之魂,古神靈之軀,行走於這人間。

陳青山感受了一下阿喃的氣息,跟普通一境差不多,但勝在此刻的阿喃,與普通人無異。

“祂在沉睡,必要時可以蘇醒,不過受傷太重,隻剩下四境的實力。”阿喃輕聲道。

陳青山對上了阿喃的眸子,如水般清澈,而陳青山知道,阿喃口中的祂,自然是岐山禍蛇。

受阿喃的影響,岐山禍蛇不再需要饗食人間香火,便可行走於人間。而阿喃,受岐山禍蛇眷顧,從此,七境無憂,就是八境,也幾率極大。

畢竟作為亂神教名列甲等的古神靈,岐山禍蛇巔峰之時,便是八境。

“爹爹因為王研有大能之資,便要阿喃嫁給他為妾,而阿喃如今,論天賦,便已經不弱於他,也不知道有朝一日,阿喃親手擊敗那王研,爹爹又是何種表情?”

阿喃對父親刺出的那一槍依舊耿耿於懷。

“阿喃雖然是個女子,但誰又說我不能鎮壓那個所謂大能之資的王研呢?”

阿喃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拿出了一個碧綠手鐲重新戴在了腕上,隨後手掌握成了一個拳頭。

陳青山看著阿喃,感覺到了阿喃言語的份量。

四人一起走出了封印岐山禍蛇的山嶽,遙望山石鎮,因山君的沉睡,整個山石鎮空無一人。

所以陳青山等人選擇了離去,目的地依舊是長安,而阿喃不知道去哪,所以便選擇了與陳青山等人同行。

隻是在遙望山石鎮的時候,陳青山不禁想起了道十三。

“何謂仙人授夢,又何謂仙人?”陳青山不禁喃喃道。

陳青山隻識得人間九境,而此天下最強之修,是八境。或許九境,就是仙人,亦或是九境之上,才是仙人,這陳青山不大明白。

或許到了長安,會有答案,陳青山邊想著,一邊趕路。

而這一路上,陳青山依舊不忘凝聚劍氣,與此同時,陳青山還取出了洛河王氏那名三境儒修的飛劍,修煉馭劍術。

待陳青山翻過了龍脊山脈,出了龍脊山脈地界之後,陳青山已經完全掌握的飛劍的用法,與此同時,丹田處的劍氣亦不再是一絲,而是一股,現在的陳青山,已經能夠做到靠劍氣傷人了。

隻是距離施展春後水,依舊有些不足。

而這段日子的修煉,常心與三藏幾乎同時破入了一境中期。

此時還未入冬,但天已落雪,在翻過龍脊山脈之後,陳青山等人就已經入了大唐北方,但於陳青山而言,當他看到了這漫天雪之時,才覺得自己真正到了北方。

集水鎮也會下雪,但不會這麽早,一般在深冬,且集水鎮的雪,沒有北方的大,但那時的陳青山依舊為冬天發愁。天冷了,沒有足夠的柴火和食物,是會死人的,陳青山幼時,一個人在集水鎮,沒少挨餓受凍。

阿喃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雪花慢慢於掌心中化開。

“這雪很美,比東都的還要好上一些。”阿喃說道,雪落到了她的鼻尖之上,鼻尖微微泛紅。

阿喃自由自在地在空曠的原野大步前進著,享受著她從未有過的自由。

少女如精靈一般,在白茫茫的天地中肆意奔跑著,其後跟著小劍修,小儒修,還有個小佛修。

夜裏,四人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圍火而坐,商量著去弄些衣物。

四人皆有修為在身,不太怕這漫天飛雪,但終究是長安路遠,所以還得去弄些保暖的衣物。

四人避風的地方是個破道觀,白色的牆早已斑駁,屋頂亦缺了一個大洞,有風雪進來,陳青山花了不少功夫才給堵上。

風雪忽然變大,道觀的破門彎折,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但終究是頑強地挺了下來。

一夜風雪,門外又來了避雪的人,常心去開的門,卻見一破爛的球滾了進來,如被大風吹進來一般。

“哎呦,差點凍死老頭子我!”定睛一看,是個蜷縮著身體的老乞。

老乞黃牙,衣著單薄,整個人就如一個老皮枯樹。

陳青山真不知道這家夥是如何穿過這漫天雪,還尋到了這破道觀,而沒有被凍死的。

常心掩上門,出於好心,便分了些幹糧給黃牙老乞。

黃牙老乞咯咯直笑,口中門牙缺了一塊,比這破道觀的破門也好不了多少。

真是破到一起去了。

黃牙老乞也不廢話,到旁邊抓了把雪,就著雪,便把幹糧吃了下去。

陳青山看著其因衣裳破洞,而露出的幹癟肚皮,直呼好胃口。

見黃牙老乞吃完,陳青山便問起了他的來路。

“老丈,您從哪裏來,小子有些好奇,您是如何度過這漫天風雪的?”

老乞扣著黃牙,咯咯笑著:“本大爺命太賤,老天嫌我,不收唄。”

“五十裏外有個天瀾村,村裏有個武仙祠,我就是從那來的。”黃牙老乞又補充說道。

“武仙祠?”陳青山現在對仙這個字有些敏感,不由得發出疑問。

“天瀾村人人尚武,都以成為武夫為榮,所以便建了個武仙祠,希望有朝一日,村裏能出個了不得的武夫。”黃牙老乞解釋道。

“他媽的,一群粗鄙武夫,老夫是讀書人,不屑與他們為伍。”黃牙老乞罵著,手中扣出的牙垢順手向一彈,順便吐了口唾沫。

聞言,包括常心,三藏,這兩個心性沉穩的存在,破道觀內的四人看著這個不修邊幅的老乞,都驚了。

“你這是讀書人該有的樣子,還粗鄙武夫,在場最粗鄙的人便是你。”這是四人心中所想。

“那您現在是幾境儒修?”常心小心翼翼問道。

老乞罵道:“我說我是讀書人,又沒有說我是儒修,老夫散人一個,不敬儒,不尊道,不理佛,就是這天與地,老夫也不搭理。”

四人聞言,明白了。“得,老混子一個,誰都不怕的那種。”

也不再詢問,想著過了今晚,明日風小一些,便去黃牙老乞所說的天瀾村去看看。

夜裏,常心和三藏於心不忍,便將自己僅有的衣物給了黃牙老乞。

惹得黃牙老乞又是咯咯直笑,頂著漏風的門牙,道:“還是你兩小子上道,知道尊重老人家,不像旁邊那個劍修,跟個木頭是的,用劍的跟粗鄙武夫一樣,哎,一樣!”

黃牙老乞口中的劍修自然是陳青山。

旁邊正用樹枝挑著火的陳青山頓時眉頭一皺。

阿喃則咯咯笑著:“青山,老丈說你是木頭。”

阿喃不知覺的,在陳青山救了自己後,稱呼都變了,由公子變為了更為親近的青山。

而陳青山忙於跟老乞吵架,並不太在意這個稱謂,畢竟三藏,常心,還有現在應該已經到鎮南關的吳大將軍,都是這麽稱呼自己的。

“老匹夫。”陳青山回了一句,便不再搭理黃牙老乞。

黃牙老乞又跟常心要了些銀錢,說要回村裏買酒喝。

隨後得意地躺在一邊,手裏打著上下拍子。

“吃肉喝酒,人間美事呐,吃飽了肚子,就想村那頭的寡婦咯!”

黃牙老乞愜意的呼嚕聲響起,不時吧唧著嘴巴,不知道有沒有夢到村那頭的寡婦。

阿喃哪聽過這個,罵了一句“老不羞”,便低下了頭。

而陳青山,三藏,常心三人卻習以為常。

在集水鎮的時候,他們亦經常見到在桃花酒庵喝醉了的莊稼漢子,哼著這些奇怪的調調。

百裏空曠原野上,風雪呼嘯,萬物蟄伏,一座白原上如豆的破道觀渺小得不可見。

破道觀內燃著一把篝火,似乎成了這天地間唯一的安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