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河畔霧殺2章-證據不對勁

“嘴還硬著呢?”刑偵支隊隊長史然推門而入,直奔站在審訊室外間,不發一語地盯著大玻璃窗另一邊的副局長陳哲。

陳哲點了點頭,煩惱地說:“審到現在,一點進展也沒有。遊清文的犯罪事實清晰,我們找到的證據足夠對他定罪量刑了,要不直接將人移交看守所,材料報送檢察機關,提起公訴算了。”

這番話,陳局說得猶猶豫豫,意願並不堅定。

史然抿嘴沉思,望著反映在玻璃窗上、影影綽綽的人影,感歎了一句:“我總覺得,這樁案子並不像表麵所見的這樣簡單。”

陳哲是經驗豐富的老刑警,辦案多年幾乎沒失過手,他就不信自己那雙銳利的老眼能將真相看錯,扭過頭不解地問:“史隊長,你是不是有了什麽新發現?”

史然搖頭:“暫時沒得到新發現,隻是從搜集的物證分析,存在一些不太合理的地方。”

“哦?說來聽聽吧。”

陳哲來了興致,平淡的眼眸覆上了一層生動的光。他走到桌邊,拉開兩張椅子,自己先坐下,然後指著另外一張邀請史然:“坐吧。”

史然也在領導身邊坐下,沉吟片刻後,說道:“遊清文出於對霍存召的仇恨,處心積慮想殺死他,所以準備了許多作案工具。”

“嗯?”陳哲眉峰微微一聳,注意力高度集中。他聽出了史然的弦外之音,就在著重強調的“許多”二字上。

果然,史然就說:“殺死霍存召,可以下毒、用刀砍刺、用麻繩勒、或者用重物砸。但是一個動殺念的人,有必要做那樣複雜的準備工作,將幾乎所有可以用上的殺人工具都備好嗎?遊清文給我的印象不僅不傻,還是個挺精明的人,他不至於故意那樣暴露自己吧?”

稍停片刻,史然又說:“那一盒番木鱉,就更不可理解了。番木鱉是毒藥沒錯,可遊清文已經離開了盛悅,不會再和霍存召有近距離接觸,他該怎麽用毒藥毒死對方?唯一的解釋就是,番木鱉粉末,遊清文儲存已久,沒離職之前,一直伺機毒害霍存召。但是在霍存召的屍檢報告中,並沒反映他中過毒,所以我的推論就是,遊清文很想下毒殺人,卻畏畏縮縮的,始終沒有走出最後絕殺的一步。”

“嘶~”

陳哲猛地抬起手拍上額頭,史然的分析,狠狠擊中了他存在於潛意識中的迷惑。

難道不是嗎?曾經遊清文有很多機會殺死霍存召,但他沒有下手,而是將殺人工具留在了汽車後備箱,那麽為什麽後來又要采取那樣複雜的方式動手?

或者,因霍存召挾私報複而被炒,連補償金也一塊錢沒拿到,是壓斷遊清文善念的最後一根稻草,最終逼迫他走上了行凶害命的犯罪道路?

史然偷眼觀察局長的表情,猜出他在想什麽,忙進一步表述自己的觀點:“遊清文的車裏,存在不少打鬥痕跡,並且發現了受害者的血液,卻找不出真正能致人死亡的作案手段。這些在我看來,就隻能證明霍存召上過遊清文的車,而不能確定霍存召死在了遊清文的車裏。論據很簡單,為什麽遊清文放在車後的繩索和棍棒上沒檢出霍存召的DNA?遊清文似乎沒有理由,將現成可用的工具扔去一邊,再找另外一套來殺死受害者,原來那套則繼續擺在車裏讓警方懷疑他。”

陳哲不吭聲了,他陷入了更深的沉思,並暗暗為自己剛才的那些話感到後悔。

幹了快四十年的偵辦工作,從來就不急不躁的,臨到退休,卻為了任上能不留遺憾而急功近利起來,這是不是應該好好自我反省一下?

要知道法律的權杖給刑警握在手中,他們錯誤判斷一次,就很有可能毀掉一個人、甚至是一個家庭啊!

審訊室外間忽然安靜下來,不時從電子聲道傳出的問話與回答,顯得異常刺耳。

緊閉的大門再次被推開,一個戴卷簷帽的腦袋探進來,朝裏麵張望。

“曾琳霜?有事進來說。”

史然一見到那女警察精神就是一振,陳哲也立即抬起了一直低著的頭。

曾琳霜三年前從警官大學畢業,被分配去了湖陽市公安分局下轄的兄弟單位,不久前因為工作表現突出而被提調上來,主要負責犯罪現場以及證物的痕跡檢驗。

盡管離開大學校園三年了,曾琳霜見到領導還是有些靦腆羞澀,特別此時還一撞就是局裏倆頂梁柱。

她手裏拿著個平板電腦走進來,立正站好,拘謹而鄭重地匯報:“陳局,史隊,霍存召的錢包裏,有一張工商銀行卡,很舊,查銀行記錄是十二年前辦的,後來幾乎就沒怎麽用過。不過兩個月前卡被激活了,還存進去了整整五十萬。”

“嗯~這能說明什麽?”史然問。

曾琳霜越說案情狀態就越放鬆,很快就忘記了麵對領導們“應該”有多麽緊張。

“遊清文住在傳東路福裏巷365弄,在他家附近就有工商銀行的網點,通過調看視頻,就在霍存召存完錢後不久,他就拿著相同的銀行卡去櫃員機上查詢過,隻是,他連一百塊也沒有取出來。”

“啥?!”

“嘩啦”一響,史然推開椅子站了起來,陳哲也用兩根手指使勁捏住了下巴。

毫無疑問,霍存召往銀行卡裏存50萬,是專門給遊清文的,遊清文去查過卡裏有多少錢,然而一文未取,就將卡原封不動地還給了霍存召。

這兩個死對頭之間,發生的都是些什麽奇奇怪怪的事情?

霍存召那樣仇視遊清文,卻不惜提一筆巨款“送”給他。

遊清文臨到退休時失業,沒有經濟補償、難得再找一份新工作,不是正需要錢嗎?卻將五十萬大剌剌拒之門外。

……

曾琳霜還沒匯報完:“從這張銀行卡、以及遊清文工作時的一些郵件記錄看,我認為很有理由懷疑,霍存召是有什麽把柄給遊抓在了手裏,直到遊被霍趕出公司,遊才向霍出示了那些與把柄有關的證據,於是霍不得不花費重金收買遊。”

“把柄?何以見得?”史然聽得不解。

遊清文被解職後,所有工作用的通訊賬號都被注銷了,連服務器上的記錄也被新數據覆蓋,很難再恢複,曾琳霜能通過少量郵件發現蛛絲馬跡,可真是不容易呢。

曾琳霜將平板電腦放在桌上,點開來給領導們看她的調查結果。

有研究價值的郵件一共三封,全是由一個用戶名稱為“111”的郵件地址發過來,分隔符後的郵箱服務器地址看著也很陌生,不屬於是常用地址,更和盛悅官網的網址扯不上關係。

郵件內容簡短,與其說是寫信,其實更像是在打暗號,三封加起來也隻有三句話:

魚在動。

太陽已下山。

老狗進了黑箱子。

“這樁惡性殺人案件,看來真相我們並沒有調查出來呀~”陳哲看後頗為感概。

史然則露出了苦笑:“何止沒查出來?就連冰山一角也還沒露呢。假如遊清文真揪住了能置霍存召於死地的把柄,壓根就不需要幹掉他。犯下命案,那可是死罪,他沒有鋌而走險的必要。相反死者如果是遊清文,我們懷疑霍存召,這案子倒是能說通了。”

話音落,陳哲和曾琳霜皆點了點頭。

史然又看了一眼審訊室裏,落魄至極的遊清文,眉頭緊皺地說:“這樣吧,小曾和我再去遊清文家走一趟,看能不能有什麽新的收獲。至於他本人,羈押快72個小時了,陳局,我認為這趟審完,人不如就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