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河畔霧殺8章 現場複勘
和肖韻一起走到那幾棵楊樹前,史然攀住一根垂在頭頂的樹枝,試試手感,挺牢固的,就雙臂往上一環,一隻腳朝樹幹猛地一蹬,借慣力用力往上掙,眨眼就四肢掛上樹枝,整個人倒懸在了空中。
“史隊,小心一點!”史然動作太快,肖韻一句話也來不及說他就已經上樹了,心一下子懸了起來。當然,憑史然的身手,肖韻知道她那叮囑和擔心算是多餘。
別看史然一身肌肉,五大三粗的,爬樹的動作竟然靈活似獼猴,三兩下就往上躥去。
天色晦暗,楊樹又枝葉濃密,肖韻很快就看不見他人了,隻聽見樹葉子發出巨大的悉悉簌簌聲,還不停有離枝的老葉給抖摟下來。
等史然再出現時,他已經叉開兩腿坐在了楊樹頂上,由於樹冠傾斜,他能十分容易地爬到另外一棵樹上去。
展目向前方瞭望,果不出所料,他和肖韻一起搭的石頭仿屍看得是清清楚楚,如果有警員圍著石頭屍體忙碌,在幹什麽也能盡收眼底。
幾個方向都有小徑可以往這邊來,所以真要有人攀樹,難以確定他是從哪一邊來。
史然掏出手機,打開導航地圖,給自己定了個位。
此時他呆的地方,名字叫做“方磨村”,雖然這兒零零星星的還立著幾座破紅磚房子,其實早就沒人居住了。有那些破房,反而更增加了河岸的荒涼與陰森森的恐怖之感。
方磨村旁邊還有三個荒村,分別叫做陳家村、姚保村和何家灣村,根據市政局的工作人員介紹,這四個村莊都已是久無人住了,但那人言辭之間有閃爍,史然當時能聽出來,所以他斷定荒村裏肯定還是有一些住戶的,隻是那些住戶的身份不方便透露罷了。
三座村莊,何家灣村距離方磨村最遠,走路的話,單趟也得要快一個小時。陳家村最近,翻過一個土坳就能到了。
再分析河水的流向。
根據湖陽市水文站的記錄,入夏以來,受副熱帶高壓鋒麵影響,本市天氣悶熱少雨,刮起的東南風最大也隻到三級,所以三水河的水流比較趨緩。
三水河水下的水草生長茂盛,屍體剛打撈上來時,水草纏得到處都是,說明盡管死者死在五天之前,屍體也並沒隨河水飄出多遠,說是來自於何家灣村或者姚保村,皆有可能。
史然爬了樹,也在樹上看盡了周邊的可疑之處,卻並沒找到什麽頭緒,內心感到一陣惆悵,身體往後靠,半躺在了樹枝上。
仿佛有人朝天邊潑了一桶青墨,墨水正侵染著天幕朝這邊湧來。
忙碌一天沒休息過,一絲倦怠感襲上頭,史然半眯起眼,在這郊野的安寧中昏然欲睡,好像也忘了肖韻還站在樹下等他。
然而正當他眼皮微合,咬住嘴唇歎氣時,樹葉叢裏,一個小小的黑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什麽東西?!”
史然頓時來了精神,想也不想就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三兩下順著枝椏爬了過去。
下方肖韻也沒閑站著幹等,而是遵循她作為法醫的職業敏感性,在研究著石頭仿屍四周那些已經幹涸的腳印。
無論警戒區域以內還是以外,大多數留的都是皮鞋印,有的鞋印還帶著模糊的編號,不用問也知道是警察穿的。
由於出的是命案,盡管周圍平時看起來荒無人煙,那天晚上消息一傳出去,就來了許多圍觀群眾,那些人也不知是打哪兒冒出來,據說有不少是附近工地的建築工人,當然市政派來配合調查的官員不算在圍觀者裏。
肖韻聽說,找到浮屍的那天晚上,盛悅地產也有負責人趕來。
那時來的兩人,一開始不知道死者和他們公司有著那樣緊密的聯係,就是他們的總經理霍存召。
他們十萬火急趕來的原因,是盛悅地產一年以前買下了以陳家村為核心,方圓三百畝的地皮,打算明年在這兒開建一個農貿批發市場,既方便靠近湖陽市興起的樓盤裏的那些居民,又能往周邊城市保供農產品。
盛悅派來的兩名員工一名叫馮濤,是投資部總監,另一名是馮濤的助理,馮濤叫那人Peter,說他真名叫喬江。
後來肖韻還聽說,馮濤在盛悅裏職位雖然不是最高,身份可不普通,他和董事長高林的女兒高依瑤是大學同窗,兩人談了八年的戀愛,即將修成正果,馮濤就要做高林的乘龍快婿了。
馮濤來時是宋禾與曹衛華接待的,屍體從打撈船上運下來後,肖韻和史然都在忙著驗屍,沒空理會那些位社會人士。
後來詢問宋禾他與馮濤交談的情況,宋禾說沒什麽特別的,馮濤對於在自己公司投資的地盤上出了命案很是惱火,氣呼呼要去找賣地給他的陳家村人算賬,還誠心地留下了個人聯係方式,要求警察隻要對案件的調查有進展,就一定要和他通氣。
馮濤是盛悅未來的駙馬爺,高依瑤又是高林的獨女,馮濤要想順利得到高老爺子全部的財產,可謂任重道遠,那種工作時如履薄冰的心態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可惜的是,買陳家村的地建農貿市場,是投資部的決定,投資計劃書是他馮濤親自擬定的,當時是得到了高林的高度讚揚,對於投資回報率也相當有信心,可誰又能料到會出這種黑天鵝事件——在公司以為是能源源不斷生錢的聚寶盆的土地上,出了命案呢?
特別是當得知命案受害者還是盛悅總經理之後,馮濤絕望到抓狂的樣子很能理解,他這次幫盛悅進行的項目投資,實在是失敗得有點驚心動魄。
天黑了,三水河岸邊很少見到路燈,到處都是黑漆漆一片,不遠處的河水在像喘著粗氣的野獸的胸膛起起伏伏。肖韻看不清腳下的路,就點開了手機上的手電筒功能。
不過又走出去十幾米遠後,肖韻決定還是放棄前行,回頭來找史然。
雖然留了一地腳印,可也正因為腳印多而雜,根本就分析不出什麽有價值的信息,還加上又過了三天,這兒再荒蕪也總有人煙,後麵來的人踩出的腳印,更加不具備可參考性了。
誰料剛一轉身,肖韻就忍不住“啊”地尖叫一聲,險些向後仰坐下去,好在被史然攔腰一把抱住,她才避免了磕著後腦勺的危險。
史然救了肖韻,卻也是害得她差點摔跤的家夥,他也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溜到了肖韻身後,動作比貓還輕,她一點也沒有察覺到。
“史隊,你,你這是幹嘛呀?跑人家背後來也不說一聲,大晚上的想嚇死人嗎?”
肖韻生氣地埋怨,好在天黑,她漲得通紅的臉史然看不到。
史然嘿嘿笑了幾聲:“再可怕的死人肖法醫也不害怕,怎麽就怕了我這個大活人?”
“你……”肖韻冰雪聰明,一下就聽出了史然的一語雙關,窘得何止臉紅,幾乎就想掉頭跑開去了。
史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使壞,趁著肖韻心慌意亂,說聲:“你手機開著電筒,電要耗光了”,就去幫她拿手機。
肖韻急忙躲開,結果手往上揚,手電光向著了自己,她那窘態瞬間無處可藏,明亮的白光之下被史然看了個正著……
史然捂著嘴偷偷壞笑,肖韻真是氣壞了,再也不想忍,朝史然樹樁般穩固的小腿踢一腳,咬牙切齒就要朝石頭仿屍跑。
史然急忙拉住了她,“對不起,我給你道歉,我就是,喜歡你,想和你開個玩笑嘛。”
“嗬~道歉了!”肖韻馬上就停了腳,轉回身時臉上怒氣消下去一半。能讓史大隊長道歉,全湖陽刑偵支隊裏也就她肖韻一人。
“誰要你喜歡~走開!”肖韻朝史然虛推一下,明顯不想真趕他走。
史然不是什麽情場高手,但也不是傻子,知道這時如果向肖韻提出約會的邀請,基本不會落空,他也很衝動地想那麽做。
和肖韻兩心相悅快一年了,卻始終沒找著機會真正獨處,兩個人碰麵的地方不是法檢室就是會議室,再要不就是命案現場,無論哪一處,都和“風花雪月”無關啊。
他也知道肖韻在等待自己主動出擊,可在心裏長長歎息一聲後,他什麽也沒說,而是打亮自己手機的電筒,將抓在手裏的一個證物袋遞給肖韻說:“或許我們應該找一找,這隻小孩穿的運動鞋留下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