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參觀作坊

沈良富第一次見顧北川,他在吃火鍋。

沈良富第二次見顧北川,他依舊在吃火鍋。

所以當他提著三匹布,打開房門之際,兩人依舊麵麵相覷,場麵一如既往地尷尬。

“學生孟浪,打擾恩師用膳了。”沈良富恭敬道。

顧北川也依舊說出了那句話:“一起吃點?”

“諾。”這次沈良富倒沒有推辭,因為他發現顧北川吃的火鍋,似乎加了些特別的料,比飛鴻酒樓裏賣的還要好吃。

這可是別處吃不到的美味,不吃白不吃。

“上次我說的話,感悟得如何了?”

“弟子雖愚鈍,但終日苦思冥想,遂略有所得。”

聞言,顧北川也是點了點頭,道:“有所得就好,說明我那一番口舌未曾白費。”

“恩師,這是家父拖我給您帶的賠罪禮。”沈良富指著他帶來的三匹似水緞道。

“賠罪禮?沈員外何曾得罪過我?”

“家父說初次相見,他曾質疑恩師才學,故而態度頗為不善,衝撞了恩師。”

“奈何近來布行事務繁忙,無法親自登門謝罪,故讓學生代勞。”

聞言,顧北川卻是哂然一笑,道:“那算什麽衝撞。”

廢話,顧北川一張嘴就是要沈貴的半數家當。人家沒有直接掀桌子就算不錯了,些許言語上的不善,當真算不得開罪。

“東西拿回去吧,無功不受祿。”

聽聞此言,沈良富反倒變了臉色,惶恐道:“莫非恩師不肯原諒家父,要將學生逐出師門?”

“這都是哪跟哪啊,我何曾說過要將你逐出師門了?”

“那恩師為何不肯收下?”

“罷了罷了,我收下便是。”

見狀,沈良富這才露出笑容。

顧北川伸手撫摸了一番似水緞,感歎道:“倒也算是塊好布。”

其實真不是顧北川挑剔,而是他身為一個後世人,見過的布料不勝枚舉。

什麽冰絲,什麽冷感,什麽大豆棉,什麽纖維布。

和這些比起來,似水緞隻能稱得上是塊好布,僅此而已。

然而這話落在沈良富心裏,就有些不對味了。

他們沈家世世代代做的都是布匹生意,似水緞更是壓箱布,是市麵上買不到的稀罕物件,更是他們精挑細選出來的賠罪禮物。

本以為恩師會大為讚歎,無比震驚。

結果隻是一句輕描淡寫的“倒也算是塊好布”。

這讓他不免有些心理落差。

但轉念一想便明白了,恩師是讀書人,更是以不到二十的年紀便名傳淮南詩壇。

平日裏想必都在刻苦讀書,哪裏認得市麵上的好布。

感情不是他們的似水緞不夠好,而是恩師“不識貨”啊!

這麽一想,沈良富心裏就平衡多了。

但頓時,他又糾結起來。

要不要告訴恩師似水緞的價值呢?

這不說吧,恩師蒙在鼓裏。

說吧,又有了些邀功的意味。

罷了罷了,送禮之事本就不大光彩,還是不說了。等恩師將似水緞做成衣物穿在身上,自然便能感覺到其珍貴之處。

“良富。”

就在沈良富思緒紛飛之際,顧北川的聲音傳了出來。

他便急忙清空思緒,擺出恭敬聆聽姿態。畢竟老師雖是布商行業的新手,卻也是文壇大拿,不可怠慢。

“你們沈家是布商行業出身,剛好我那作坊最近也在織一種新布,吃完飯你陪為師去看看如何?”

“作坊?新布?”原來當初看見的作坊,是用來生產新布的。

隻是,我沈記布行家大業大,什麽布匹沒有?

恩師想要,直接來取不行嗎?何苦要自己織?

不過這些話也隻是想想,麵對顧北川,他依舊恭敬道:“學生自無不可,但憑恩師驅馳。”

“嗯,你們沈記在布商行業經驗豐富,到時候看了,可要指點指點為師。”顧北川笑著打趣道。

“自然。”

沈良富也笑了,恩師能認可他們沈家在行業內的地位讓他很高興。

畢竟,這些年除了錢氏的流雲緞,沈家的似水緞可還未曾輸給旁人。

等恩師認出我給他送的便是似水緞,想必會瞠目結舌吧。

沈良富如是想。

兩人吃完飯過後,便啟程前往不遠處的飛鴻作坊。

顧北川最先帶他去的,便是作坊倉庫。

隻是一進門,沈良富眉頭就皺了起來。

因為他沒看到諸如動物毛皮,桑麻,以及棉花等原材料。

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個個細小的乳白色蠶卵。

“老師,這是何物?”

“噢,此乃蠶,我這新布料,便是用它們吐出來的絲織成的。”

聞言,沈良富眉頭皺得更緊了。

心中開始忍不住腹誹:蠶絲?那般纖細輕薄之物,如何能用來織布?老師怎會做出這等荒唐之舉?

就算不了解紡織,難不成連點常識都沒有?

但這些話在心中說說便可,直言可是當屬不尊師長。

所以沈良富隻是皺著眉頭道:“老師,我們還是去看看工人們吧。”

“好。”

作坊內,一眾女工正幹得熱火朝天。

張大嬸更是如此,在所有婦人中,她養出來的蠶,永遠是最肥的,吐出的絲線也是最多的。

這麽下去,顧北川都想再給她漲漲工錢了。

“少爺,您來了?”正在巡視眾人的福伯看見顧北川,急忙道。

這話一出,所有婦人頓時停下手中動作,略顯緊張地看著顧北川。

這一幕像極了後世領導出巡的場麵。

“我隨便看看,大家都好好做工,不用管我。”

這話說完,婦人們才繼續埋頭苦幹起來。

“良富,覺得怎麽樣,工人們是不是很有幹勁?”

沈良富:……

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那個女工怎地那樣搓絲?那個女工怎地那樣揉線?

最離譜的還是那個五大三粗的,怎麽看起來針線活兒都不會做?

這些人當真是女工?

分明就是農婦吧?

和自家作坊裏心靈手巧的女工比起來,差得當真不是一星半點。

至於幹勁……如果忽略她們的大手大腳,不愛惜布匹的話,確實是挺有幹勁的。

“咳咳咳,老師,這些絲線,你們是怎麽造出來的?”為了緩解尷尬,沈良富隻得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