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威逼

看著冷笑的錢通,憔悴的沈貴勉力擠出幾分笑容,道:“多年不見,錢兄可好?”

“我倒是好得很,就是不知道你好不好了。”錢通依舊陰沉著臉,皮笑肉不笑。

看著眼前這個死胖子,他著實開心不起來。

因為,兩人之間有仇!

死仇!

亦或者說,奪妻之恨!

其實,錢通不是江南人士,而是淮南人。

當年曾和沈貴在淮南當地最大的布商當學徒,他是所有學徒當中天賦最為出眾的,也是學得最快的。

相比之下,沈貴就顯得平庸得多。

自然而然地,他也就得到了師傅女兒的青睞。

兩人之間暗生情愫,本想著等錢通出師之後便私定終身。

可誰承想,就在錢通出師的那一天,師傅竟然當著所有弟子的麵,把女兒許配給了沈貴!

原因就是,沈貴家傳的似水緞是江淮兩郡最好的錦緞!

若是再有師傅幫助,假以時日,必然能一統江淮兩郡所有的布商市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師傅女兒很快便和沈貴成婚,還生下一子,名為沈良富!

隻是她從小便體弱多病,最後更是難產而死。

聽聞這個消息後,錢通心灰意冷,這才出走淮南,來到江南,建立起了錢氏布行。

師傅你不是說沈貴靠著似水緞能一統江淮兩郡所有布商嗎?

我卻偏要證明,你是錯的!

一統江淮兩郡所有布商的,隻能是我!

所以他這些年來,才屢次破壞沈記布行想要入主江南布商市場的意圖。

看著這樣的錢通,沈貴心裏也不好受。

當年之事,他自問沒有做錯。

他出身於布商世家,打小便被父親灌輸要振興沈記布行的觀念。

但是他天賦不行,所以隻有更加努力地去學。

對於迎娶秀雲一事,他沒得選擇,因為那是父親和師傅共同的抉擇!

也是讓兩家都受益的決定!

他未必愛秀雲,但卻盡到了作為夫君的職責!

身為兒子,他要滿足父親的訴求。

身為徒弟,他要滿足師傅的訴求!

身為夫君,他還要滿足娘子的訴求!

好!這些他都認了,也都做了!

可你錢通是何人?與我非親非故,我為何要滿足你之訴求?

況且,分明就是你覬覦我之妻子,我為何還要受你指責?

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是...錢氏布行若得選皇商,勢力必然會進一步擴大。

假以時日,江淮兩郡的布商行業,都將成為他的一言堂!

此時得罪他,殊為不智。

所以...還需隱忍。

生活嘛,就是這樣。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你看不慣的人,卻又無可奈何,更有甚者,還需卑躬屈膝。

賺錢嘛,不寒磣。

為了兒子,他能彎這個腰。

沈貴歎息一聲,一瞬之間,仿佛蒼老了十幾歲,語氣中帶上些許善意,道:“多謝錢兄掛念,沈某安好。”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沈貴這是在退讓。

可錢通卻得理不饒人,道:“剛才這位小兄弟,說你沈家的似水緞,當為江淮兩郡第一錦緞。”

“更說我錢氏的流雲緞乃糟糠之物,與似水緞比之不得。”

“不知沈兄,可否為其解惑一二?”

錢通指著剛才那位年輕東家如是說道。

那年輕東家聽了此話,急忙起身想要解釋,自己並未說過流雲緞乃是糟糠之物,卻被一旁的魏東家死死拉住。

“你還想不想在江淮兩郡開布行了?”

聽見魏東家這話,那年輕東家卻是躊躇了起來。

畢竟從商多年,又豈是愚笨之人?

更何況場中局勢明朗,他又怎能看不出?

若是沈記布行當真有勝過流雲緞的料子,沈東家又怎會如此卑躬屈膝?

顯然,沈記布行沒有!

那麽今天的皇商選拔過後,江淮兩郡的布商行業,將成為錢氏的一言堂!

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沈貴,去得罪即將崛起的錢通,這筆買賣可曾值得?

商人重利,最是能分析其中利弊。

所以權衡過後,年輕東家便不聲不響地坐下了。

看見這一幕,沈貴臉色鐵青。

錢通什麽意思,他很清楚。

無非是想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沈記的似水緞,不如他錢氏的流雲緞。

可似水緞是沈記足足傳了三代的壓箱布,是沈記的牌麵。

這話若是說出去,沈記布行顏麵何存?今後還如何在江淮兩郡立足?

若是錢通再心狠一些,將今日沈貴之言傳揚出去。

說沈貴親口承認,似水緞不如流雲緞,沈記布行不如錢氏布行。

那後果,又當如何?

他不敢去想象,隻覺一股無力感襲上全身。

“沈兄怎地不說話了?”

“後生晚輩們沒見過世麵,識不得似水與流雲兩種錦緞的好處,分不出孰優孰劣。”

“但沈兄見多識廣,定然曉得。”

“不如與其說說,也當為後輩們開山。”

錢通笑著,笑容如刀。

“錢兄,算了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站出來說道。

可誰知,錢通隻是瞥了他一眼,便冰冷地質問道:“李郝通?這是我們布商的選舉會,你一介糧商來此作甚?”

“太倉令大人曾言,今日盛會,雖隻有布商能夠參加,但糧商皆可來旁觀一二。”

畢竟是為開戰做準備,怎麽可能隻選布商,不選糧商?

叫他們來,也是為了熟悉一番步驟,以便下次選拔不出差錯。

“那又如何?這是我和沈貴間的恩怨,豈有你插嘴的份?”錢通眼眸瞪大,語氣不善地低喝道。

“你...也罷也罷,權當是我老李多管閑事了。”李郝通說完便坐了回去,不再言語。

整個大堂內,隻剩錢通和沈貴還站著,兩兩對峙。

“怎麽,沈兄莫不是受了風寒?嗓子不舒服?說不出話?”

“當年你不是說得挺利索嗎?”

“若是實在不行,寫下來也可以。”

“來人,去取筆墨紙硯。”

“不必了。”沈貴雙眸通紅,布滿血絲,渾身顫抖著,咬牙切齒道:“我們家的似水緞,與錢氏的流雲緞......相差...相差。”

然而,就在沈貴掙紮著,想要說出“相差甚大”四字時,卻從郡守府內突兀傳來一聲大喝。

“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