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陳青山的魚

守山神人雙手持平,將所有的山石鎮居民收攏在掌心之內,隨後轉身,緩緩向龍脊山脈內走去,背影慢慢淡化,然後消失不見。

大地上的那個窟窿還在,預示著這守山神人曾來過。

守山神人實力不強,但作為這山峰之靈,在龐大的龍脊山脈內,就沒有人能夠尋得到它的影蹤。

山石鎮居民被守山神人帶走,這就讓山君沒有了顧及。

青色大蟒蜿蜒在山石鎮上空。

“吾已完成了吾作為山石鎮山君的責任,那麽,接下來,吾要完成看守岐山禍蛇的責任。”

“今日,吾在此,岐山禍蛇不可出!”

“是嗎?雖然很不喜歡這個新來的禍蛇聖女,但教內給我的任務,便是接引岐山禍蛇降臨。”

此時,鬼刑神子走了出來,隨之走來的,還有其身後那尊如幽冥帝王般的身影,古神靈鬼刑。

“以古神靈之血為祭,接引鬼刑之尊降臨!”鬼刑神子掏出一塊靈玉,此玉若人骨,透明的玉中有血液流動著。

鬼刑神子一把捏碎靈玉,將其中鮮血飲下,融入了身後的鬼刑之影內。

此血,與鬼刑同源,為古神靈之血。

鬼刑一步一步接近山君,每一踏上一步,身體就漲上三分,待來到山君身前,便與山君一般大小。

現在所見之人,已非鬼刑神子,而是借神子之身降臨的真正古神靈。

古神靈鬼刑戴著帝冕,左手鎖鏈出現,右手斬龍劍幻化,一劍劈出,山君身體便被斬出一條大口子,血液滂沱而下。

一道如山嶽般的青銅大門自鬼刑身後出現,兩根門柱,以無數枯骨鑄就,青銅門戶緩緩展開,露出其後的血紅古路。

鬼刑鎖鏈勾魂,縛住山君的身體,就要往青銅門戶內走去。

六境巔峰的山君在降臨的古神靈麵前,竟無縛雞之力。

此時降臨的鬼刑亦非全盛時的實力,但亦有七境之威,而七境與六境之間的距離,是一道鴻溝。

不顧山君劇烈掙紮,鬼刑就如一個勾魂的卒子一般慢慢走入青銅門戶之內。

山君的身體亦慢慢被青銅門戶所吞噬,隨後,隻能看到二者的背影,青銅大門緩緩關閉,令人感到恐懼的咀嚼之聲響徹在天地之內。

似有一尊看不到的天地巨人把山君給吃掉了,而青銅大門,是那巨人的嘴巴,長長的古路是那天地巨人的食道。

或許,這天地巨人亦是一尊古神靈,因其太強,所以被人族針對,如今隻剩下了一張嘴巴,慢慢等待著複蘇之日。

這神跡看呆了所有人,天地為之一靜。

“嘶!”關閉的青銅大門陡然打開,山君的半個身子從大門內露了出來,隻是此時的山君有些淒慘,皮肉撕爛,如被消化了一部分一般,露出骨頭來,伸長出信子,向天發出痛苦的嘶鳴之聲,血水不住地從口中向下流去。

如拔河一般,山君要往外逃,而門內一股巨力將山君往門內拉去。

“古神靈又如何!”山君的怒吼響起,如雷霆一般。

四方風雲匯聚,一個功德金環在山君頭頂匯聚,青銅門戶陡然碎裂,其內鬼刑神子露出身形,迅速往山外墜去。

有雷獄籠罩而下,山君頭頂著功德金環,進入其內,山君準備破後而立,舍去此身,重新凝聚蛟龍之身,入第七境,化蛟劫臨。

“不好!”靈焰祭司也不知道山君竟有如此氣魄,趕緊向雷劫衝去,卻又被雷霆劈了下來,弄得灰頭土臉。

山君的聲音自雷獄內響了起來:“黃淩虛,此次岐山禍蛇睜眼,其過在你,現在不將功補過,還要等到什麽時候?等我親自入長安麵見你人族聖皇嗎?”

此時,可以看到山君正沐浴著雷霆,身體慢慢蛻變著。

黃淩虛持著青螭,身體化為流光,一槍刺向了阿喃,阿喃似有所感,有清淚流下。

有赤色蓮花層層綻放,以層層花瓣卸去了黃淩虛槍上的力量,是靈焰祭司出手了。

遠處禍蛇的雙翼展開,傳承進入了最後的階段,而山君的頭顱也慢慢化為了龍首,隻是此龍,無角。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上之際,陳青山望著落入山外的鬼刑神子,慢慢地隱入陰影之中,趁你病,要你命。

唯有一人,望著陳青山離去的背影,笑了:“好戲要開始了。”而此人,正是亂神教的鬼修,朱妖,陳青山看不透之人。

陳青山離了山石鎮,又翻過一座山頭,便發現了鬼刑神子墜落之地,回首向天上望去,山石鎮那邊依舊在僵持,陳青山鬆了口氣,應該沒有人發現自己。

忽然,一陣嘈雜之聲出現在陳青山耳畔,陳青山一個翻滾,隱入坡下,而坡上,則出現了一隊人馬。

來人是誰?洛河王氏。

剛剛鬼刑與山君的戰鬥太過撼人心魂,洛河王氏的人馬,自然也看到了,而一名亂神教的神子,在大唐就意味著天大的功勞,王朗自然不想放過。

趁虛而入,這個道理,並不是陳青山一個人懂。

“快,快,那名亂黨就在前麵。”王朗的聲音響起,隨後是一陣嘈雜的人聲,還有奔雷獸特有的奔跑之聲。

如此陣勢,也不怕打草驚蛇,藏於坡下的陳青山覺得,這洛河王氏,王朗公子有點腦子,但不多。

上了坡,望著一路煙塵,陳青山負起劍,悄悄摸了上去。

有風吹來,帶著淡淡的血腥味,陳青山越是前進,這風中的血腥味便越重。

前方有廝殺聲傳來,陳青山轉身藏於一棵枯木之後,終於看到了鬼刑神子,鬼刑神子的狀態比陳青山想象的要好上許多。

即使無法在凝聚鬼刑之身,但身後鬼手幻化,每一爪落下,都會帶走一個洛河王氏隨從的性命。

桀桀之聲自鬼刑神子的口中發出,隨後,其鬼手之上分出一些觸須,紮入了旁邊的屍體之內,他在吞食他們的生魂。

“還怕恢複得太慢,結果你們就便來了,還妄圖弑神,真是可笑,想拿我的人頭,你們便要有失去自己頭顱的覺悟。”

說著,隻聽“哢嚓”一聲,鬼刑神子便擰斷了最後一個隨從的腦袋,麵色嗜血而猙獰,看向了瑟瑟發抖的王朗,還有那名三境儒修老者。

“你的魂,應該味道不錯。”鬼刑之影再度從陰影當中走了出來,渾身傷痕,身上出現波紋,仿佛隨時會消失一般。

再吸收了十多名隨從的生魂之後,鬼刑再度出現,隻是比先前要弱上太多。

鬼刑之影盯著三境儒修老者,慢慢伸出了手,鎖鏈激射向四方,欲將老者縛住。

“強弩之末而已。”老者大喝一聲,隨後一道土牆自腳下出現,擋住了射來的鎖鏈。

儒修老者長袖一揮:“請劍!”

便見一把袖珍小劍從袖中飛了出來,宛如遊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便帶著破風之聲殺向了鬼刑神子。

陳青山眼前一亮,他是第一次見到馭劍術,與劍修的劍不同,馭劍術更像一種術法,不過是以飛劍為載體,飛劍一出,取人首級。

馭劍術沒有什麽門檻,隻要有一柄合適的飛劍,儒修,道修,乃至於術士,都可以修煉。

但飛劍這種東西,往往都價值不菲,陳青山知道,這老者的大半身家,估計都在這柄飛劍之上。

這柄飛劍似乎出自儒家工匠之手,還帶上了一絲破邪之威。

鬼刑神子大意,一下就被洞穿了肩膀,若不是最後躲得及時,鬼刑神子的心髒估計已經被飛劍給射爆了。

鬼刑神子臉上終於露出了驚容。

穿過鬼刑神子的身體,在老者的控製下,飛劍去勢不減,割向了鬼刑之影。

此刻,鬼刑之影右手勉強幻化出劍來,斬向飛劍。

頓時,手中之劍破碎,隨之破碎的還有本來就勉強維持的鬼刑之影。

而作為代價,飛劍亦被鬼刑所汙穢,失去了靈氣。

老者蘊養的飛劍被汙,隻感覺腦袋一疼,便一口鮮血吐出,不知不覺間引動了昨日被山君逐出山石鎮所留下的傷。

傷上加傷,狀態頓時萎靡了下來。

而對麵鬼刑神子的狀態亦好不到哪去,沒有了依仗的他,正捂著胸口,準備逃離,遁入林中。

老者與王朗自然不會放過鬼刑神子,匆匆收起落在地上的飛劍,便追了上去。

於是,三人又在林中奔逃了起來,陳青山則不緊不慢,吊在他們身後。

陳青山一點也不著急,因為以前在集水鎮的時候,陳青山無事時,會去白河邊看人釣魚,而那些有經驗的老人家總會讓咬鉤的魚再遊一會兒,直到魚耗盡氣力之後,才是收網的時候。

至於怎麽判斷眼前的魚兒還有沒有力氣。

陳青山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受了傷的洛河王氏老者,同樣重傷的鬼刑神子都還跑得動,那說明他們還有些力氣。

現在還未到陳青山這個漁夫出手的時候。

讓魚兒再遊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