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夏幽
夜晚。
504病房。
“這裏應該沒人吧……”
愛麗芙悄悄溜了進來，視線剛好與靠牆看電視的夏幽對上。
“呃…那個…你好，打擾了…我先走了啊！”
她連忙後撤。
“等下。”
夏幽突然出聲，“你過來。”
腳步僵住，愛麗芙眼神轉冷一瞬，微微眯起，轉過身裝作小心翼翼的走到夏幽跟前：
“怎麽了？”
“這個吃不下了，給你。”
夏幽拿出吃剩下的一整個蛋糕，不好意思的遞給她，另一隻手撓了撓腦袋。
“雖然是哥哥給的…你不想吃也可以扔掉，放到明天該幹了。”
“……謝謝。”
愛麗芙鬆了口氣。
她接過小蛋糕，拿起插在上麵的塑料勺子，環視四周。
“在這裏坐就好。”
夏幽直起腰，拍了下床邊有些凹陷的白色床單。
愛麗芙坐到夏幽跟前，目光察覺到她不能動的雙腿，疑惑詢問：
“你的腿…是摔傷？”
“漸凍症，醫生說我距離身體全不能動也沒多長時間了。”
夏幽眼中久違閃過一絲落寞。
氣氛靜默。
“沒有別的救治辦法嗎？”愛麗芙舀了一小勺奶油放進嘴裏。
她對這方麵沒有了解，培訓的組織也沒有講述過這方麵的知識。
“沒有，聽他們說漸凍症是絕症。”
夏幽搖了搖頭，轉瞬恢複陽光，“不過就算為了哥哥，我也會堅持下去。”
“哥哥…他是什麽樣的人？”
“啊？”夏幽一愣。
愛麗芙又舀了勺奶油，遞放到夏幽嘴裏。
“我說你哥哥。”
“他呀…是個很聰明，有時候也很笨的人呢。”
“不矛盾嗎？”
“當然。”夏幽連連點頭，給她舉了個例子。
“以前在家時，他對學習上的事很上心，也很認真，但私底下的生活一塌糊塗。”
“每次不順心就喝酒喝到暈死過去…襪子什麽的滿天飛…甚至有時候做事都不會多想，什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明明都是自己瞎扯出來的。”
“那時我每天都要照顧他到晚上才行…不過每天的飯都是哥哥他做的，很好吃。”
“好吃？”
愛麗芙完全融入了夏幽所講的情景裏。
“嗯嗯，哥哥做的飯很好吃，尤其是自己用調料調出的麵…不過我已經很久沒吃到啦。”
夏幽話鋒一轉：“而且這些年…哥哥變得可靠了很多，不需要照顧，還轉過來照顧我…就像個真正的大人一樣。”
“……那如果他不想變成那樣呢？”
“那是必須的吧。”
夏幽轉頭看著她，“人總要學會獨立，不是嗎？”
不知何時，氣氛變得有些沉重，愛麗芙有些喘不過氣。
她發覺到了，眼前的女孩能跟自己如此對話的原因並非她不害怕。
相反，她藏在被褥下的雙手怕得要死。
她不畏懼死亡，卻畏懼死後所發生的一係列事，關於‘哥哥’的。
“我帶你出去兜一圈風怎麽樣？”
愛麗芙發出邀請。
“誒？”
夏幽很驚訝，“這個時間…出去？醫生不會讓的，而且也沒有輪……”
“不用那東西。”
她對夏幽，心中這樣對自己說道。
為什麽要背負著無比沉重的責任，在親人逝去下逐漸長大——她不清楚。
她沒有家人。
但這並不妨礙愛麗芙偶爾發些可笑的善心。
譬如，帶一個不知多長時間前成為‘籠中鳥’的女孩逃離籠子。
哪怕隻是一小會兒。
“那位哥哥…肯定也是個很好的人。”
“什麽？”
夏幽聽到愛麗芙在嘀咕些什麽，不過沒聽太清。
“沒事，準備好了嗎？”
愛麗芙打開窗戶，微微勾起嘴角。
她把一隻手放到夏幽膝蓋後，另一隻手放到其脖頸前。
“準備什麽？”
夏幽還有些迷惑。
“接下來，可不要害怕！”
漆黑翅膀聰背後張開！
愛麗芙抱住夏幽，瞬間衝刺到窗外！
在天空中翱翔！
“啊啊啊啊啊…誒？”
夏幽小心翼翼的挪開雙手。
麵前女孩自信狂傲的麵頰與作為背景的星光刻印在她心中！
她瞪大眼睛。
“你…會飛？”
“想去哪兒？我帶你去！”
愛麗芙嘴角微勾。
“唔…噴泉廣場，那邊應該很熱鬧。”
夏幽也沒有客氣，她此刻已經忘了害怕，心頭逐漸升起一種別樣的興奮感覺。
“OK。”
風聲呼呼吹過，愛麗芙操控由鬼力凝成的羽翼向下滑行！
二人輕巧落到草叢裏，沒人發現。
愛麗芙抱著夏幽坐到長椅上。
此刻，噴泉廣場很是熱鬧。
扭秧歌的大媽、正在下棋打撲克的老爺子們，同樣坐在長椅上感受熱鬧氣氛的青年男女，以及……
正往這邊跑的、歲數跟夏幽差不多的小女孩。
“夏幽？是你嗎？”
蔣墨涵跑到夏幽跟前，看著長椅上夏幽，有些不敢相認。
“墨涵？你怎麽會來這裏？”
夏幽同樣驚愕。
蔣墨涵是她小學的同學，閨蜜關係，事實上跟親的差不了多少。
有次她挨高年級生欺負，就是夏幽找夏彌幫的忙。
“爸爸帶我來的。”
蔣墨涵有些猶豫，她也想坐到夏幽跟前。
“坐我這邊。”
夏幽拍了下右邊的空位，臉上帶著些笑容。
她知道，要是不說，膽小的蔣墨涵可能會在這時候直接找借口跑走。
“嗯！”
蔣墨涵坐到另一邊，理所應當的被夏幽兩手揉搓了一番。
“唔…不咬肉窩臉！”
就連吐字都變得不那麽清晰。
“果然…墨涵你的臉還是這麽好摸，肉嘟嘟的。”
夏幽興致盎然，放下雙手搭在腿上。
“你爸爸…還像以前那樣不管你嗎？”
“不了，聽媽媽說委托了一個偵探，把他不回家的壞毛病給治好了。”
“我們過些天就離開寧城，去京城的公司發展。”
“你也要轉學？”
夏幽眼眸微微黯淡。
第一人民醫院在學校不遠，她每天都能從窗口看見一些認識的同學朋友，朝他們打招呼。
但現在…可能要少一個了。
“嗯…先不說我，你怎麽樣了，有些好轉了嗎？”
“嗯，醫生說可能再有些年就能跟你們差不多了。”
話語跟剛才對愛麗芙說得截然相反，興許是不想讓朋友擔心。
她又揉了揉蔣墨涵發紅的臉頰。
“等我好了，就通知你來玩。”
“拉鉤。”
夏幽伸出手。
“嗯，拉鉤。”
蔣墨涵露出純真笑容，手指與她勾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刹那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