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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心寧疾步下了樓,向小區外一路狂奔。他得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他的眼淚就要往外湧了。他深深吸一口氣,極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他不能讓人看到自己流淚,為這個官太太流淚不值,是的,你沒看上我,我還沒看上你呢,你這個隻會多事的老女人,你這個隻會擺臭架子的黃臉婆,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官太太。
一輛小轎車“吱”地一聲在他的身邊停下,把匆匆往外走的方心寧嚇得立即站住。
馮局長從車上下來,一把握住方心寧的手,驚訝地說:“真是方老師,你怎麽在這裏呀?走走走,到我家去。”方心寧說:“馮局,今天我有急事,得趕回去,等以後有時間再來拜訪。”“有急事?那……讓我的車去送你。”馮局說。“不用,我去打車,謝謝你。”
方心寧說著往外快步走去,攔下一輛出租車。馮局堅持跟過來,對出租車司機說:“對不起,我們現在不用車。”出租車還沒停穩,接著開走了。馮局過來把方心寧推到自己的車上,說:“要按我的意思,是咱哥倆找個地方說說話,既然你有事,那就叫車送送你,反正我到家了。孩子的事,讓你費心了。”
方心寧應付幾句,謝過馮局長。車到車站,他說什麽也不讓他再送,要司機停下車,匆匆謝過,自去車站了。
季梅婷打電話來,說要送他,方心寧說不用。她問到底怎麽了,方心寧說,問你媽去。
方心寧真是有些激動。她媽要讓自己出賣自己僅有的一點情感資本,可除了這些,自己還有什麽?
這到底是一場考驗還是一個圈套,管它呢,反正這老女人對自己人格的汙辱實在太重了。
方心寧回到公寓,氣仍未消,又加上饑餓,更覺難受,翻了一通抽屜,找出一包方便麵來。
紀紅飛忽然打來電話:“方老師,你不是說要請我吃飯的嗎?我和肖老師在快樂餐廳等你哩。”方心寧說:“我累了,不去了。”肖葉蒙搶過電話說:“反悔了吧?怕花錢了吧?”方心寧說:“不是,我……那好吧,我去。”人家這樣說了,再不去就顯得有點小氣了。方心寧簡單收拾一下,把剛泡的麵放到一邊,來到快樂餐廳。
“你怎麽這樣拖拉,請客應該你先到,這是最起碼的禮貌,你得帶著誠意來,我們嘉賓還要麵子不是?”肖葉蒙看到方心寧就埋怨。
紀紅飛說:“方老師,快些來坐吧。”
王利威出門了,所以肖葉蒙能跟紀紅飛一塊兒來。自打他們結了婚,誰想和她吃頓飯真是比登天還難。王利威把媳婦看作他的私有物品,恨不得把她鎖在保險箱。還是因為手機短信的事,肖葉蒙一直在和他吵,王利威一氣之下去了南方。這下好了,肖葉蒙想吵也找不到人了,那不才叫苦悶?
紀紅飛一提到王利威,肖葉蒙就叨叨上了,說她現在討厭死了王利威,討厭他的說話,討厭他的應酬。王利威隻要一張嘴,就是哪裏的菜好吃,煤炭漲了幾塊錢,倆人很難找到共同的話題。買東西倒是大方,專揀那些價錢貴的買。有一次給她買了一件內衣,老天,花了一千多塊,讓肖葉蒙拿在手裏看了一晚上,好像一定會找到在衣縫裏掖著的幾百塊錢返券。
方心寧說:“夠幸福的了,你還想怎樣?”紀紅飛說:“職業不同,敏感的話題當然不一樣。我們在一塊兒往往說這個學生怎樣,那個學生怎樣,別人聽了肯定也反感。”
喝過幾杯啤酒,紀紅飛談起了她家的情況。她爸爸紀連中原是辛縣某商場的經理,和她的媽媽是同事。在她九歲那年,因為商場裏的一個姑娘,她爸媽離了婚。她媽賭氣從商場裏出來,自己開了家小店鋪,直到現在。
方心寧不知道兩位女老師會把自己的家事拿到這裏來講,尤其不明白紀紅飛會把那些事說給他聽,反正他是從來不把自家的事講給別人聽的。
兩位女老師睜著大大的眼睛非要從他這裏得到點什麽,讓他渾身不自在。
他隻好講自己小時候和小夥伴們去鄰村偷桃子的事來應付她們:我特別膽小,小夥伴們約我去桃園偷桃子,我卻不敢進園子,他們隻好讓我在外麵把風。我遠遠看見一個放羊的過來,就扯開嗓子喊:“來了個放羊的,趕了六隻羊。來了個放羊的,你們聽見了嗎?”我這一喊,把看園子的驚動了,對我們是一陣狂追。最慘的是二蛋,脫下褂子鋪在地上兜桃子,沒成想讓人一追,褂子也沒來得及拿。後來,看園子的到二蛋家去送褂子,二蛋爹沒等人家走就痛打了二蛋的屁股,好慘。
他的故事把她們惹得笑個不止。
“你倆都該考慮找對象了,”肖葉蒙忽然說,“雖說婚姻是個圍城,可隻有你們進來了,咱們才有共同語言。”
紀紅飛說:“年齡嘛,又不大。”她雖這樣說,卻把眼睛瞟向方心寧。
肖葉蒙說:“多大算大?小縣城可不比大城市,在這裏,婚姻就是女人必須進的墳墓,所以,還是趁早找個帥哥把自己給埋了吧,別挑來挑去,到頭來反而成了墳墓外麵的剩女,戳在那裏很紮眼的。我看呀,你倆倒挺合適。”她這話說得太突然太直接了。
隻聽“啪”的一聲,紀紅飛的筷子落到地上。她忙起身說去要筷子。
肖葉蒙一本正經地問方心寧:“你到底有女朋友了嗎?”
方心寧瞥了她一眼說:“我?算有吧。”
肖葉蒙追問道:“算有?那是哪裏的?姓字名誰?從實招來。”
方心寧笑著說:“說了你也不認識,反正,她姓季。”一說到這兒,方心寧又煩上心頭,要知道,就在今天上午,他剛剛被季梅婷的媽媽罵了一頓。他搖搖頭說道:“求你,不說這些了好吧,我們還是喝酒。”
肖葉蒙說:“小樣兒,還和我玩迷魂陣。看來用不著我了。”看紀紅飛來了,她會意地一笑,也不再說這個話題。
她們兩個酒量不大,看方心寧一個勁地給自己斟酒,就在那裏嘀咕,把紀紅飛還羞得滿臉通紅。
人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其實兩個女人的戲也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