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棄獄
四十三 棄獄
南郭望看著妹妹一次次地拔劍、刺劍、收劍,以至於手臂都腫了起來,不免有些心痛。雖然他對以前那個四處惹禍的妹妹很頭痛,但現在看到妹妹回歸正途,卻又有些失落。
“九十九,一百!”一旁的侍女高聲喊道。
南郭淇刺出第一百劍之後並沒有休息,而是咬牙又刺了兩劍,終於將全身力量耗盡v,整支手臂就如斷了一般垂了下來。
蔡國九月仍舊是酷熱難耐,南郭淇避開了陽光直射,卻避不開滾滾熱浪,渾身上下就像是水裏撈出來的一般。
南郭望快步上前,看著妹妹額頭上粘著的頭發,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抓起南郭淇的胳膊,正反兩向搓揉,好活絡經脈氣血。
這種放鬆推拿的手法簡直如同針紮,登時就讓南郭淇背過臉去,眼淚直流。她知道哥哥這是為了她好,若是不立刻揉散瘀血,明日這條胳膊就會腫成大腿,抬也抬不起來。
“你這樣練是不成的。”南郭望有些不忍,卻是不忍心破壞妹妹的夢想。
“要想練出劍氣,不泡藥浴是斷斷不可能的。”他道:“凡人身軀有限,怎麽可能憑空打出那般威能?必須要藥浴改善體質,增強筋骨才行。”
“我已經把那些難吃的藥材當飯吃了,也不行麽?”南郭淇忍著眼淚,努力不讓哥哥聽出異狀。
“那會讓你的氣血之力更強大,但對身體的堅韌並沒有什麽好處。”南郭望頓了頓:“隻會讓你的身體承受更大的傷害。”
“我不要……我才不要泡得黝黑,皮膚粗糙得跟砂板一樣!”南郭淇想想自己的水嫩皮膚變成哥哥那樣的鐵板,心頭就抑製不住地想哭。
“天之道最是平衡,你既要超人一等的實力,又不肯付出一些無所謂的東西,哪有那麽好的事?”南郭望歎了口氣:“當年哥哥們泡藥浴,比你現在更痛苦百倍,但終究還是受惠終身的。”
“那陸先生呢?”南郭淇不死心:“他怎麽就不用把皮膚泡得坑坑窪窪,粗糙不堪?”
“他……豈能以常理論……”南郭望說著有些心虛,又道:“何況你怎麽知道他沒有付出什麽呢?說不定比皮膚粗糙更甚呢!”
“說起來,我也該去看看先生了。”南郭淇道:“雖然我還刺不出他那樣的一劍,但現在好歹能打落一片葉子了!”
南郭望心中暗歎:也不知道那葉子是被你劍氣打落的,還是本身就要落下的……
南郭淇卻像是尋到了支柱:“是了!我一定已經到了瓶頸,正好請先生指點。四哥,要不咱們一起去見先生?也請他指點你一番。”
南郭望大臉一板:“說什麽呢!你哥哥我自有南郭家曆代相傳的功法,焉能輕旁人指點?”
南郭淇扮了個鬼臉,將手臂抽了出來,道:“你不去,我可要去的。小桃紅,去廚下準備兩隻鹵雞!”
一旁的侍女轉身走得飛快。
南郭淇對哥哥道:“四哥,我去更衣,你就死抱著咱們家的功法,等著妹妹我日後淩駕你和大哥、三哥之上吧!”
南郭望作勢要打,南郭淇已經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跑遠了。
看著妹妹的背影,南郭望心中也被撩撥得發癢。他天生神力,自幼得授家傳的《巨靈天將法門》,又有異人贈以紅蓮真種,頗有大振南郭氏的氣象。然而自己與陸離到底孰強孰弱呢?
——我也真是醉了,竟然跟個方士較真起來了。
南郭望心頭閃過一絲自嘲。在他看來,方士手段再厲害,在麵對自己的刑天斧進身時,終究要吃大虧。
這倒不是說南郭望歧視方士,隻是在他看來,方士終究不是衝鋒陷陣打打殺殺的人物。
“小淇,我與你同去!”
南郭望終究難耐心中瘙癢,還是決定去見見陸離,不管怎麽說兩人也算是有些交情,應該走動走動。
南郭兄妹駕車到了陸離在城中的“宅邸”,卻發現早已經人去屋空,就連地板上都落了厚厚一層灰土,可見已經很久沒人住了。
“我知道先生在哪裏,但是四哥你不能去。”南郭淇神秘道。
南郭望疑惑道:“我不能去?”
“那是先生的新家。”南郭淇頗為自豪道:“是先生門下中庶子告訴我的,不過他關照我不能告訴旁人。”
南郭望也沒甚失落,隻是道:“那你此去要小心些,早去早回。”說罷便下了車,換乘副車準備回府。
南郭淇朝哥哥招手作別,連貼身侍女都趕走了,親自駕車朝城外飛馳而去。她正享受著清風拂麵,仿佛禦風而行的快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嗒嗒馬蹄聲,不一時功夫竟然有三隊人馬超她而去。
——不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麽事。
南郭淇心中疑惑,但是想到要見夫子,也顧不上去探究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
南郭望尚未回到府邸,半途中卻被人截住了。
“主公!”南郭望連忙下車行禮。
來者正是南郭望的門主,蔡國文信君蔡欣。
“望,速速護我前往棄獄。”蔡欣高聲道。
“主公,是何事?”南郭望掃了一眼蔡欣身後的跳蕩軍,麵色凝重起來。
“棄獄重寶今日就要出世了!”蔡欣急道:“許多人都已經趕過去了,再不去恐怕遲了。”
“今日?可靠麽?”南郭望隨手一拍,永遠帶在身邊的刑天斧應聲跳入掌中。
蔡欣就是喜歡南郭望這等隨時隨地準備赴湯蹈火的態度,麵色緩和了許多,道:“是陸離說的。”
“陸離……他莫非就在棄獄?”南郭望心中一動。
“你不知道麽?”蔡欣輕撫額頭:“這事無關緊要,咱們速速趕去。”
南郭望倒不擔心陸離,卻很擔心南郭淇,當下下了高車,自駕輕車先行。
蔡欣隻以為南郭望忠心可嘉,興致更高,揮手下令跳蕩軍緊隨其後,前往棄獄。
……
如今的棄獄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高牆,方圓百畝都已經成了陣圖。
“隻是這陣圖也太差勁了,沒有半點作用。都說那小子能夠打得赤冠子老匹夫屁滾尿流,這列陣的手段卻是稀疏得很。”一個玄衣修士看著腳下陣圖,一個勁地搖頭:“可惜了這麽大片地方,也可惜了那些材料。”
“洞微君,他的手段越差,自然越方便我等取寶。”另一個紅袍修士走到洞微君身邊,聲音尖細:“隻是不知是否會有天譴。”
“你燭幽君也信德行之說?”洞微君大笑道:“什麽無德者取之必遭禍事,這分明就是怕當出頭鳥罷了!若是沒人敢取,那就由我來!”
“洞微道友!”
兩人身後走出一個青衣文士,帶著嵯峨冠,不像修士,卻像是朝堂權貴。他道:“天靈地寶必有異種鎮守,其必回衡定取寶人是否有德。這絕非虛言嚇人。”
“異種若是覺得我無德,我便連它一並收了!”洞微君渾然不懼:“老夫深山修煉三十載,如今劍氣貫通,正想一試呢!”
“試劍……的機會有很多。”燭幽君朝遠處一指,隻見塵土飛揚,顯然是有大隊人馬前來。
“丹青子道友,”洞微君道,“看來聲勢不小,咱們也去吧!”
“不急,赤冠子那老匹夫衝在前麵。”丹青子道:“咱們就在這處山崗上看著,若是異種凶猛,那咱們就權當郊遊踏青,乘早回去。若是不然,便照計行事。”
洞微君雖然號稱要收了異種,到底已經數百年沒有人見過真的異種了,最理智的做法還是先坐壁上觀。等到真的重寶出世,或是出手奪取,或是出錢買下,總有應對的機會。
丹青子說罷,突然一指天際:“說來就來了。”
天際之上,數個光點格外醒目,正以極快的速度前來這片不過百畝的戰場。